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大城镇和小村镇有什么区别,其一,就在于消息的传达速度。就桂枝的说法,她们村儿村前那棵枣子树边上的那户人家昨日儿两口子吵了架摔坏了个脸盆儿,那半天的功夫,村尾人家茶余饭后,就该跟隔壁做粉皮的大婶讨论上了。
玉莹不得不惊叹,民家生活过于闲适,确实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这不,她和彧文住在钱家的事儿,也早已经入了镇长的耳朵,这会儿镇长正是来关心钱家如何做上了这住宿的生意,一来,便看中了外乡人多多。
镇长说,前阵子村里提上来个书记的先生,这会儿正病了回家休息着,搞得镇里小书房是乱的很,急需要个管事儿帮忙收拾收拾。他这一来,正好发现了难得识字的多多,这可不得关心一下外乡人的活计,体现他一镇之长的用心,招来做文书工作。
不想彧文竟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这一拍即合的,镇长就不在钱家久留了,赶忙邀请彧文来镇里看看。春花未见得这事儿,也想凑个热闹跟去,不想镇长是拉了驴车来的,怎么都坐不下第三个人。
“这驴车太小,只能坐下两人。我看,春花姑娘也不用担心,我这个镇长,保证会照顾好你哥哥,不会让他吃了亏去。”镇长笑呵呵地说,倒是让一边的彧文像是得了便宜般高兴了一把。
玉莹这会儿只想着凑个热闹探个究竟,她俩本是逃亡路上,也不知道彧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时看起来却是她春花担心多多哥,着实让她无奈了一把。本来说到这事,桂枝也想跟着去,可惜她连个妹妹的身份也算不上,自然不好死活赖着,只好说些路上小心的话,想着怎么给多多做午饭去。而春花则一直跟在后头,心里纠结的很。
“我看,咱们就同去。不过,驴车只能坐下两人,我俩既然都得去,不如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就坐车,谁输了谁跟在车后边跑。”彧文笑着说,好像笃定了自己会赢。
玉莹想象自己坐在驴车上,彧文不得不跟在车后跑,她就觉得很可笑,此刻光想着这样的画面,就不禁笑了出来,可要是换做自己在车后跑,这混蛋坐着驴车嘲笑地看着她的话……
“你一定会输。”她突然有一股子邪气,这回定要赢他一回不可。
镇长看着这两个长不大的孩子,突然觉得有些趣味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多多和春花,这一来二去大战三个回合,竟然也没能分出胜负。最终一回,多多以剪刀破了春花的布包,高兴地大喊胜利,春花则不服输地说多多出了老千。两人争执不下,最终多多乘了兴下了驴车,逗了逗春花生气的脸。
“镇长,劳烦您先走。我和春花很快就跟上。”彧文笑着对镇长说,镇长点了点头,说明了地点自己先架着驴车往前走。
此刻玉莹定睛一看,那驴车的速度,和走路也差不了多少,田间花开得胜,这驴
还心猿意马走走停停,算起来还比不上一个走得快的人,此刻她便也放弃了,不如下车多走动走动。这暖春的季节,山野里开满了野花,是最好看的,步行其中,心旷神怡,倒不失为一次绝好的旅行。
彧文偷偷牵过玉莹的手,甚至没让她发现。缓缓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深吸一口气,好想这辈子都留在这里,不要离开。他忽而有些后悔,今早传书告知郑云和他的处境,恐怕很快就有援兵找到他们。如此他们便也安全了,可是,现在他竟不想回去了,那个地方,没有他追逐的东西,没有他留恋的人。
他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一停,挽起裙子蹲了下来:“彧文你看,有田螺!”
玉莹转过头看着他,眼里像是藏了星星。彧文微笑着看着她,心里突然感觉到,现在,他将最宝贵的握在手中,已经拥有了全世界,别的一切,荣华富贵,权利地位,都无法与之相比。
“嗯,你看,它们又黑又肥,真像你。”彧文只爱开她的玩笑。
玉莹早就被他调侃惯了,此刻想到昨日面摊里彧文那花容失色的面貌,眼睛滴溜溜一转:“我觉着不像。比较像,昨日你面碗里的那条。” wWW●Tтkд n●CΟ
彧文笑得有些僵硬,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看来,以后他必须要得有个万全之策,否则将会输的一败涂地。他未曾想自己竟会跟一个小姑娘较劲,可这回好像是迷上了,怎么也戒不掉。
就这样两人牵着手走了一路,倒也惬意融融,玉莹不知道是意识到了还是没有意识到,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她没有说什么,没有矫情,也没有主动,仅仅是这样让他拉着手,一直从田野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直到太阳的光辉,照耀到他们的身上,分不清你我。
镇上最近有些忙,听说是一年一度的花儿节,这是这一带特有的节日。玉莹和彧文借住的村子是花的故乡,村民大多以种花为生,鲜花大多提供给皇宫,也有各个大城镇的商队,每到春天就会大批大批地来镇里采购,因此村里得名花田村。
花田村的村民朴实善良,自给自足,也不常跑远路,小小的村落和小镇就有了自己的文化和节日。每年到了这个时节,花儿都竞相开放了,也是小伙子向姑娘求爱的好时机。因此,通过花儿节求爱便成了一个特有的习俗。
每一个参加花儿节的姑娘,需亲手编一个五彩的花环,穿上五彩裙,待得夜幕降临,姑娘们将自己准备的谜面和对子写成纸条挂在花环上,将花环穿在细绳上,整条街地拉起来,若是哪个有心人猜中了,找到了姑娘,便可赢得姑娘的芳心,而这花儿节再过两天不到就是,这会儿镇里忙得热火朝天,正是为了准备这一年一度盛大的花儿节。此刻彧文和玉莹两个人到了,立刻就加入这准备的队伍,毫无说话的余地。玉莹觉得,自己着实不该跟着来当苦力的。
这花儿节年年过,对于玉莹来说虽是第一次见,对于镇上的人来说却有些腻了。不过镇长说了,今年的花儿节要办得更加出彩,他联合镇上的人想了个好彩头,这一次,要选出村镇上的花儿,哪家姑娘送到手的花环最多,哪家的姑娘就是花儿,将会得到镇上裁缝店做得唯一的一件也是最好的一件五彩裙。
正因如此,镇里要准备好多花环,结好多谜题,这谜题的任务就交给多多,而这花环的工作则让刚拉来的春花做了。玉莹这边绑着花环,说不出有多无聊,只见彧文倒是便利得很,找了镇里藏书的地方,扣出一本谜题书来,翻开找着抄。她心里只觉得有些不公平,她一个来凑热闹的,这回真正变成了苦力的反是她。
“我也习过字,我来帮你抄字条,你去编个花环试试?”玉莹扯着大大的微笑,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彧文。
他悠闲地抄着字条,一张又一张,不紧不慢的,连头也没抬:“不必,这些我一个人也抄的完。”
“别客气。”玉莹不放弃,拿着编了一半的花环凑到他身边,“我知道你手不方便,现在用左手写字,你看,肯定是歪歪扭扭的……”
只见彧文一脸无辜地抬头,玉莹走近了定睛一看,呵!看他左手吃饭晃晃悠悠的,写起字来倒是不含糊,一笔一划刚劲有力,完全看不出是用不常用的左手写的。他有些感叹,此时还有如此定力,她真不该小看了他。
“也好。”不知为何,刚才还说不用的彧文,此刻放下了笔,让出了位子来。
玉莹将花环放在桌案上,提起笔沾了沾墨汁。说到这书法,她是许久没有练了,认得的字也不多,仅记得十岁前,父亲让教书先生教的那些,却也没有个用上的时候。此刻话已经说了出去,即便不认得,照着书上抄便是。
她把书放平整,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可是,若是之前没有彧文写过的那些字帖,她一人写了翻看,倒也对自己的记忆是满意的,好歹还记得字怎么写,不枉先生这样严厉地教她。可是此刻彧文刚劲有力、飘逸隽秀的字就摆在面前,她这写出的字,写了也是丢脸,白白衬托了彧文字写得好。
幸而这时候大家都忙得顾不上别人,也没人来看玉莹写的字。可玉莹不会忘记,彧文正站在她的身边。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回是丢脸丢到家了,早知道,就不说要帮忙这样的话。可字才写了几个,半途而废也不好,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
突然,她感觉背后一阵温暖,有人附上了身,握住了她拿笔的手,沾了沾身旁的墨水,再提起笔继续了接下来的字。
“剩下的字,我们一起写。”彧文轻轻在她耳边说。
她感觉耳边痒痒的,突然红了半张脸。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就着彧文的力道,将这一张字帖,用心地写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