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约数百人的马队向着那宣府疾行,马队中间,是数十辆车,车上装载着各式各样的器物或者役仆,侍女。而其中一辆四周被那黑色车帘所封闭的大车的车窗被撩起了小小的一角,露出了一双水灵灵的妙眸,带着几丝好奇,张望着左右和那些正在策马疾行的人们。
当目光落向那前方已然隐现轮廓的宣府城时,这双妙眸里眨起了难言的激动与期盼,那马车的窗帘又被卷得更高了一些,她似乎想要再多看清楚一点。
‘…太后,外面风大,您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这个时候,旁边一直乘马护卫于马车左右的一位近近四旬的华服中年人,这一只马队的首领,会昌伯的四子孙续宗见此情形,脸上的表情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无奈,策马凑近了车窗,压低了声音恭敬地劝道。车中不是旁人,正是那朱祁镇的正室钱一娘。
听到了对方的劝告,钱一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看一眼。舅舅,咱们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宣府。”
‘…最多也就是两柱香的夫了,不过太后,您还是最好呆在车中,以免让人看出破绽。”孙续宗张望了前方一眼,估摸了下时间之后答道。
‘…嗯,劳烦舅舅你了,我不会令你难做的。”钱一娘露出一个笑容之后,将把掀开的窗帘垂下,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马车之内,除了钱一娘之外,还有一名年轻秀丽的侍女相伴,睁着一双漆黑灵动的眸子,打量着那脸上带着笑意,把玩着一件小小的碧色玉佩的钱一娘。
‘…阿莱,你在看什么?”钱一娘把目光从那块小玉佩上移开,看到了这位侍女好奇的目光,不由得轻笑着问道。她的贴身近侍,皆留于了宫中打掩护,而这位侍女,乃是孙太后所遣,专程侍奉她的。
‘…太后娘娘,奴婢看您这一路上一直在把玩这块玉佩,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所以心里边颇为好奇。”阿莱展颜露出了一个娇酣的笑脸甜甜地道。
钱一娘扬了扬这块不大,色泽翠绿欲滴的玉佩,就像是在摆显一件无价的珍宝一般,脸上散发着回忆的甜蜜与幸福:‘…这是陛下当年送给哀家的礼物,当年,陛下微服出宫的时候,亲手买下来送给哀家的……,陛下说过,这块玉佩,最配哀家了。”
‘…上皇与太后您真恩爱…”阿莱不由得羡慕地小声道。
听到了这话,钱一娘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嫣然一笑道:‘…是啊,陛下是最疼我的,可惜,若不是陛下执意要效世祖皇帝………提到了往事,钱一娘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黯然与伤感。‘…不过陛下终究是得老天保佑,活了下来。”
这位年轻的皇太后绝色俏脸上展露出了令人惊艳的笑颜,白瓷般的纤手紧等地握着那块碧玉玉佩,甜柔的嗓音无比的坚定:‘…这一次,妾身再也不会离开陛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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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孙续宗大人已然率众入城,到行宫拼了。”高贷一脸喜色地冲入了这由宣府巨商所献的行宫的后花园中,向着那正坐于水榭旁边观鱼,一面听着那娜仁奏着苍凉呜咽的马头琴的朱祁镇高声唤道。
‘…终于来了。”朱祁镇站起了身来,招呼着那娜仁与其一同前往。一手将那马头琴搁在了一旁,拉着那平时大方率真,此刻却显得有些扭捏地娜仁笑道:‘…来的人是我的四舅,你这个外甥的女人,也该去见见长辈,知道吗?”
听到了这话,娜仁轻轻地低嗯了一声,一脸甜意地随着那朱祁镇离开了后花园,刚刚步入了前厅,就看到了厅中已然有一位华服中年人领着七八名家仆与仆从打扮的人立于厅中。不需要其他人介绍,那位华服中年人自然是孙续宗,孙太后的亲弟弟,朱祁镇的四舅。
‘…臣,臣叩见上皇陛下。”一脸焦灼之色的孙续宗听到了厅外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到了那面庞晒得红黑,高大魁伟,容貌英挺的朱祁镇,不由得眼眶一热,径直便拜倒于地,哽咽道:‘…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看着这位血脉相联的舅舅,还有那七八名也同样拜倒于地一脸悲戚之色的众人,朱祁镇的心里边又何尝好过,松开了牵着娜仁的手,大步上前,搀扶起了孙续宗。‘…四舅切莫如此,朕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陛下,您受苦了。”孙续宗掩饰地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总算是幸得天佑,您总算是回来了。这位想必是娜仁郡主吧,微臣参见郡主殿下,多谢您了,若是没有您施以援手,真不知道上皇何日才能回明。”
‘…您不必多礼。“孙续宗这一礼,倒使得娜仁郡主羞了个大红脸,想扶又不好扶,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望着向了朱祁镇。
‘…呵呵,还不快叫舅父。”朱祁镇伸手扶起了孙续宗一面冲娜仁笑道。
娜仁暗松了口气,脸颊飞红,不过总算是能够照着汉家的礼节给长辈见了礼,孙续宗连称使不得,心里边倒是暗暗称奇,想不到,这位金发碧瞳的瓦刺贵女居然是真的对朱祁镇死心踏地,原本还以为瓦刺贵女助朱祁镇逃离瓦刺的消息不过是以讹传讹,如今看来,这如同传奇般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孙续宗不由得暗暗砸舌,看来,自家这位外甥对女人的魅力实在是大,钱一娘为了他要死要活,这位娜仁郡主为了他,更是连自己的兄长和国家都背叛了。
‘…呵呵,是啊,只要回来了,人还好好的,就没有必要太过伤感了,只是,朕实在是有些愧对母后啊…”朱祁镇拍了拍孙续宗的肩头,颇有些伤感地道。虽然与自己的母亲素未谋面,可是单单凭她与朱祁钰闹翻,也要给自己送来数百家丁侍从和各种生活器物这一点来看,这位母后对自己的疼爱,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上皇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能脱瓦刺之手重回大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不知道高兴成了什么样子。”孙续宗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一脸的感慨。
一番唏嘘之后,宾主坐定,孙续宗这才指着那八名拜倒于地的家丁仆从言道:‘…太皇太后知天子回明,身边无人照料,实在是心中不安,所以,微臣弟兄几人便凑了凑份子,一共带来了五百家兵,还有近百奴仆和侍女,望陛下能纳之。”
‘…孙仁、孙礼、孙智、孙信、孙德……拜见陛下。”这八名身材魁梧,一脸剽悍,双手上全都布满了老茧子的孙家奴仆齐齐拜下齐声道。
‘…呵呵,好好好,快快起请,高赟,你且带他们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娜仁,你且去着令厨房,多备膳食…”朱祁镇听到了这话,不由得心头微微一跳,目光定在了那孙续宗的身上,嘴里边不停地吩咐道。
很快心领袖会的诸人迅速地散去,厅中就只剩下孙续宗及朱祁镇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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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对于如何安置上皇您的态度不甚明朗,前些日子,卢忠那杀材被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里,我兄长虽然仍旧掌有一部份,可是,大权旁落已是事实,京师之中,危机重得……。”
‘…天子着令来迎陛下您的车驾简陋之极,这还不算,他所调的护卫,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中人,而且,还是一批聋哑的绝声卫。”
听得朱祁镇的眉头不禁一挑。绝声卫就是指的是北镇抚司的诏狱里边的一群特殊锦衣卫,不能听,也不能说,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有许多明面上不能处置的事情,锦衣卫都会让他们去动手,有时候审问特别重大,但是又要注重保密性的时候,常常都是除了一位主审,就是一名能够通过手势跟这些聋哑锦衣卫交流的助手。
听闻自己的好弟弟居然遣这票杀人不眨眼,连求饶都没办听得到的锦衣卫来迎接自己回京师,朱祁镇心里边可劲地直骂娘,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穿越到了朱祁镇的身上的那一刻开始,历史的车轮,也已然扭了。
那么,在那个历史时空,朱祁钰没有干掉朱祁镇,那是因为那个时空的朱祁镇被俘之后,一直很老实,哪像自己一般成天不安心地在大草原上东搞西搞,还拚命的刷声望着什么的。
声望刷多了,有好处,但也有坏处,就像现在,朱祁钰这丫的怕是根本就不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回到京师,不然,为什么就遣了这么一只小得可怜,甚至是遇上大股一点的盗匪怕是都会全灭的迎接团队来接自己?
‘…所以,太皇太后特命我兄长挑选择了这五百精锐家将,就是以备不测,只是……,这五百家将,可保上皇由宣府至京师无恙,可又岂能在京师护得上皇周命…”孙续宗说到了这,不由得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的无奈之色。
‘…看样子,情形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啊……。”朱祁镇下意识地揉了揉发痒的鼻尖。你妹子的,看样子,自己不留在宣府,还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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