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潘家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风水师蓄意害人?当面揭穿他还是暗地里反击即可?”下十几步梯子的时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方芳见他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铁青,那样子竟似要吃人一般。她吓了一大跳,怯怯的望着他,饶是平时嬉戏惯了的,此刻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妈的,两个老不死活得不耐烦了!”不用多说,唐林也晓得那玩意不是好货,不禁破口大骂。
“别嚷嚷。”鲜于峰语气出奇的平静,“帮我拿好电筒,我看看这棺材上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小黑棺材的底部,用刀尖刻了两行蝇头小字:鲜于鸿,壬寅年甲寅月初九日卯时三刻。换算成阳历便是一九六三年三月四日清晨五点四五,正是鲜于鸿的生辰。
将生辰八字压在棺材底下,也就相当于将其本人镇压在此。如果不是鲜于峰知道这些手段,只怕就算鲜于鸿坐到刑期满,也难以出狱,更别说翻身了。
他把此中厉害关系跟另外两人说,又一再吩咐他们要稳住,不要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来。
方芳便有些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道:“你难道就想这么算了?别人不仁你还想给他讲‘义’?”
唐林相信老大自有安排,拉拉她衣袖,叫她别激动,先听老大说完。
鲜于峰盯着那小棺材良久,方道:“方芳你回金城婆婆家去,有些事女人在场不方便。”好不容易看一次热闹,大小姐怎肯轻易闪人,连忙表示反对:“不行,我不去。她们家不好玩。”
鲜于峰没有直接赶她,只轻描淡写了回了句:“你不去也行,晚上我们迁坟,你要觉得好玩,那就留下来吧。”
“迁坟?”黑宝石眼睛瞪得老大,已然带了一丝丝恐惧,“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爷爷阴宅风水已破,不宜留在原地。所以晚上我和唐林两个要趁黑把坟墓挖开,将遗骨迁葬到其他地方……你要来帮帮忙?”
小姑娘一听“把坟墓挖开”,想到里面肯定到处都是森森的白骨,顿时吓得脸都绿了,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我去婆婆家……”
“那就好。我们送你去,顺便在金城街上买具骨灰盒回来。”鲜于峰语气不像开玩笑,她听得毛骨悚然,差点快哭了:“那……那……我们快走吧。”
“不急,说了要翻检屋顶,好歹也要做做样子,不然引起别人怀疑就不好了。”
然而方芳无论如何也不敢一个人呆着,鲜于峰走一步,她紧紧拉着他的衣服便跟一步,任凭唐林再怎样冷嘲热讽胆子小,她都不放手。
其实胆小是一个因素,另外也有些隐隐约约的“可以名正言顺和他亲近”的心理。小姑娘的心思,瞬息万变,谁又猜得到。
无奈之下,只得由唐林上房顶去,潘东北远远地瞧见了,还大声提醒他下脚小心,踩着椽子走,不要把瓦踩烂了。
鲜于峰冷笑:“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唐林生怕踩烂了瓦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装模作样的屋顶走了一遭,等下来时,背心已被冷汗湿透。
鲜于峰不动声色的还了梯子等物,才重回金城置办晚上所需一切。
正规的迁坟需要诸多东西,鞭炮香蜡纸烛、地表文书一个都不能少。但鲜于峰不打算按正规的来,世有偷葬,也有偷迁。
他和唐林在三更半夜,潘东北一家睡得如死猪时,偷偷把坟墓挖开,检出祖父遗骨放在骨灰盒里,悄悄埋在了一处小路边,只简单用石块打了个类似神龛一样的“门”。本地土地公大多也是这个样子,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只当它是土地公,哪会想到里面埋葬的乃是鲜于峰祖父。
那里风水无所谓好坏,只是能葬而已,想来潘家人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其中玄机。
伪装好新坟,二人又把旧坟填平复原。
长夜漫漫,潘家榕树上不知栖息了什么东西,发出一两声怪叫。两人挥汗如雨,顺着他家榕树根的走向,在四合院墙角找到了伸到这边来盗吸龙气的树根最多的地方。
他们在那里挖了一个小坑,上面用茅草树枝加上修四合院时剩下的石板边角料等物,将其遮盖得严严实实,就算一个壮年男人站上去都无法踩踏。
这还没完,鲜于峰又刨了一条小小的水沟,将四合院茅厕里的污水等物引进小坑里。如此,那榕树日日夜夜吸收的不再是龙气,而是粪水脏污。
年轻人手脚麻利,一切收拾妥当,天也才蒙蒙亮。二人在河边洗干净了手,回到四合院老宅趴在桌上睡了个囫囵觉。
潘东北不晓得一夜之间已然天翻地覆,他两口子早早的就起来做饭喂猪打扫卫生,洗肉炖菜,准备迎接好久不见的儿子潘小斌回家。
潘小斌三十出头年纪,生得腰圆膀粗,满脸络腮胡,模样十分英武。因小时候一只眼睛受伤失明,故外号独眼龙。
约莫中午时分,鲜于峰刚一开门,便见他随手拿着个小提包,从自家门前路过,只一打照面,便知他是偷盗自家风水的受益者。他是用一只眼睛的带价,换取了今日的钱财声誉。
可惜,不久之后千金散尽,疾病缠身,那只眼睛算是白瞎了。
因此,鲜于学着潘东北的样儿,热情主动地打招呼:“小斌哥,难得回家啊,抽烟抽烟。”连忙从荷包里掏出本土烟小熊猫双手奉上。他为怕引人怀疑,早和唐林把沾满泥巴的衣服裤子换下了,手脸也在河边洗得干干净净。
潘小斌爽快接了,赶紧给打火给他和唐林把烟点了,然后才点自己的,倒是极有礼貌不妄自托大的人。
他抽了两口,看着鲜于峰有些面熟,便问:“兄弟,你是鲜于鸿的什么人?我看你跟他挺像的。”
“我是他儿子。”
“哦,原来是你。你五六岁时候还回来过,我还带你到处掏鸟窝玩呢,哪晓得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他大笑两声,显得极为高兴,“真难得十几年了……对了,
还没请教这位兄弟是”他望着唐林。
鲜于峰:“这是我兄弟伙,唐林。”
唐林心里早将潘家人归为敌人一类,他不善掩饰情绪,僵硬着脖子点点头,算是回答。
潘小斌也不介意,跟着热情地邀请二人到他家喝两杯去。潘东北听到儿子的笑声,乐呵呵地跑出来把儿子的提包接过去拿在手里,顺着儿子的话道:“就估计你们今天还要来,我把你们的饭菜都煮上的,那小姑娘呢?快把她叫上,走吧,一起吃。自家人不要客气。”
单从这两天的接触来看,潘家人热情爽朗,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十恶不赦。万一他们当真不知情,纯粹是个那风水师当枪使了呢?
鲜于峰有些心软了,对潘东北道:“我们忙着赶路,就不麻烦你了。”他顺手撕下烟盒盖子,摊平了在上面写下自己手机号码递给他,叫他有事打电话。
潘家父子见他们坚持不去,也不好再勉强,由得他们去了。等他们走远,潘东北看着手中烟盒子上的手机号码,微微有些不快,道:“你看他就这么走了,连个谢谢都不说。我那么热情地喊他吃饭,他硬是水都不来喝一口,感觉好像我在讨好他一样……枉我给他家照看了十几年的房子,到头来好像我该欠他的一样!”
做儿子的安慰父亲:“他爸坐牢,妈又跟人跑了,脾气古怪也在情理之中。你就别和他小孩子计较,以后该咋看房子还是咋看,就当做好事行善积德。再说了,谭大师不也说了吗?坚决不能让他家房子朽坏了。谭大师的话你总不能不信吧。”
潘东北默默地点了点头,把满肚子委屈压了回去,又问儿子:“他给个电话好嘛啥意思?未必将来我还会求到他面下?”
金城,老婆婆家里,方芳早已帮着婆婆打下手,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等着他二人。
二人一夜劳累,饿坏了,风卷残云地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小孙子去了幼儿园,不回来吃饭。婆婆满脸慈爱,看他们吃得那么香,脸都笑开了花:“你们多住几天,婆婆天天做好吃的给你们吃。你看你们,一个二个瘦得跟猴儿似的。”
鲜于峰听得心里暖暖的,正在琢磨怎么委婉的谢绝老人家的好意,方芳已然抢先开口,她乖巧地笑道:“婆婆,我们急着回龙湾,有要紧事要办。等下次,下次我们抽空一定在你家住个十天八天,到时候你可别嫌我们烦。”
婆婆有些不舍,喃喃道:“有什么要紧事,回家了都不多耍几天。”虽然才接触两三天,她对三人的感情不知不觉变得很深厚。
要紧事?鲜于峰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她帮忙。
“婆婆,能不能拜托你个事儿……我这次回去,在老宅子左手边不远的路边发现了个土地爷,小时候爸爸曾经说我们家就是靠这位土地爷保佑才顺风顺水的。我走得匆忙,也没法去给他老人家烧纸上香,你能不能每逢初一十五去祭拜一下?那土地爷可灵了,人越多他越高兴,就越能保佑大家心想事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