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臣认为今天的波澜已经结束的时候,接下来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候,皇帝道:“朕昨日收到一份奏折,甚觉不可思议,如此也让众卿知晓一番,戴权念。”张致远知道今天的另一个重头戏来了
随着戴权吐字清楚的毫无感情的念着手中长长的奏折,随着越往后,御阶之下的百官里就有些朝臣冷汗直流,但是不敢做出什么小动作来。这奏折上不是其他,就是漕运的牟利之处,有关漕政的证据,在朝堂上的百官里肯定于其中漕政上有来往,或是受贿贪污,这种感觉就像是之前那样,皇上不是不管,不知道,而是不到时机处理他们背后冷汗淋漓,随着戴权往后念,皇帝表情越来越冷,等到最后戴权念完后,皇帝冷笑道:“众卿也觉得甚不可思议罢”
众臣忙跪下磕头道:“臣等不敢”
皇帝道:“不敢,你们除了会说不敢还会说什么?朕今日总算知道了除了国库亏空外,都是被这等一帮子腐蠹蛀虫给蛀了看看这捞钱的法子真是绝了,让人佩服”皇帝怒极将奏折扫下去,眼不见心不烦,说着拍在御案上,“亏一个个不是读了圣贤之书的,却是出身世家的,如此作为,不说做百姓的表率,就是少压榨一点就是很好了,啊朕看若是如此,不用朕严惩,那些被剥削的百姓就会暴乱了,可真是好懊,好,好”一连说了几个‘好’,任谁都清楚皇帝这是处于暴怒阶段,大殿里内侍和宫娥吓的魂不附体,齐溜溜地跪下,众臣战战兢兢地道:“万岁息怒”
以前皇帝提起漕运这件事,众臣说起弊端来能说个三天三夜。他们自己都对漕运的弊端心知肚明,但若真说改漕运为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他们能三缄其口就不会说同意。然而以前漕运的弊端还有件遮羞布。但是现在皇帝将这件大家心知肚明的遮羞布给彻彻底底的掀开了,露出里面腌舎、惨不忍睹的事实。皇帝看着御阶之下好些臣子们的脸上浮现羞窘的神情,当然也有好多臣子是没反应的。
皇帝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是一次解决,不再拖拉的。却觉得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想当初太上皇虽说是退位于他,可依然不肯放权。当年他提出来的很多新政都半路折戟沉沙了如今天下承平已久,人心懈怠,上皇认为‘今天下天平无事,以不生事为贵。兴一利,即生一弊。古人云多事不如少事,职此意也。’在这种‘政宽事省’‘无为宽仁’的政策纵容下,官吏的贪污舞弊之分也愈演愈烈。太上皇自己得到了仁厚的名声,却独独给自己留下了“各省钱粮亏空甚多”。“府帑亏绌,目不暇给”这样的现状。当时的朝廷中,大臣们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相互倾轧;地方上,各级官府在正额钱粮之外的火耗加派也就是由乱摊派演变而成的附加税愈演愈烈,导致百姓怨声载道。张清和提出的火耗归公,在山西推行后,如今已正式推广至全国,将火耗附加税改为法定正税,并制度养廉银,用意在打击地方官吏的任意摊派行为。在山西推行的结果表明这一改革措施集中了征税权力,减轻了百姓的额外负担。增加了外官的薪给,对整顿吏治,减少贪污有积极作用。
然而这离国库充盈,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还差的远呢。之前整顿改革了两淮盐政,如今两淮盐政已经走上了正轨。其他地方的整顿也该提上日程了没想到单一个漕运就结出如此多的问题,其他方面就可见一斑了如今在他的统治下,虽然高高在上的帝王冰冷的视线扫过御案下的众位朝臣还有他的几位皇子,嘴角扯起一丝冷漠的笑意那帮子世家勋贵,今日的这两件改革措施无一不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不肯放弃手中的利益,但是朕不是上皇,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兴一利,即生一弊’的态度。还有傅阁老,朕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绝情之人,但是傅阁老如今不仅不帮着他,还阴奉阳违,和朕作对。原本还想让傅阁老安享晚年的,但皇帝想到近几年傅阁老私下所做的那些事,眼中泛了一丝寒光
张致远跪在地上,早知道皇帝有意整顿漕运,不然证据也不会准备的如此充分,而且感觉十分触目惊心不过这样才能给朝臣以雷霆之击,但看周遭几位文官身体僵硬就知道了。
还不等朝臣有所表态,皇帝首先就发难了,“哼,没想到我大越还有如此不顾州县民生死活,鱼肉百姓的蛀虫腐蠹,简直是国之毒瘤,真该严惩说句不好听的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朕留他们何用这些官吏该严惩,不过如此治标不治本,朕认为改革漕运一事刻不容缓那作为百官之表率,傅阁老一向忧国忧民,你认为朕意如何?”
皇上这段话说的滴水不漏,先是将漕运上的牟利之蛀虫贪官贬低下去,又给傅阁老戴上忧国忧民、百官表率的高帽子,再问傅阁老的意见。若是傅阁老同意就罢了,若是傅阁老不同意,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愧对这个高帽子,但上包庇贪官污吏的罪名,这顶帽子被扣下来那可不好了若是原先皇帝开口说起漕运之事,众臣皆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应,但如今唤皇上已经将证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他们跟前,再加上之前皇上事关于追缴亏空的强硬态度,他们知道今日根本是无法推脱的。吴阁老脸色变得煞白,不仅是因为皇上特意提起来他在直隶韶州做知州的三子,还因为漕运上的事,既然皇上都发现了漕政上,那其中的盘根错节不可能不清楚。如今在皇上冰冷的视线下,众臣内心有鬼的觉得无所遁形,更有甚者眼神都直白的看向顶头上司,这样的视线让龙椅上的皇帝脸色不好,冷道:“怎么傅阁老可思忖好了?”
傅阁老不是没觉察到皇上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他之前也得到了消息,知道皇帝今日不仅会说追缴国库亏空一事,更有改革漕运之事,他想着这其中的两件他不反对其中一件,但另外一件必然要碰上一碰,但是没想到今日皇上是准备充分,决计要拿下此事的这样的感觉很糟糕,傅阁老顶着皇帝冰冷的视线道:“老臣认为应该彻查此事,但此事牵扯甚广,那些牵扯到的官员真的有问题的话,也该慢慢处置,急切不得。不然若是大规模替换官员的话,只怕会引得朝中动荡,请圣上斟酌”
皇上冷笑道:“那傅阁老的意思是,这些贪官污吏、国之毒瘤还立即杀不得了?怎么还让他们收拾了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带着小妾做个逃窜富贼么?”
皇上这是裸的讽刺之言,当初泉州倭寇袭城时,因为当时的卫兵被派去守船搞海上贸易去了,竟是造成了无人守城之势而当时的泉州知府竟然是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人连小妾都没有落下就弃城而逃了皇上震怒,事后失职官员被抓之后,皇上对他们的惩罚尤为严重,如今皇上又提及此事,让当时一些知情人面露堪色,尤其是对傅阁老所言之裸的讥讽,让身为首辅身为国丈的傅阁老面色惨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双腿哆嗦着站直,“老臣绝无此意,请圣上明察”
皇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殿内跪倒的百官朝臣,缓缓道:“朕看国丈脸色苍白,如今天寒地冻的,唯恐是国丈近日来的旧疾复发。戴权还不快扶国丈到偏殿休憩,让惯给国丈医治的太医过来诊脉一番。”虽然称呼从原本的傅阁老上升到如今的国丈,但任谁都听得出皇上口气里的冷意。
此言一出殿内有几乎不可闻的压制的抽气声,尤其是太子更是震惊的猛的抬起头来,皇父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剥夺外公手里的权力不成?傅阁老几乎是头一次在百官面前听到皇帝称呼他为国丈,然而就是这个国丈的称呼让他老迈的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然而皇上接下来的话让傅阁老脸上的血色褪尽,惨白一片,被人扶了下去。
如果说皇上之前挑出襄阳侯为一个家养戏子置办缠头就花费了一万两来,做‘杀鸡儆猴’来;如今为了漕运改革一事,发难于傅阁老,而且很明显的皇上话中有话,在场的一些人自然是知道傅阁老这么长时间称病不上朝自然另有隐情,没想到皇上如此提出来,说明了什么?难道皇上是想变相的想卸除傅阁老手中的权力不成?一时间原本想跟随傅阁老一样出言反对漕运改革还有处置贪官污吏的心中踌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