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像上的人,不正是赵闲上次捉住的北齐少女嘛?她真是北齐的探子?
苏婉云错愕不已,这个‘师妹’真是不靠谱,没有出师便私自潜入北齐,真是不知死活。
秘卫大首领苏荷,见她愣了愣,急切的道:“婉云,你见过此人?”
现在这位‘师妹’在赵闲手里,若告诉姑姑,定然会使得俘获赵闲的事情节外生枝。
苏婉云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妹’可没丝毫感情,脸色微冷淡淡的道:“没有。姑姑,这位师妹跑到大梁,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找到。醉颜师妹在武昌,只要告诉她一声,她定然会多加注意。赵闲已经到了北齐,恐怕很快便会到达西河地带,我们还是先处理此事吧。”
老妇人眼中急切一闪即过,神态轻松的道:“好好好!待把赵闲拿下,在处理此事也不迟。”
春天的最后一丝阳光落下山头,寂静的深山老林之中,再次响起‘沙沙’的行走声。
赵闲骑着马,缓缓走在还算平整的草地上,似有似无的哼着小调。
面色发苦的北齐少女,步伐踉跄的跟在后面,本来柔顺的秀发,因为连日的赶路散乱开来,被一根布带系住,若在换上运动装,就如同一个十八九岁的学生妹。
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路上,不时的咬咬牙忍住脚踝上的刺痛,还不忘抬头道:“喂!我今天又梦游了?”星雅说这句话时,脸上稍带着几丝晕红。即便是傻子,她也该明白自己是如何跑到那臭烘烘的床上去了。
赵闲耸耸肩膀:“是啊!哭着喊着要往我怀里扑!本将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开来!可把我愁死了。”
“胡说!”星雅嗔了他一眼。冷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以后休要趁我睡着了碰我。”
“以后?”赵闲摇头轻笑:“星雅小姐,你莫非还想和我发生点什么,以后慢慢算账?”
“我…”星雅本想开口驳斥,却又愣了下来。是啊!他不听劝阻执意去三汊镇。说不定今天就死了,还谈什么以后的?
不知为何,星雅美眸中闪过犹豫之色,半晌后,她喃喃道:“赵闲,三汊镇驻扎重兵。信不信由你,我可不想被你连累死了。”
赵闲点了点头,叫来亲卫高大尚:“三汊镇敌情不明,改道前往西河。”
“什么?”星雅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指着赵闲语无伦次的道:“你,你有没有点操守?这么容易就改变主意了!”
赵闲轻轻摇头:“如果轻易告诉了你我的选择。你将消息传出去怎么办?在这最后时刻才临时改道,你总有百般本事也没用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星雅满眼错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早就听闻赵闲将军智计百出,是大梁最有名的才子之一。现在看来,果然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赵闲本来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了,笑着看她一眼:“应该是名不虚传才对吧?”
“徒有虚名!”星雅嫣然一笑。俏丽地脸颊像是朵盛开地鲜花。赵闲看了一眼,竟然微微恍惚了下。
皎洁的月光射下来,照在星雅绝美地脸上,闪起一抹明媚地颜色。她望着晴朗地夜空,嘻嘻笑道:“既然你自认是有名的才子,那么,赵闲将军,你能不能告诉我,天,有多高?”
赵闲望着她微微一笑:“心有多大。天就有多高。”
星雅微微一愣,眼中闪过灿烂地亮色:“这般投机取巧,我还是第一次见,那我再问你,地有多大?”
“胸有多广!地就有多大!”赵闲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背影无比的潇洒。
“咯咯!你错啦!”星雅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掩唇得意道:“地是圆的,所以无边无际,永远没有尽头。你接着吹牛吧!”星雅嗔怒的瞪他一眼,明里是不屑,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风情若隐若现。
赵闲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回头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地球是圆的?”
“书呆子!”星雅摇头笑嘻嘻的道:“我自幼周游列国,懂的可比你多。世上除了大梁和北齐之外,还有好多好多的蛮夷小国,你肯定没见过黑的跟炭一样的人。”
赵闲暗暗窃喜,书呆子这个称呼竟然落在了我的头上,真是感觉不错啊!他嘿嘿笑了几声:“你还去过非洲?那里很热吧?”
“嗯?”星雅微微一愣:“你是如何晓得的?”
赵闲嘿嘿笑道:“我还知道那里有吃人的食人族,特别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还有黄头发蓝眼睛白皮多毛的野蛮人,还有……”
“赵闲,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地事情呢?”星雅暗暗惊奇,声音细若蚊,脸上泛起晕红,淡淡地,像是最美丽的胭脂。她凑到赵闲身前,轻轻叹道:“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你为什么不是我们北齐的人呢?!。”
北齐少女身眼中憧憬,勾勒出一道最诱人的曲线。她美丽的面颊红如染霞,双眸中湿润如春水,嫣红的樱桃小口,微微吐出芬芳。
“要是北齐的人,你就招我做驸马嘛?!”赵闲盯住她美妙的身段,狠狠吞了口口水,调笑道。
“想得美!”星雅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光,她脸颊微红,轻轻低下头去:“这样日后我虽然不能周游列国,也有人给我讲外面的故事了,要不……”:
“要不我归顺北齐,对吧?”赵闲未等她说完,便摇头哈哈笑了起来,跳下马拿出绳索,束缚住了她的双手。
“喂!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又把我绑住?”星雅脸顿时冷了下来。对这喜怒无常的大梁将军颇为看不懂。
赵闲把她捆的结结实实,仍在马背上载着她,轻轻笑道:“看你走的累,载你一程!”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星雅气的小脸煞白。她趴在马背上,头发扫着赵闲的军靴。姿势难看不说,还难受的要死。什么载我一程,明明就是折磨我嘛!
可惜她顽强反抗了半天,也没有丝毫结果,只得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寒风瑟瑟,初春依旧清冷。
黎明将至,疲惫的士兵牵着烈马,有气无力的往前行走着,不知还要走多远,不过以这位赵将军的脾气。天亮就要停下来了吧!
几个走在前方的士兵,摘下树上的几个野果塞进嘴里,互相攀谈谩骂着往前行进。
渐渐到了平地,他们也翻身上马,想要在马上偷偷睡上一觉。其中一个看的前方的小山坡上,长着几棵青涩的果子,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便飞马跑过去摘下了一颗。
方要塞进嘴里,看的山坡下的景象,瞳孔却慢慢开始放大。
“咻!”利箭的刺耳破空声,划破了凝静的早晨,带着劲风灌入那士兵的口中,自后脑穿透出来。
西河,到了。
“敌袭!”
不知谁一声大喝,困顿的士兵都猛然惊醒。赵闲静静的立在马上,看着山坡上密密麻麻冲出来的北齐骑兵,似乎是被‘惊呆了’。
“怎么可能!”被捆在马上的星雅。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冒出来的大批骑兵,失声道:“此地明明没有驻扎军队,是谁派来的?”
赵闲提起长枪,摇头苦笑道:“星雅小姐,我那么提防你。没想到还是被你骗了。”
“我没有!”星雅心中莫名的委屈,愤然抬头:“我苏香凝岂会骗你一个小小的大梁将军,西河突然被调集来了兵马,只能说明你早就被发现了。这,这不能怪我。”
星雅看着近在咫尺的北齐大军,眼中既有期盼,又夹杂几分担忧。
“我没怪你!”赵闲看着她委屈的神色,本来将责任推到她身上的心思,竟然提不起来了。
他不在言语,提起长枪与五千将士聚在一起,冷冷的看着前方半里处,源源不断涌出的北齐敌军。
“赵闲,我们又见面了!”石元脸色张红,眼中充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睡,却兴奋的大笑不已。
“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嚣张。”赵闲驱马领军迅速展开正行。石元却不以为意的大笑道“胜败乃兵家常势”,今日我领兵七万,专程再次迎接您的大驾,你毫无胜算可言,还是老老实实的投降吧!
手下兵将左顾右盼,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北齐军队都慌乱起来,甚至有人有了后退的趋势。
高大尚等亲卫跑到赵闲身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握着刀怒声急声道:”少爷,我们种了北齐的套,手下军心混乱,不能硬拼,寻找机会突围吧!
赵闲紧紧捏着枪杆,咬咬牙道:“寻找机会突围,岳将军已经留了后路,只要退到江边即可。”
高大尚等人连连点头,左右四顾,猛然发现北角一处山凹还未完成合围之势。
众人大喜,不敢再耽搁,飞马直接扑了出去,一路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石元静静的看着赵闲逃离,眼中闪过淡淡冷笑,轻喝道:“取我的弓来!”
他手持长弓,瞄准着赵闲的背心,弓如满月,淡淡说道:苏统领,只要你投降,就留你一条生路,往日你是条汉子,今日为何要落慌而逃?来自背后的伤疤,是男人的耻辱啊!
话毕,他露出狂热的笑容,箭似流星,带着刺耳的嘶鸣直袭而去。
“喂!小心。”星雅见赵闲毫无防备,甚至神情有些恍惚,鬼使神差的大声提醒了一句。
提醒和身后的嘶鸣几乎同时抵达,他只来得及微微欠身,便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肩头剧烈的疼痛差点把他扯下马来。
“啊!”鲜血贱到北齐少女的脸上,就如那滚烫的岩浆。她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只见这几天对她耀武扬威的无耻将军,肩膀被长箭穿透。不停往下滴落着鲜血。他面容抽搐,眼睛却平静异常。
小口微张,星雅呆呆的看着依旧用手把她按在马上防止掉下去的赵闲,她脑子里瞬间乱了,竟然大声呵斥起来:“都给我住手。不许放箭,我要活的。
赵闲咳嗽了几声,低头咬牙道:“星雅小姐,你要活的我,想做什么?”
“你个混蛋,你死了谁来骑马。”星雅有气又急。泪珠儿滚落而下:“你这个骗子,说过会放了我,如果你现在死了我还能安然无恙?我答应过你会让你安然无恙,你快点投降啊!
“我是镇国公的后人,君不弃我,我不弃君。我不会投降的。”赵闲摇头苦笑,用怀中锦布堵住了她的嘴,飞马疾驰而去。
西河到天兴,来时深山了老林,众人花了三天,而回去走大道快马急奔,下午便遥遥看到了长江。
路上。北齐追杀的军队依照苏婉云的吩咐,总是留下一个缺口,让赵闲可以到达江边。近乎绝望的众人又渐渐看到了希望。
人困马乏,北齐似乎也累了,远远缀在赵闲等人的后方,看着他们逃往江边。
在武昌的苏婉云也急急朝这里赶来,不停下达命令,让周边军队勿要轻举妄动。
伴着烈马的一声长嘶,率先逃到江边的骑兵,站在江岸之上。脸色由兴奋变为了僵硬,旋即转为惊恐:“船了?船了?”
平静的江面上,只有一艘平民用的孤舟左右荡漾,而本该在这里接应的大梁船队,却一点影子都没有。
这一声如同传染病一般。瞬间击到了军中无数人。高大尚面色赤红,暴怒道:“好你个岳平阳,竟然…竟然……”
赵闲肩膀上还在滴着鲜血,嘴唇微微发白,脸色却平静异常的道:“准备迎战。”
军心已散,路上丢盔弃甲,谈何迎战?
早已绝望的大梁士兵,争先恐后的往那渔船扑去,却因为僧多粥少,不时有人掉落江中。亲卫不停呵斥,甚至砍翻了几人,他们才没有争抢船只,却依旧义无反顾的跳进江里,凭着水性游走了。
岸上,只余下安老爷子给他的两百亲卫,默然不语,牢牢守护在赵闲四周,甚至连马匹都没发出几丝声响。
赵闲紧了紧手中长塑,看着周围誓死保卫他的亲卫,摇头苦笑:“我对不起你们,真的,我现在都后悔了。”
“少爷!”高大尚昂首挺胸,咬牙道:“每天战死在边关的男儿成百上千,我们又何稀这条性命。我们是安家军,您是安家的后人,我们可以死,你不行。”
高大侍卫指着江边的小渔船:“少爷,你走吧。”说罢,横刀立马,带领二百亲卫,怒喝道:“随我冲锋,为少爷断后。”
“你个混蛋,你都做了些什么?”星雅扭头吐出嘴里的棉布,愤怒的盯着他:“投降啊!我保你不死。”
“投降?投降我不就白来了。”深深望了背对着他冲锋的亲卫,赵闲牙齿几乎咬碎,愤然回头朝江边冲去。
“这厮竟然舍弃部下,想要逃走?”石元提着大锤子,正准备与赵闲决一死战,哪想到赵闲拍拍马屁股就跑了。
他错愕间,远处几片快马本来,上面坐在三位白衣打扮的男女。
最前方的便是秘卫首领苏荷,她快马跑到江岸高处,看着远处几乎化为黑点的背影,怒声道:“射死他!捉不住就射死他,让他回了大梁,便连安尘也没法策反了。”
“不可!”苏婉云脸覆面纱,眸子神色纠结,急急摇头:“万万不可,柳师妹有了他的孩子,姑姑,您…您便放他一条生路吧!”
“混账!”老妇人气的身体急颤:“国之大事,岂能估计私人感情,我当年教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没听到心里去嘛?”
这个笨蛋,你跑个什么?凌仙急的团团转,想来半天也找不出借口开脱。苏婉云神色僵硬,看着老妇人缓缓摇头,她丝毫不顾及柳师妹的感受,估计也在意料之中,即便是自己,又能让她改变主意嘛!
“还愣着做什么?放箭啊!”老妇人厉声大喝,北齐士兵立刻弓入满月,铺天盖地的射向江边。
碗大的马蹄接连起伏,溅起阵阵扬尘。
黑马喷着鼻息,不停摇摆晃头,想要返身随着亲卫冲锋。
或许它已经习惯了冲在最前方的那份荣耀,哪怕是下一秒就死,也好过躲在马棚里苟延残喘的活。
赵闲双目血红,顷刻间,后背又插上几只羽箭。
星雅在他怀里躲避着箭雨,怒声道:“你个笨蛋,你倒是投降啊!想连我也一起害死嘛?你说过会放了我,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送死。”
黑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江边到了。
赵闲探手抓起她,扔到了江里的小鱼船上,挥刀砍断绳索,盯着她渐渐远去:“我答应你的,现在给你。而我欠后面两百兄弟的,也得还给他们。”
“喂!喂!”看着飞马跑回,迎向北齐千军万马的大梁将军,背上还插着羽箭,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星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背着骂声跑到江边,竟然只是为了‘保证你安然无恙’的承诺。能逃走,你为什么不逃?
她眼眶渐渐湿润,伏在船沿上气急败坏的道:“你个混蛋!你倒是回来啊!我保你安然无恙,你为什么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