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太子宫大开的殿门外那两名小宦官见得自己,远远便已跪下相迎,作为代天子赐食皇太子的舒良感觉份外的良好,说起来,他在郕王府时,也不过是郕王身边的一个伴伴,作为一个王爷,你侍候他舒服了,顶多也就是多给你俩赏钱。
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怕就是只能这么混到老死,羡慕而又妒忌地听着关于王振的事迹,同样是阉人,凭什么他能权倾天下,而自己只能为了俩赏钱而辛劳奔波。
可谁能想得到,郕王爷居然也有登基为帝的这么一天,而自己,也能有机会,步入这宏大的紫禁城中,看着那些文武群臣忌惮的目光,享受着那些昔日同僚们既羡又畏的表情,他终于尝到了前呼后拥的滋味。
作为朱祁钰的伴伴,心腹宦官,舒良已然做到了尚膳监提督太监的位置,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个老朽的尚膳监太监会被天子寻个由头给踢掉,而尚膳监太监的位置将为自己所有,一句话,掌皇帝及宫廷膳食及筵宴等事的尚膳监掌印太监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肥差啊。
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腰包会以以往前所未有的速度噌噌噌地鼓起来,到了那时候,自己在宫外边置上几所大宅院,娶上几个娇滴滴的如夫人,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正美滋滋地想着自己未来生活的舒良终于看到了太子宫的主殿,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庄严一些之后,身后那几个御腾房的宦官抬着食盒,小心翼翼地随同着舒良进了主殿。
“原来是舒公公,不知今日舒公公此来有何事?”周妃怀抱着那三岁刚出头的太子,嘴角带着一丝丝的淡笑,维持着一位太妃的矜持,温言道。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妃娘娘,今日此来,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赐食予太子殿下,以贺端午节庆。”舒良低眉头顺眼地道,可是他的语气却显得很是轻慢。
周妃见到那舒良如此,秀眉一扬,正欲开口喝斥,可是一想到如今天子是朱祁钰而非朱祁镇,不禁心头有些隐隐发堵,喝斥之言只能生生咽下,周妃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喝斥了这名朱祁钰的心腹,怕是自取其辱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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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宫诸人代太子殿下谢万岁爷赐食。”万贞儿清了清嗓子,率着那太子宫的宦官和宫女齐齐下拜,解除了周妃的尴尬。
舒良也不多言语,着人将那些食盒放下,一一打开,露出了各种由御厨们精心烹制的美食,当然,棕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万贞儿看到了那些棕子,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转眸望向了那周妃,周妃心领神会地略一颔首便道。“太子宫里的宫女和宦官们也甚是辛苦,今天万岁爷赐食,太子殿下用不了多少,你们也都尝尝,也感一感万岁爷的恩泽,明白吗?”
“谢皇太妃赐食。”殿中的诸人皆尽面露感激之色跪伏于地献恩道。却有三名宫女,都与万贞儿一般略显得苍白的脸颊上透着一股子决绝。
剥开那葱翠的棕子叶,露出了里边那透着糯香的米糯,这种差不多一口一个的精致小棕子所散发的清香让人垂涎欲滴,万贞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将那早藏于口中的蜡丸咬碎,然后飞快地将那小棕子放入了口中细嚼起来。
没过多久,在那舒良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时候,万贞儿等四名宫女相续倒伏于地,手捂胸腹,痛苦无比地挣扎呻吟起来。刹时之间,原本一片喜庆的太子宫中惊恐一片,那周妃更是面无人色,一双动人的杏眼不可置信地瞪大到了极致,死死地抱紧了朱见深,指着那目瞪口呆,一脸不知所措的舒良道。“你们,你,你居然想要毒害太子殿下。来人啊!……”
舒良看着那四名倒下去挣扎不住,面孔扭曲的宫女,一颗心凉到了屁眼,耳边响起了周妃那尖锐而刺耳的尖叫,就像是一根尖锐地钢针,扎入了他的脑门。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会这样?”舒良惊醒过来之后,顿时声色俱厉地尖叫了起来,但是,那些散落于地的葱绿色的棕子叶,还有那些被扔掉或者是吐出来的赐食,还有宫女的嘴角溢出来的黑血,仿佛是印记地般,证明着,方才所发生的事实,有多残酷。
太子宫宫人尝天子赐食中毒数人的消息,就像是插上了翅膀的瘟疫,飞快地在紫禁城中散播了开来。
“没给分错分量?贞儿是哀家最心疼的,莫让她也给搭了进去才是。”孙太后的手轻轻地抚着那只倦伏于膝上的那只一碧一蓝的波斯猫儿,轻言细语地道。侍立于身后边的吴公公垂低了花白的头颅。“娘娘放心,老奴不会出差错的。”
“说来,哀家也真是心怜她们,可是,此事这么给揭了出来,总比伤到了我的乖孙儿要好。”孙太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忍。不过很快被绝决所取代,因为,跟她们的性命比起来,自己的孙儿的性命更加地重要。
“娘娘放心,只要太子宫中报讯及时,至少可保两人不死。”吴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孙太后的侧脸,恭敬地道。
孙太后微微颔首,抚着那只波斯猫儿柔顺浓密的白毛,嘴角轻轻地翘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哀家倒要看看,咱们的皇帝,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有谁会去相信他的解释?”
“娘娘圣明。”
“呵呵,哀家哪有半分的功劳,说来,是我们太上皇懂事了,知道是自己的东西,就该拿回来,该争的,就该争上一争。”孙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忘记了,这四个丫头,不管她们是否活着,一户家人,给送五百两过去,让她们的家人能够安心一些,明白吗?”
看到那孙太后望过来的目光,吴公公的腰越地了佝偻下去。“老奴省得,这事,老奴定然亲自去看着,不让那些混帐胡来。”
孙太后这才收回了目光,将那只波斯猫摆到了榻上,缓缓地起身。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戏谑的冷芒微闪。“让他们准备准备,哀家这就过去瞧瞧我那位好妹妹,毕竟,哀家终究才是这里的主人,是先皇的皇后。”
旁边早有机灵的宫女凑上了前来,搀扶住了孙太后的胳膊朝着那殿外行去。“老奴遵太后懿旨。”吴公公深深拜下的同时,悄悄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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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皇儿,来,再叫一声父皇,若是叫得父皇高兴了,父亲就亲手给你剥棕子,好不好?”朱祁钰手中拿着一个棕子,朝着那正赖在其母杭贵妃的怀里,却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朱祁钰手中的棕子的朱见济。
“母妃,这好吃吗?”小家伙歪着头打量了下那枚外表青葱翠绿的棕子一眼,回头向那笑咪咪的杭贵妃询问道。
“当然好吃了,乖,快叫父皇,不然,你可是吃不到的哦。”杭贵妃亲了下朱祁济那肉呼呼的脸蛋,脸上的宠溺之色更加地浓重。朱祁钰膝下公主都已经有了四名了,可是儿子却就朱见济这么一个,而今,朱祁钰更是已经有了让自己的儿子取代那朱祁深为皇太子的想法。
那位汪皇后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在这件事情上,完全地站到了万岁爷的对立面上去,还口口声声希望万岁爷明白什么叫仁。分明就是因为儿子是自己的,不是她的。
汪皇后怕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若是真成了皇太子,她的皇后之位会不保。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汪皇后这么做,只会让天子更加地厌恶她,以至于现如今,天子终于有了废后的想法和念头。
一想到那个后宫之主的位置,已快变成坦途。想到了这,杭贵妃的嘴角不禁得意地轻扬了起来。日后朱见济登基为帝,那自己可就是堂堂的皇太后了。
“爱妃这是怎么了,自己偷偷地笑得这么畅快,为何不告诉朕,让朕也开心开心。”朱祁钰的目光从那大口地咬着棕子的朱见济的脸上移到了杭贵妃的脸上,看到了她那飞扬的笑容,不由得温言道。
“陛下,臣妾是在想,过些日子,该给他添些秋裳了,想来想去,臣妾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做出来妥贴一些,您说呢?”杭贵妃脸上的笑容不改,美眸轻轻地荡了过去。
“呵呵,好爱妃,依你,都依你,你这个母妃,做的比谁都好。”朱祁钰满心感动地揽住了杭贵妃的肩头,心里无边地温暖,与那汪皇后比起来,还是如今的杭贵妃更贴自己的心。
就在他们一家三口浓情尽显时,一名脸色惨白得怕人的侍卫正朝着这里狂奔而来,而孙太皇太后正在笑意吟吟地与那一脸狐疑的吴太妃谈笑着……
端午重阳,天子赐食于太子,太子宫宫女万氏等数人尝食之,未几口吐黑血,连丧三宫人于太子宫中……
朝野刹时间哗然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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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两天很艰难,很困苦,酒池肉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