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可是木公公
夏浔醒了,侧了身子向窗外问道。
西琳在窗外道:“老爷,来的是一位小公公,不是来过咱家的那位木公公,小公公来了只传了皇上一句口谕,叫老爷您午朝之后,谨身殿里见驾。”
夏浔一听没好气地道:“午朝之后……”现在喊老爷作甚?”
西琳呃了一声没有说话,夏浔道:“好啦,忙你的去吧,老爷知道了。”
西琳如蒙大赦,连忙答应一声,甩开两条长腿,飞一般地走掉了。谢谢“吃吃”地笑,一双丰腻修长的玉臂从后环住了夏浔的身子,一张犹自思荡漾的妩媚俏脸搭在他宽厚的肩后,柔声道:“相公有甚么事儿不开心呀,看把西琳吓得。”谢谢这一贴近,胸前那丰挺滑腻的软玉便挤擦在夏浔背上,似痒似愉,把夏浔的些许火气都磨没了,他回过身去,大手搭在谢谢光滑的玉背上,轻轻抚摸着,沿着极具韧性和弹性的小蛮腰,滑到那丰腴结实的臀峰上,轻轻揉捏着,享受着那美妙的触感,笑道:“春宵苦短嘛,不要理她,趁着春光正好,咱们再亲热一下。
刚说到这儿,奶妈子抱着谢谢的宝贝女儿小思雨来了,在外边奶声奶气地叫:“爹爹娘亲羞羞,日头照屁屁了还不起来!”
夏浔翻个白眼儿,爬起来便闷着头穿衣服,谢谢忍俊不禁,伏在床上格格地笑起来:“看你凶,有本事冲着自已的女儿凶呀!”不是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么?这世上第一个抱你的男人是他第一个听见你哭看见你笑的男人是他,第一个叫你宝贝儿并且永远都会叫你宝贝儿的男人是他,不管你是美是丑都觉得你才是最好最漂亮的男人还是他。他要养你、宠你,最后却注定要送你离开但是直到白发苍苍依旧守望着你,无悔无怨。
夏浔哪舍得凶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怕起来晚了惹得小家伙不高兴呢。
起了床,匆匆洗漱打扮,用过了早餐,陪着几个宝贝女儿玩了一会儿,西席先生赶到府上,该教思杨和思浔功课了,爹爹在家,思杨和思浔也知道要乖巧马上温驯地随着老师上课去了。思雨和思谈还小,便吵着奶妈子陪她们去后花园里钓蛤蟆。
这是甚么古怪的爱好?夏浔好奇地问了一下,原来是她们那两个好姐姐教她们的玩意儿,弄得夏浔也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点了头,由着她们去折腾了。茗儿在一边便微微地笑,夏浔睨她一眼,说道:“笑什么?是不是想起了自已小时候?”
茗儿一呆,说道:“没有啊人家笑是因为,看到了她们,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宝宝,不知道生下来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的淘气。嗯?我小时候,我小时候怎么了?”
夏浔忍不住笑起来:“敢情你都忘了?忘了你小时候跟宝庆公主两个人在御池钓鱼的事了?那可都是南北各地进献的名贵鱼种好家伙,叫你们这一通祸害,相比起来,我这女儿还算懂事,知道替她爹省钱,要不然咱家池子里养的鱼也都要糟殃了。”
茗儿这才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情景,想起那时自已还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而今,却已为人妻、为人母了,不禁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她轻轻抚着自已微隆的腹部感受了一阵那种充盈身心的幸福愉悦对夏浔道:“相公陪我到花园里走走吧。”
夏浔欣然应允,两人携手步出了花厅。
一夜春雨,水上的荷叶舒展了身子,一枝一蔓尽都饱满挺立宽大厚实的荷叶层层叠叠,覆盖了大片水面不时有尺来长的金鱼快活地跃出水面,鱼尾一摆,把那水滴甩上蓓蕾初绽的荷花,愈增三分娇艳。
辅国公府有四个池子,左厢、右厢、后宅和中庭,依着所处的位置和作用,风格各有不同。中庭的池子假山藤萝,雍容大气,一些贵客是要迎入中庭的,这一景是为了调剂中庭气氛,后宅里头那个池子最大,半依天然,半是人工,充满野趣,放生的也未必就全是观赏类鱼种,旁边野草丛林滋生,所以那池中不但有观赏鱼、有食用鱼、有野生的蛤蟆,甚至还有几个小丫头从街上买回来的小王八,玩腻了也都丢进去,由着它们自生自灭了。
夏浔和茗儿伫足观赏的是西厢的荷园,院中景观雅致,修竹假山、曲苑回廊、白墙黛瓦、雕栏画栋,异常的幽雅,水面上一丛丛翡翠色的荷伞撑立着,间衬以粉的、白的荷花蓓蕾,俏生生地立在绿叶碧水当中,更显娇艳清丽。
雨已经停了,阳光已经出来,空气带了几分清新的味道,微风拂过,荷花摇曳,莲叶轻摆,只稍稍一斜,那碧绿荷叶上硕大的雨珠便轻轻滑动着,带着阳光的一抹闪亮,叮咚一声融进叶底水里。
此情此景看在眼里,那心底浮尘都被滤净了,手挽着娇妻的柔荑,嗅着那香远溢清,看着那叶绿如染,心头的纷繁杂芜也就烟消云散了,夏浔只觉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记得最初,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
生活,可是位置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反而教他失却了本心。
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今这样身居散职、不在其位,岂不正好逍遥快活?
茗儿似乎也正有着相同的想法,夫妻俩相似一眼,会心地一笑,茗儿便轻轻地依偎进了他怀中,夏浔拥着爱妻娇小玲珑的身子,轻轻挠摸着她那正孕育着传承于己的小生命的腹部,嗅着发香,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种安闲、自在
不知什么时候,西琳又出现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浔乜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甚么事,说吧!”
西琳今早被他训斥了两句,心中颇为忐忑,这时受他一笑不禁受宠若惊,连忙裣衽施礼,小心翼翼地道:“老爷,有位胡凝胡大人,见来府上求见。”
“胡莹?”
夏浔先是一呆,随即才想起这人正是昨日永乐皇帝吩咐要接管飞龙秘谍的那人,便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叫他书房候着,我这就去!”
未等他说话茗儿便善解人意地道:“相公有公事,自去忙吧,妾身在这池边再散散步。”
夏浔点点头,吩咐巧云道:“好生照料夫人!”便向前宅赶去。
胡溃在辅国公府的外书府里正襟危坐了一阵儿,还不见夏浔赶到,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一杯茶捧在手里,却无心去喝。想到厅门口去瞧瞧,旁边有辅国公府的下人侍候着又不便冒失,心中当真忐忑。
他今年刚刚二十八岁,建文二年中的进士,随即便被授予兵科给事中之职,可谓位卑而权重等到永乐皇帝登基,他又改任户科给事中。永乐皇帝继位之后,最关注的就是三件事:军事、民生和律法。而武事和民事,恰恰都是他曾经做过的和正在做的,因此上过几条谏议,受到了永乐皇帝的青睐,就此平步青云,常在御前参与议事,成了永乐皇帝极为信赖的大臣。
不过论权势,他固然不及解缙、纪纲、陈瑛等一干权臣论风光甚至也不及肖祖杰那样外派地方的钦差大员他只是极得皇帝信赖的一位近臣,主要承担着参政、参议之责。
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一个山一般大的雨点砸到他的头上了,砸得胡糙晕乎乎的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头一回知道,皇朝还有一支比锦衣卫更神秘的秘谍队伍而这支原本掌握在辅国公爷手上的秘密力量,从此就要归他掌管;他头一回知道,原来建文皇帝可能还活着,朝廷正在秘密缉查建文的下落,而这件任务交到他的手上,他将一步登天,成为永乐皇帝的宠信近臣,并且拥有不弱于锦衣卫的庞大力量。
如此种种,自然让这个小小的户科给事中欣喜若狂,他坐了一阵不见辅国公出现,便开始担心辅国公不愿交权,人家是国公,若是有心。难他,这权虽然早晚依旧得交到自己手上,要把他折腾掉几层皮却也不是难事,不禁又患得患失起来。
正想着,门口的家丁忽然唱道:“我家老爷到了!”
胡醚一惊,攸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起来。
夏浔迈步进了书房,便见一个面皮白净、颌下微须的官儿快步迎上来,神色局促,惶恐中带着些谦卑、讨好,急忙的向他施礼,夏浔摆摆手叫他起来,笑问道:“你就是户科给事中胡糙?”
胡糙赶紧道:“下官正是胡糙。”
“唔,你坐吧!”
夏浔展着舒袖,云淡风轻地自他身边走过去,在主位上坐了,先支开守在门口的下人,随即取出钥匙,打开固定在书案下的一口铁梨木包锡皮的匣子,从里边取出厚厚一摞案牍,对胡糙道:“皇上已经交待过我了,这飞龙秘谍的花名册、钱物支用,以及这几年来调查巡访过的资料,金都在这儿,已经整理好了,随时可以交接。”
说到这里,夏浔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惭愧啊,皇上交待给我的差使,就这一件,杨某一直没有办好,有负圣望。本国公是‘寻坟’的第一任、第一人,接下来,就要交给你了,希望本国公没有完成的这件任务,能在你的手里完成!”
胡躐见夏浔对他毫无刁难之意,而且期望如此殷殷,不禁又是感激,又是高兴,连忙长揖到地,一脸郑重、肃穆言道:“胡凝一定不负皇上厚望、不负国公所托!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完成使命!”
胡凝却未想到自已一言成殛,从此以后,他果然上穷碧落下黄泉,大半生就在奔波中度过了:过年不能家人团聚、老母身故也不能回家,永乐皇帝觉得他反正是要找人的,后来还给他加了一项找人的差使,叫他顺带着查访邋遢仙人张三丰的下落,胡漩十年寒窗,一朝中举,却成了一个很悲催的专门负责找人的人,一找就是十多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