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张佳木沉『吟』道:“确实是曹钦无疑吗?”
“是的,确实是曹钦。”有人在暗处答道:“小人盯着他很久,从出府门,绕道兜圈子,再潜入石府之中,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奇了,”张佳木皱眉道:“我倒真不知道,亦想不出来,他到石府去做什么。”
“我想,”那人谨慎地答道:“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哦?”张佳木提起精神,问道:“曹府上下,有什么异动?”
“这,”那人紧张起来,想了再想,终道:“虽然这阵子他们忙活的很,但似乎和大人这里无关。他们在闹什么,知道的人真不多,更不是我这样的人能知道的。只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确实他们是在忙别的事,并没有设计对付大人。”
“哦,哦!”张佳木释然,笑了一笑,道:“辛苦你了,这么说,曹钦去干吗,还得再看看,是不是?”
“是的,”那人答道:“有新消息,小人一定想办法再知会大人。”
“今天的事,可一不可再。”张佳木正『色』道:“事情确实不小,不过,你也很重要,被人发觉了,就是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下来你。我想,什么消息再重要,只要不是公然造反,破脸,互斗,就不要这么急着过来找我。事情败『露』,于我没有什么,于你可能是『性』命交关。你懂么?”
“懂,小人懂!”那人知道张佳木确实是真心关切他的安全,当下脸上『露』出极为感动的神情,连连点头,只道:“下回小人遵照规矩传消息就是了。”
“也不必拘泥,真有大事,可以再直接过来。”
“是了,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就告退了。”那人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躬了个身,就要告退。
“别忙。”张佳木向他问道:“听说你最近又纳了一房外宠不是?”
来人脸红过耳,颇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这等事其实也是当时常态,杀猪的也能纳个妾做帮手,等闲人家,婚前规矩多,娶妻之后,纳上十几房妾的,也属正常。
这人的脸红,实在是因为张佳木为人太重,位高权重,少年血气,但身边从无女『色』,端重自持,这样一来,锦衣卫上下在女『色』上都是很注重品行,凡是违规的,都有点心中不安。
看他神『色』,张佳木当然什么都明白,当下只是笑道:“你也不要不好意思,你没有儿子,纳妾也是必须之事。只是,将来有子之后,就不要太风流了,『色』是刮骨刚刀,也是祸之根源,你要谨记我的话,晓得么?”
“是是,小人知道了。”那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根本不敢说个不字。
“嗯,”张佳木很欣慰地:“你知道就好了,那么,我也不必多说。”他转过头,叫道:“来人,取东西过来。”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当下便有一个家人过来,举着一个小包,放在桌上当面打开,那人只觉一阵金光刺眼,却是大约有三四十两的金子。
“这是十足赤金,从福建刚运过来的。”张佳木从容一笑,道:“算你运气好。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很尴尬,从外头带太多银子回去也不方便,这小包金子方便带些,只是你使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就是了。”
“这……”那人先是一楞,接着便是跪下重重一叩首,谢道:“大人,小人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在卫中效力,还没有寸功可言,大人就是这么一直赏赐。”
“谁说你没有功?”张佳木笑道:“我从来不隐人功劳,曹家里头,只有你安『插』进去,有什么消息,只有你才能告诉我,你的功劳不仅是有,简直是很大。”
他想了一下,又笑道:“你是百户不是?”
那人笑道:“正是,小人现在是百户。”
“你的际遇,也算出奇了。”张佳木慢吞吞地道:“现在是百户,已经是你的造化所致。但我不妨告诉你,再立大功,嗯,到时候我为你请一个百户世职好了。”
这人虽然是百户,不过是侥幸所致,这个百户肯定是不能算世职,就算承袭下去,也必定会减免承袭。
就象是人任都指挥,子孙最多承袭佥事,如果任职佥事,子孙最多承袭千户官。
这人的情形,子孙能当个小旗就算不坏的结果了。
听得张佳木的话,这人顿时大喜过望,当下又趴在地上好生叩了好几个头,然后才带着一包金子,喜气洋洋地去了。
“汤三,来。”客人走后,张佳木便立刻叫人。
汤三如幽灵一般,立刻飘然而至,到得张佳木身前垂手而立,问道:“大爷有什么吩咐?”
“两件事,立刻交办出去。”
“是,请大爷说。”
“第一,叫人好生盯着曹福来,他在曹府里头咱们管不了,在外头不能出事。”说到这,张佳木脸上『露』出一点忧『色』,半响才道:“就怕在女『色』上坏了事,不过,强迫他不好女『色』,更易出事,也只能多注意了。这件事,叫外保派人去盯着,叫顾云峦负责这件事,有什么异向,时时向我禀报。”
府外的事,张佳木有不少部属,但内外传送,就是汤三这样的近侍之责了。
当下便是答应下来,只是听到派的人选时,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汤三也是忍不住一笑。
张佳木自己也是笑,顾云峦这厮是正经的世家子弟,举人出身,曾经做到七品,生的俊美,用粗人的话说是细皮嫩肉的,但败尽家产,又被弹劾,听说张佳木的锦衣卫正招揽书生入卫,于是咬牙投效,他曾经是文官七品,官儿就升的很快,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千户大人了。人很有能力,就是不大舍得下面子,以文转武,还要看盯梢的事,再加上去的风月场所,想来也真是很为难了。
“这也是我故意磨一下小顾,我手头人才不多,都要个顶个的使。”
张佳木一笑而罢,接着便道:“第二件事,快叫人找孙锡恩那狗头来,快,叫他快点滚来,一刻功夫不到,老子阉了他!”
张佳木御下甚严,但从来不作侮辱之语,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人格上却从来尊重。此时汤三一听他这么发作,知道事情严重,当下脸『色』也有点发白,立刻大声应了,便即飞速而去。
一边跑,一边暗想:“大人不知道怎么了,发这么大火。孙大人这一回可惨了,嗯,他这一向春风得意的,得罪的人不少,要是知道了,还真有不少人要看他的笑话啊……”
……
孙锡恩却正在外头办事,堂堂指挥佥事,天黑了也不回家,也没有到张佳木府里报道,实在是这个差事很要紧,来不及回去。
这会子,这位锦衣卫的佥事却到了万年县的衙门外头。
京师就是顺天府,这个府的等级比寻常大府可高的多了,搁前唐两治,那叫京兆尹,是正经的大吏,在大明,顺天府尹也是个举足轻重的官儿。
不过,孙锡恩今天打交道的不是顺天府,而是自己直接『摸』到了万年县这里。这里已经算是闹市,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没有到宵禁时间,所以这里仍然很热闹,胡同口附近,车来人往的,更有不少穿着皂衣的顺天府衙役和小吏来往其间。
衙门就在胡同口附近,在京师,一个县衙门就是个笑话了,什么威风也不必摆起,如果不是县衙门前有一架鼓,还有那些县衙门里头惯有的摆设,楹联之类,只怕说是一个士绅的三进小院,还更加有人信些。
当然,还有更显眼的,就是衙门口摆放的那些个站笼。
站笼里头,隐隐约约关着不少人,这种玩意极为难受,脚不能站实了,脖子卡着,脚得掂着,不然的话,就会卡到脖子,不过一直掂脚,这罪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外头还正好有一个皂隶,戴着大帽,手里一根水火棍子,正挨个敲笼教训人。
“你他娘潘三,敢『奸』侍郎家的使女?你这伙人,老子瞧着你们就不地道,早就掂记着办你了,这一下好,先站个十天半月的,再给你弄个充军,京师这块地面上,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杨达是吧?一个打三个?生把人门牙给打掉了一地?这么凶,这会怎么不凶你爷爷我凶啊,再敢凶,爷用重枷枷死你!”
站笼虽然难受,不过让人闻之变『色』的就是重枷,最重的听说有三百斤,轻的也好几十斤,又大又沉,锁在脖子上,不能弯腰,不能侧身睡觉,重而沉,戴一小会儿不会觉得什么,戴半天就是酷刑,戴上十天半月的,人不死也去了大半条命了。
那笼中的无赖们听这个衙役这么说,大约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头儿,众人都是吓的屁滚『尿』流,虽然关在站笼里,仍然是用头撞头笼边,只当是叩头,各人都道:“林爷,林爷,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小人们计较,小人们知道错了,能将来一定还这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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