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莹并没能想太多,当她看见娘娘只身一人在桥边,还像是要落水的样子,便快速地冲了过去,拉住了差一点要掉下去的娘娘。
娘娘的神志还算清醒,只是有些犯晕。她赶忙将娘娘扶到旁边的大石上坐下,让娘娘可以休息休息。
“娘娘,您还好吗?要不要奴婢叫太医?”玉莹关切地说。
“不必了。”她甩甩手,“不碍事,刚才只是眼前一黑,有些晕眩。老毛病了,歇会儿就好。”
玉莹看了看娘娘,果真脸色苍白,看起来是贫血的症状。
“娘娘气血不足,应当好好调理。不知道您身边的丫头去了哪里,放娘娘一个人在这里不管,若是真的出了事该怎么是好。”玉莹想起刚才的情景就觉得害怕,这要是真掉了下水,可真不得了了。
“哟,这不是徐妃?”远远的皇后由刘嬷嬷搀扶着走来,浓妆艳抹的,好似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场合。
徐妃虽然刚才差点晕倒,这会儿看见皇后来了,她紧张了一下,也只好赶紧起身行礼,可这一起身,又两眼一黑,站都站不稳。
皇后缓缓走了过来,盯了徐妃身后的玉莹一眼,嘴角含着邪气的笑意:“徐妃身子这么虚弱,我看,是不宜出来多走动。还是在自己宫里歇着。今儿个皇上宴请了重臣,原是想徐妃也露个面,我看你也不便去,省的出了什么意外,坏了皇上的好兴致。”
“皇后娘娘提醒的是。”徐妃虽病着,却也不敢少了礼数,这会儿心里虽不知怎么想,嘴上却是顺从的很。
“啊,也对了。许是皇上不知道,徐妃身子需要调养,我们该提醒提醒皇上,徐妃那儿,也可不用去了,免得打扰徐妃静养,是不是?”皇后好像是说给身边的刘嬷嬷听,其实说给身后的徐妃听,玉莹心里明白,皇后这是当着面儿的欺负人呢,可是徐妃也没多说话,听着便也这样忍过了。
“恭送皇后娘娘。”徐妃虚弱地说。
“娘娘,奴婢送您回宫吧。”玉莹有些怜惜地说,在这宫里,要跟皇后同处,着实不易。
“好。今日多谢你,来我宫里吃个点心再走吧。唤太医就不必了,免得有些人,揣测我们一点点小毛病小题大做,故意博取皇上的关心。”徐妃无表情地说,她本就没做去宴席的准备,皇后不让她去,她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徐妃的寝宫离皇后的宫殿和皇上的书房都比较远,只是离那翠玉轩很近,难怪她常常会去那里,上次还被玉莹碰上了一回。徐妃没有上次玉莹见到那般精神,好似最近有些病恹恹的,说那是老毛病,好像也是刚严重了些。
屋子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徐妃喜读书,擅书画,自己的书房里到处挂满了她的佳作。只是她今日有些懒洋洋的犯困,并没有与玉莹说什么,自请她吃了些糕点,话说到一半便昏昏欲睡。
上次在翠玉轩碰见了小丫头来了,手里捧着一缸青梅,包好了放在一边的柜子里,她明了地跟玉莹点了点头,从里屋拿出一条毛毯给徐妃披上。
“娘娘最近老犯困,许是冬天快来
了,整个人都有些不精神。”小丫头悄悄地说,“姐姐请回吧,这一时半会儿,娘娘不会醒来了。若是有事,我明儿个听了娘娘的吩咐再去请。”
玉莹点点头准备起身走人,刚才拿进来的青梅,这会儿便散发出了幽幽的酸味儿,玉莹觉得有些牙齿打颤,可能是刚才徐妃给的糕点太甜了,她自己没吃,便要玉莹多吃些,吃多了,现在闻到青梅的味儿就觉着酸。
回尚宫局的路上,又经过那翠玉轩。门口不着调儿的红枫叶落得七七八八,玉莹只觉得这红枫配翠玉轩这名儿,稍有些奇怪了,只是皇上觉得可,又有什么不可?这宫里什么都是,皇上说是,就是不是也是。
皇上可以喜欢,那雪吟是谁都碰不得,皇上也可不喜欢,他亲手便可将它砸了。再贵重的东西,皇上若是不看,那也白搭,再卑贱的东西,只要皇上看上了,人们都会趋之若鹜。
一个妃子幸与不幸,只皇上一眼,便主了这辈子的沉浮。
玉莹有些感叹,原来自己的命运,从不曾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点儿小聪明,在这个宫里,什么也不是。不如踏踏实实活着,日常琐碎,却也安乐吉祥。
待得玉莹回到尚宫局,已经接近日暮。玉莹只感觉日子过得越来越快,夜里来得越来越早了。郑云和正拍拍衣服准备起身走人。他一转身看见让他等了许久的玉莹,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等久了的倦怠和不满。
“才回来?张尚服都管不好你了。”他耷拉着沉重的眼皮,看起来昨夜定没有好好休息。
玉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曾想今日郑云和会来尚宫局找她:“你怎么来了,等久了?”
“给你送白玉膏来的。”他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昨夜刚配好的,你每日擦擦,脸好得快。”
她这才想起,昨儿个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说今日要给她送个白玉膏。她竟给忘了,莫非,这睡不饱,还是为了她?真是造孽,她原应感恩戴德等着这赏赐,却教他白白等到天黑。
“谢谢你。”她笑得有些尴尬,“你给张尚服让她转交便是,省得你这趟等,浪费了不少光景。”
他看了看她,不置可否。等都等了,还说这些,岂不事后诸葛?他郑云和又不是傻瓜,若是求方便,这点儿脑筋会没有?
“走了,不送。”他揣起了药箱说。
玉莹摸着手里光滑的白瓷瓶子,说不出的有些欣喜:“改日做了梅花点心定当送上。”
“梅花还有多久才开来着?”他头也不回地说,好似是自问自答。
玉莹扑哧一笑,原是自己占了便宜。
远处,那人手中抚摸着浅黄色的梅花穗子,站在暗处,天色已经让他看不清那些繁复的树丫,只是树丛后那个手捧白瓷小罐儿,身穿浅黄色宫服的女子,笑靥那么明亮,好似这夜里的星光,让他有些挪不开视线。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放肆的,发自内心的笑,可是,她是对着别人,那个行事洒脱不羁的大夫,头也未回便知那小女子向他挥着手,这般明了地只手挥了挥,
与她作别。
片刻后,那大夫走得没了影儿,那女子才作罢转回了身。他依旧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手摸着那柔软的丝线,他,好像是迟了一步。
从午后的宴席回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书房,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但玉莹不在身边服侍着,他总会一会儿一会儿地想起,想唤她的名字,玉字还未出口,便从心里传来一阵空虚。啊,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啊。
原以为只是个寻常的丫头,只比他人不听话些。没曾想,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她也那样牢固地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
习惯地翻开那本经常看的书籍,一束浅黄的穗子从书页中不经意地滑了下来。捡起来一看,虽然款式简单,却充满了做的人的心意,他没有多想,心里便浮现出那个娇小的身影。
是啊,除了她,这个宫里人人都巴望着把好处往自己身上揽,又怎会有人默默送这点儿小东西,还不留名?他虽是见过比这贵重、比这精致一千倍、一万倍的东西,可如今这个小穗子,他却觉得那么难得。
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啊。他心里默默想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可是,当他只身举步与此,却发现,他心中那个难得的人,现在正冲着他人微笑。好在他是皇帝,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先来后到这四个字。是他的东西,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将那束小小的穗子收在手中,自信满满地向她的方向走去。还未进得内堂,只听他故作样子地咳嗽了两声,吓得玉莹一个激灵,转过了身来。
这后宫大院,能咳出男声的,除了皇上,还有谁?
“奴婢见过皇上。”玉莹有点点紧张,他,该不会是看到了那穗子,就知道是她送的?
“这,可是你做的?”他将袖子里的穗子拿出来晃了晃,玉莹抬头一瞧,唰地红了脸,只是夜幕已深,倒是什么也瞧不见。
她有些慌张了,早知他会来找,还不如不送。
“是……”她回答得含含糊糊。
“咳咳。”他收了那穗子,板着脸,没什么好气,“做得如此简陋,也敢出手?”
“你……”玉莹原以为皇上好歹有些宽慰,没想到他是来奚落她的,气得她这会儿也顾不得尊卑,“奴婢失礼了,做成这样是不该出手的,污了皇上的眼,请皇上恕罪。皇上若看不上,还请还给奴婢吧。”
玉莹气得顾不得许多,说完就要去抢,谁知赫连毅一举手,将穗子举得很高,让玉莹怎么也抓不着。
“送给了人的东西,还想收回来不成?”说完,他将穗子收回了袖子,欣赏着玉莹要生气却憋着的可笑脸色。
“是奴婢又失礼了。”玉莹只得没诚意地行了个礼做个形式,“皇上,天色已晚,这尚宫局也不适合皇上这样的千金之躯久留,请皇上早些回宫休息吧。”
“朕还没说要走,你就敢送客?”他干脆一把抓过玉莹的手腕,“我看你在这尚宫局也没学什么好东西,女红也学不好,礼仪也没长进,不如跟我回去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