杨彦把阶下众人的神色变幻一一看在眼里,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啊。
老马曾说过,百分之百的利润,就足以驱使资本家卖出能绞死自己的绞索,而出海贸易有成百上千倍的利润,他就不信,暴利当头,黄土地民族不动心,未必就不能逐渐地转变为海洋民族!
其实中国人出海是有传统的,对海外贸易也不排斥,明朝之所以搞出禁海的闹剧,无非是利益集团贪得无厌,利用权力垄断对外贸易权,杨彦必须要阻止此事发生,并把海贸下沉,打断世家大族的垄断,使得普通人也能从海贸中获得好处。
其最简单的方法是建立行业协会,吸收普通人参与,以行会的名义出海,不过这要在水军开辟出贸易通道之后才能考虑,暂时倒是不急。
况且参与的人员越多,就越容易出现诸如泄密,无序竞争等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是事先都要规划好的。
“诸公,诸公!”
待得下面讨论了一阵子,杨彦压手一双。
殿内陆续安静下来。
杨彦道:“对外贸易,我大明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否则我们只能赚取些微的辛苦钱,白白忙活都便宜了别人,与其如此,不如不做,诸公可愿任由萨珊付着在我大明身上吸血?”
“自是不愿!”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哪还能让他得逞?”
“哈,萨珊莫非欺我大明之剑不利否?”
底下纷纷表态,也确实,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怎么可能任由别人骑在自己头上赚钱呢?
“好!”
杨彦点点头道:“其实出海贸易,不仅仅是丝绸一项,比如香料,出海路走罗马,须经身毒,身毒出产香料,在罗马广受欢迎,若是能寻到香料产地,可顺路贩运至罗马,另瓷器在罗马也能卖上高价,目前仅有会稽出产,远远不够,孤记得,豫章郡鄱阳县新平镇(今江西景德镇)有上好高岭土矿藏,可用来烧制瓷器,容少府,你与荀虎派出人马,去当地勘探,归入国有,一旦发掘出来,即组织工匠,烧制瓷器。”
“诺!”
容娥与荀虎双双施礼。
众人对杨彦随手一指就有矿的本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捋须微微笑,殿内的气氛极其欢乐。
……
建康的冬季以湿冷闻名,一阵阵寒风吹入太极殿,冻彻心扉,但更冷的,还是司马绍的内心。
杨彦的习惯天下皆知,出去打一仗,回洛阳休养一阵子,次年再出兵,现今两赵皆灭,慕容、高句丽均遭重创,很明显,这个冬季过完,明军将渡江南下。
以往江东政权还有长江天险,但轮到司马绍头上,明军战舰驰骋于大江,上游的荆湘江州,也属明国所有,姑孰则是顶在建康腰间的一把利刃,更何况,明军还驻在覆舟山啊,渡过后湖,就是宫城!
“啊!”
司马绍突然凄厉的咆哮起来,猛一挥袖子,哗啦啦一阵脆响,案上的酒盅菜碟摔了满地。
“陛下,陛下!”
庾文君从后殿奔出,看着司马绍那痛苦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
这几年来,司马绍一事无成,原本他的算盘打的还是不错的,与陶侃联手,击破各家士族,尽可能的壮大力量,与明军决一死战,但江东各家也不是软柿子,战线僵持在丹阳侨立琅琊郡,没有任何进展,并且随着王敦献江州出降,江州的军卒武器全部留给了杨彦,杨彦任邓岳为江州刺史,形同于堵死了陶侃入湘州的道路。
久而久之,加久战不下,陶侃动起了心思,作战渐渐以敷衍为主,还主动放弃广陵,名义上是收缩兵力,实则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向杨彦示好。
他日明军南下,说不定陶侃会第一个投降。
在这种局势下,庾亮也减少了入宫,并且还隐晦的探问庾文君有没有和离的打算,这摆明了是与司马绍作切割。
庾文君与司马绍同床异梦,而且司马绍也失去了人道的能力,让她守着活寡,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和离的可能,可是能和离么?
她的身材完全走了样,肤色腊黄,脸上长着斑,怎么看都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如果和离的话,哪还有人再愿意娶她?
司马绍好歹是她的丈夫,她也习惯了有个男人作为依靠,和离了将来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
况且她与司马绍育有两子一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厘清了。
“走了,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司马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指着庾文君道。
庾文君叹了口气:“妾是陛下的妻室,自当与陛下同舟共渡。”
“过来,陪朕一醉方休!”
司马绍现出了满意之色,向庾文君招手。
庾文君劝道:“陛下,您不能喝了,酒醉伤身啊!”
“哈!”
司马绍哈的一笑:“醉死总好过沦为亡国之君,朕的大晋,要亡了,明年就要亡了啊,列祖列宗,大晋江山丢在了不肖子绍手上,他日九泉之下,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哈哈哈~~”
正说着,司马绍仰天长笑起来,笑声中说不出的心酸。
“陛下,您喝醉了!”
庾文君上前,扶住了司马绍。
“朕没醉!”
司马绍抓起酒壶,咕噜噜灌了满口,浊黄的酒液滴落衣襟,胡须都湿了半边,随即又咣当一下,把酒壶摔的粉碎,这才深吸了口气道:“朕好恨啊,当初杨彦之一文不分,是朕与先帝被他蒙骗,许以东海国相要职,谁料养虎贻患,夺我大晋江山的正是此子,朕悔不该当初啊!”
庾文君不知道说什么,当时谁都没看出,杨彦居然有王者之相,一步步壮大到了可以吞并大晋的存在,只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司马绍又哈哈笑道:“朕还有数万精兵,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大不了与之玉石俱焚便是,文君,朕问你,若是事有不逮,可愿随朕共赴黄泉?”
“啊!”
庾文君惊呼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
司马绍脸一沉:“莫非你不愿?”
庾文君肯定不愿,可这话不能说,于是劝道:“陛下,明王也算待人宽厚,况陛下曾为他的故主,他哪敢下毒手加害陛下,莫非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哈哈哈哈~~”
司马绍狂笑起来:“朕曾被废过一次,引为生平之耻,岂能被废第二次?朕宁可死,也不愿受此羞辱,朕最后问你,愿不愿随朕而去?”
庾文君心乱如麻,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只是司马绍的面色越发的狞狰,恐怕自己只要敢说半个不字,他就立刻杀了自己。
抱着拖一时是一时的心思,庾文君勉强点了点头:“妾……听陛下的。”
“哈哈哈哈~~”
司马绍再度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