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娘和小满正在忙活着将后面窗户用板子堵上,堵了七八层邢娘尚觉得不安心,又将整个屋子的犄角旮旯全部都检查了一遍,末了连前面的窗子都堵上了。
终于只剩下正门的时候,邢娘稍微松了口气,“今晚让歌蓝和晚绿全都在这屋里睡地铺,娘子可不能任性,以往不喜欢人伺候便罢了,现在这里这么危险,必须得谨慎。”
冉颜抬眼看她,笑了笑道,“好。”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主宅,这样被扔在荒郊野外可怎生是好”晚绿嘟嚷道。
邢娘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勾起娘子的伤心事。
歌蓝煮好姜汤端了过来,因着太烫,放在了前面的几上。
冉颜放下医书,忽而问她道,“萧颂退婚,桑辰突然返回长安,你怎么看待此事?”
歌蓝愣了一下,旋即从几上取来笔墨,写道:按察使是个工于心计之人,桑先生失踪极有可能是他所为。
冉颜看罢,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想不明白,他既然退亲,却又故意把我和桑辰牵扯不清,为什么?”
歌蓝抿唇一笑,写道:娘子是当局则迷,按察使这么做,郎君便不能随便把您配给别人,否则可就得罪崔氏了。
萧颂这么做,一来让冉氏不会因此薄待冉颜,二来现在虽然不曾定亲,但是桑辰亲自上门提过,他只是因故离开,也未曾说终止议亲,若是私自把冉颜许了别家,回头桑辰找回来,岂不是得罪了崔氏?其三,冉氏族老绝不会白白放过这门亲事。还有没有其四其五,那只有萧颂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这一点冉颜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萧颂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的帮她。
歌蓝隐隐猜到萧颂可能是中意冉颜,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提亲,原本两家一起提亲,萧颂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娘子,今日刘氏过来看您,您不在,老奴便让她先回去了。”邢娘折腾完门窗,在冉颜面前的毡子上跽坐下来,“她听说这边不太平,忧心娘子的安全,所以过来看看。”
刘氏?是周三郎的母亲。冉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倒是个有心的。”
“可不是。”邢娘笑道,“她夫君过世多年,若再醮也不是难事,可她带着孩子过得如此艰难,也不曾违背夫君临终嘱托,当真是个至情至性的。”
“对了,周三郎如今在做些什么?”冉颜还记得那是个眼神倔强的男孩。
“听说是准备参加乡贡考试。”提起此事,邢娘不禁叹了口气,“这乡贡名额有限,多半也都是给有限资财的人家占了,周三郎考乡贡很难有出头之日啊”
参加科举的途径只有三个,一是学校出身的曰“生徒”;二是通过州县地方选拔考试而选送的“乡贡”;三是皇帝亲自选中的考生“制举”。实际上考生的主要来源只有二个,即生徒和乡贡。
然而,州县的“乡贡”每年一次,人数有一定数额,一般情形下这些名额多半都被托关系走后门占去大半,除非真的是才华横溢,否则多半是要被埋没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乡贡是什么时候?”冉颜在想,如果请刘刺史帮忙,求一个乡贡的名额应该很容易吧。
邢娘想了一下,道,“乡贡秋闱,应该快了,约莫也就在这几日吧。”
“嗯。”冉颜的手搁在圆腰胡床的扶手上,敲了几下,如果周三郎当真是个可造之材,秋闱成绩不错的话,冉颜也不是迂腐不化之人,不介意为他走走后门,想来刘氏也是看明白这点,所以才对她如此尽心。
“魏氏如何?”冉颜没一直没忘记,魏氏曾交代自己为她收尸,所以一直让邢娘留意此事。
魏氏的罪名最重不过是流放,现在送至刑部的公文还未批下来,可她心中约莫是存了死志,才会那样托付冉颜。
与亲生女儿相见却不能相认,相认却已天人永隔,翠眉也是为了魏娘才会受到威逼胁迫,最终走上不归路,魏娘心里恐怕永远难以释怀。
“判了流放,现在还在等刑部审核,如今萧侍郎就在苏州,恐怕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邢娘道。
冉颜点头。
“娘子,幻空过来了。”小满道。
冉颜对天真可爱的幻空很有好感,也分外心疼她,听说她过来,不禁微微一笑,“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小满便领着神情慌张的幻空进了屋内。
“师父去追坏人了。”幻空疾步跑进来,一见到冉颜便立刻道,“我害怕。”
冉颜心里一顿,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这里很多人,不要怕,与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幻空这几日因为看见母亲坟墓里的诡异情形,有些被惊到了,每夜睡眠很浅,特别容易被惊醒,“今晚我听见脚步声,便把头蒙在被子里,有个人在我榻前站了好久,我吓的都不敢喘气,后来他走了,我看见师父从内间跑出来,跟在那人身后追出去的。”
“师父会不会有事,我要不要报官?”幻空紧紧握着冉颜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冉颜皱起眉头,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幻空回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先不打草惊蛇,明日将此事告诉刘品让和萧颂,可幻空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瞒住什么。
“没事,你师父有佛祖保佑,坏人伤不了她。”冉颜暂时也只能如此哄她。
幻空泪眼婆娑的点点头,“那我在你这里睡一晚成不成?”
冉颜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但她不喜欢与人同榻,便让幻空与晚绿歌蓝一起睡。
幻空一般都是单独睡在净垣卧房的外间,很少与人住在一起,心里觉得很是新鲜,与晚绿闹了一会儿,很快便忘记恐惧,趴在晚绿的被筒熟睡了。
冉颜看着她们,面上不禁漾起微笑,幻空和晚绿最不对盘,见面就掐,可是潜意识里却很依赖她。
人,真是很奇怪的物种呢……
冉颜翻过身,平躺在榻上,心中仔细的梳理了这个案件。
坊间三对情人私奔,却都私奔到了这附近的关公庙,然后女子被凶手杀掉,埋进玉簪花圃里,男人则被弃尸荒郊。
冉颜暂时还不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死的,但就处理尸体的手法来判断,凶手更偏重于男性,而且——冉颜忽然意识到,被抽干血迹的那具尸体上的伤痕明显很少很少。
这是为什么呢?是什么原因让凶手如此“厚待”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