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王檀望着桌子上的一副五子棋,抬起头问玉臻道:“送给我的?”

玉臻笑了笑,道:“这里除了檀妹妹,难道还有别人?”

王檀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小匣子里摆放整齐的棋子。白子温润光亮,白璧无瑕,细腻如羊脂,是和田白玉中最为珍贵的羊脂玉所制;黑子纯黑如墨,色重质腻,温润光滑,是和田墨玉所制。

这一副五子棋价值不菲。

王檀又对玉臻感谢道:“谢谢玉六哥。”

玉臻撩了衣服下摆然后在椅子上坐下,道:“如何,我们来下一盘。”

王檀道:“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王檀让人拿了棋盘上来。这个时候的五子棋还没有专用的棋盘,用的是与围棋一样十九格乘十九格的棋盘。此时她执白子,玉臻执黑子,两人各坐一边。

玉臻拿着一颗棋子,对王檀道:“檀妹妹可不要轻敌了,你这次可不一定能像上次那样赢我。”

王檀笑了笑,问道:“是你先走棋还是我先走棋?”

玉臻道:“檀妹妹比我年幼,自然是檀妹妹先走。”然后王檀便知,不管她轻不轻敌都好,这一盘肯定是她赢的。

两人相继落了子,莲雾从外面端了两杯茶进来,然后放到两人的手边,接着便站到王檀后面观看他们下棋。

玉臻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接着“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茶?里面既有茶的味道,又有柚子的味道,且甜丝丝的。”

王檀笑了笑,身后的莲雾则回答道:“这叫蜂蜜柚子茶,是用茶叶和柚子一起用水煮出来,然后加几滴蜜糖制成的,是我们小姐弄出来的东西。我们小姐最爱捣鼓这些东西了,还有什么柠檬茶,山楂荷叶茶等等。我们夫人刚开始的时候还说,将东西这样杂混在一起,味道一定会很怪。结果我们夫人现在最爱喝的就是小姐制出来的这些茶了。”

玉臻道:“这不就跟其他一些闺阁小姐喜欢往茶里面加一些什么茉莉花,菊花等制成花茶一样。我有一位堂姐,为了制一种莲花茶,现在每日都赶在日出之前到荷花池里找那种含露半开的白莲花,在花蕊中放入茶叶,用细麻绳将莲花扎起。等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再将莲花里面的茶叶取出来,说是这样的茶叶饱吸了莲花的花香,泡出的莲花茶才更美味。不过你这茶里面加的是水果,应该叫做果茶。”

王檀道:“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不过你觉得这茶味道怎么样?”她知道现代的时候是有很多人喜欢喝这种饮料的,就是不知道这古代人的口味跟现代人一不一样。

玉臻道:“喝起来清香甘甜,香气馥郁。味道很是不错。”

王檀很是高兴,有人赞同自己的劳动成果,总是很令人高兴的(尽管这是作弊来的东西)。王檀又道:“你要是往里面加几块冰,喝起来味道会更好。”可惜蒋氏怕她喝了冷的东西会生病,不许她往里面加冰,若不然,在炎炎的夏日,手持一杯冰冰的冷饮,这是多么爽的事情。

玉臻笑着道:“那回头我让人做出这种果茶来,然后加几块冰试试。”

两人边下棋边说话,棋下得极慢,不过到最后自然还是王檀赢了。

等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来之后,王檀对玉臻道:“要不下一盘我让你先走棋。”

玉臻怎么可能做出占比自己年纪小的姑娘家的便宜,坚持道:“不用,还是檀妹妹先走。”

然后接下来的几盘自然还是王檀赢的,等下完了八盘之后,玉臻终于认输了,对王檀抱拳道:“檀妹妹果然棋艺精湛,我佩服,看来我还要多加练习才好。不过檀妹妹也要小心了,等下一次,你可未必还能再胜过我。”

玉臻对下棋异常执着,天生有一股不认输的精神。自从上次她在威北侯府胜了他之后,等后面他成了王清的学生,便是找各种的机会要跟她下棋,立志要将她打败。

王檀对他的执着很是佩服,但却不想他做些无用功在研究五子棋上,便对他道:“若以后你每次还是让我先落子,那你是永远不可能赢我的。”

玉臻不相信的“哦”了一声,然后道:“檀妹妹对自己的棋艺这样有信心?”

王檀道:“不是我有信心,而是精通五子棋的人都知道,先走棋者必赢。”

见玉臻仍还有些疑惑不解,便又拿着棋子亲自给他示范道:“你看啊,这是十九格乘十九格的棋盘,假如我先执白子下这里,你执黑子无论下哪一个方向都是一样的,然后我再下这里……你看,先落子的人最后总是占了先机,无论后落子的人怎么下,最后总是会赢的。”

玉臻恍然大悟的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每次都会输。”

王檀道:“所以说人太君子总是会吃亏的,你看你每次都秉承君子之道,不愿意占我便宜便让我先走棋,最后不就让我占了便宜。”

玉臻大笑起来,道:“檀妹妹说的果然是至理名言。”

正说着,蒋氏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玉臻一副大笑的样子,便问道:“在说什么事,这么开心。”

玉臻止住了笑,然后站起来给蒋氏行礼。蒋氏又看到桌子上的棋盘和散落的棋子,又问道:“你们在下棋啊,谁赢了?”

王檀道:“自然是你女儿赢了。”

蒋氏不相信的道:“你下围棋可是一团糟,连我都下不过。”蒋氏下棋也是一团糟。

王清每次看蒋氏和王檀对弈的时候,在旁边都是直捶额头,恨不得自己一只手帮一个帮她们下了。只是王檀和蒋氏在这一点上异常的相似,下棋都不喜欢别人教。

王檀很是不满的看着蒋氏,道:“娘,你太瞧不起你女儿了。我们下的是五子棋,且我次次完胜玉六哥。”

玉臻也替她说话道:“檀妹妹说的是真的,我和檀妹妹下了这么多次棋,还没有赢过檀妹妹一次。”

蒋氏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檀姐儿的五子棋虽然下得不错(主要指每次都能赢她),但纵观她的围棋,象棋等残破的棋艺,她是不相信她下五子棋就能赢过玉臻的。不过这都是小孩子间的游戏,蒋氏也不多纠结,便笑着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赢了。快出来洗手吃饭吧。”

玉臻平时都是在外院与泓哥儿和浩哥儿一起吃饭,但今日玉臻来了内院,蒋氏自然会在内院帮他准备饭食的。

午饭是在锦春院的小花厅里面用的,用饭的只有王檀,蒋氏和玉臻三人。餐桌上饭菜丰盛,八热四冷四汤,米饭也有好几种。

丫鬟盛了一碗桌子上的丝瓜汤递给玉臻。这丝瓜汤比起其它的菜色来要清淡许多,汤色清中带青,里面除了丝瓜还放了一些鸡蛋,汤面漂着少许的油花。

蒋氏道:“你尝尝看这丝瓜汤,这还是用檀姐儿院子里种的丝瓜做的。”

玉臻道:“哦,那是该尝一尝。”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品味了一会,接着又将整碗汤都喝了下去,然后才与蒋氏道:“汤里味道甘甜,丝瓜味浓厚,果然是比其他的丝瓜汤要好喝一些。”

蒋氏听完不由高兴起来,因为丝瓜是女儿亲手摘下,然后孝敬给她的孝心,所以这盘丝瓜汤是她亲手做的。没有比别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她的厨艺捧场更令人高兴的事了。蒋氏道:“那让丫鬟再给你盛一碗。”

玉臻道:“那谢谢伯母。”

王檀用勺子喝了一口丝瓜汤,然后抬起头看了玉臻一眼,在心里道:马屁精!

王檀看了蒋氏一眼,却看她只顾看着他们喝,自己碗里的汤却一口未动,便开口道:“娘,你做汤的时候有没有尝过味道,里面好像少放了点东西。”

玉臻则是连忙做出惊讶状,对蒋氏道:“原来这汤是伯母做的,难怪这么好喝,伯母的厨艺真好。”

蒋氏笑着道:“我也是难得下厨。”说着又将碗端起来,喃喃道:“不过这汤少放了东西吗,我记得配料都放齐了啊。”说着用勺子尝了一口,然后惊呼道:“呀,我好像忘记放盐了。”

玉臻道:“盐味容易压制了丝瓜的味道,反不容易尝出里面的甘甜。这样不放盐才好,能品尝出丝瓜的原汁原味。”

蒋氏道:“真的?”

玉臻道:“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伯母不成。”

本来对自己的厨艺有些怀疑的蒋氏此时又高兴起来,对玉臻道:“那丝瓜还有,等下次伯母再做给你喝。”

玉臻立刻道:“好。”

玉臻转头去看王檀,却见她此时正一脸“马屁精”的眼神看着他,玉臻不由弯起嘴角对她笑了一下,表情自然一点不为自己的‘马屁功夫’感到羞耻。

遇到那些脸皮厚的,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看待他。王檀觉得没意思,不由的收回眼睛,然后低头吃饭。

蒋氏又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放到玉臻的碗里,对他道:“你们念书辛苦,多吃一些。”

玉臻道谢道:“谢谢伯母。”

天色渐暗,日落星稀。

王清从外面回到书房,刚进书房的内室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却看到小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他的书房,此时正站在他的书案前,手拿着一本书在翻。

王清喊了一声道:“檀姐儿。”

王檀转过头看到王清出来,连忙放下书跑过来抱住王清的手臂,喊道:“爹爹。”

王清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如今王檀的个子长得快,身高已经快到他的胸口了,现在他摸她的脑袋也不像她小时候那样,稍稍一抬手便能够得着。王清不由有些感慨孩子长得快,等再过上几年,他和蒋氏就该给她相看人家了。想到在不久之后,会有另外一个男子抢走他聪明伶俐的宝贝女儿,王清又不由顿生不舍。

王清低头看着王檀,声音温和道:“你来找爹爹有什么事?”

王檀道:“爹爹,上次太子殿下赏给你的墨锭还有么?”

王清道:“你要那墨做什么?那墨不适合你用,你若是想写字,我找另外的墨给你。”说着牵了她走到书案前,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了一个五寸长宽,上描海棠花的黑漆匣子递给她。

王檀将匣子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放着一些质地黑漆细腻的墨锭。王檀拿出一块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上面带着清淡的花香,一看就知是给女人用的。

王檀将墨锭放回去,合上匣子的盖子,然后对王清道:“我要那墨锭是要送人呢,这个不合适。”

王清看了王檀一样,然后问道:“是送给男孩子?”

王檀点了点头道:“今天玉六哥送了我一副和田玉做的五子棋,那棋子珍贵,我不能白得玉六哥的好东西,便想着找件东西来回礼。爹爹也知道,我那里的东西都是女孩子用的,找不着玉六哥合用的好东西。玉六哥读书不正好要用墨吗,所以我来求爹爹的好墨,借花献佛给玉六哥还礼咯。”说着又抱着他的手晃了晃,撒娇道:“爹爹,将你的好墨给我几块呗。”

王清道:“那些墨锭我已经送人送完了,剩下的几块我要留着用。不过我这里有个松花石的砚台,可以给你拿去还礼。”

等王清将那个松花石的砚台拿出来,王檀便看到一个色清质润,纣绿无暇的砚台,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砚台。砚台上雕了几根竹子,竹子有高风亮节之意,亦有节节高升之意,寓意也好。

王檀将砚台接了过来,笑着对王清道:“谢谢爹爹。”王檀得了东西,便要跟王清告辞,道:“那爹爹我先回内院去了。”

王清喊住她道:“回来,这墨锭你也一起拿回去用。”说着将刚刚她放在桌子上装着墨锭的匣子举起来。

王檀走过去接了,又道了谢,顺便拍了一下马屁道:“爹爹真是好人!”说完一手拿着砚台一手拿着匣子跑了。

王清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不由摇头笑了笑,接着又想起那个送女儿珍贵棋子的学生,心里不由在想,他最近给他安排的功课是不是太少了,让他还有那闲工夫送礼物来讨她女儿欢心。

等回到院子之后,王檀便找了一个精美的紫檀木匣子将砚台装了起来,第二日便拿着去了外院书房送给了玉臻。

玉臻看着这个王檀手上的砚台,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王檀道:“回礼啊,我不能白得你一副棋子。”

玉臻笑了笑,将砚台收了下来。只不过在第二日的时候,他又找了一匣十二生肖的陶泥人送了王檀,这都是后话。

而此时旁边的浩哥儿拿过玉臻手上的砚台,仔细看了看,不由‘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父亲书房里的砚台,我上次求了父亲好久他都没有愿意给我,现在居然拿来给你送人。”说着手放在砚台上摸了摸,又翻来覆去的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过了会,他又对玉臻道:“你将这个砚台给我,我拿另外的砚台跟你换。”

玉臻却将砚台重新拿了回来,笑道:“这是檀妹妹送我的东西,怎么好随便给别人。”说着便将砚台重新放进匣子里,小心的放到自己的书桌上。

正说着,穿了一身大红色衣裳,打扮得异常明艳动人的王椒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丫鬟提着一个食盒,另一个丫鬟则端着荔枝。

不得不说,原氏其他方面都不怎么样,样子还是生得不错的,遗传给王椒的模样也很能拿得出手。此时她盈盈的站在屋子里,端得是娇艳如花。王椒温婉的笑着道:“五哥哥,七哥哥,臻哥哥,你们念书辛苦了,酷暑难熬,我给你们带了些绿豆汤来,另外还给你们带了些荔枝,哥哥们休息一会吧。”

王椒这些日子经常到外院的书房来,泓哥儿和浩哥儿是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玉臻一眼,然后相视一笑。反而玉臻,显得若无其事,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泓哥儿笑着对王椒道:“真是辛苦七妹妹了,怎么大热的天,还劳你又是绿豆汤又是水果的端到书房来。”

王椒看了玉臻一眼,然后半是羞涩的笑道:“这是妹妹应该做的。”

丫鬟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书房里的一张空书桌上,一人将食盒里面的绿豆汤端出来,分别盛在三只甜白瓷小碗里,另一人则将荔枝分装成三碟。

王椒仿佛这才发现书房里的王檀,“咦”了一声,道:“八妹妹也在?”

笑话,她这么个大活人,在书房里坐了这么久,你这么大两只眼睛到现在才看到。王檀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这个人存在感不强,八妹妹看不到我是正常的。”

王椒仿佛是没听到她话里的讽刺,继续温婉的笑着道:“真对不起,八妹妹,我不知道你也在书房,所以我今日只带了三只碗来。”

王檀道:“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一向不爱喝绿豆汤,还是酸梅汤,柠檬茶之类的比较合我的口味。”

王椒又脸上抱歉的说了几句“对不起”之类的,最后又道:“要不你吃荔枝吧,我将荔枝分几个给你。”

王檀道:“谢谢七姐姐的好意,最近上火,吃不得荔枝。”

王椒走过来握住王檀的手,道:“八妹妹,你是不是在怪我,我是真不知道你今天会在,要不然我一定会多带你的那一份的。八妹妹,你不要怪我好不好。”说着便是一副被姐妹责怪的伤心状。

王檀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觉得:卧槽,这妹子的段数提高了啊,居然都学会在话里给她挖坑了。从前那个脑子长草,随便被人撩拨几句就能跳起来炸毛的王椒呢?也不知道原氏从哪里请回来的高人,短短时间就能将王椒教导成这副模样。虽然她现在还是小怪级别,但很难保假以时日,她不会往*oss的方向发展。

王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用力的在她肩膀上拍了几巴掌,拍得她疼得直咬牙,但偏偏为了顾忌象又不敢喊出声来。然后王檀用非常严肃认真的语气道:“七姐姐,你是真的多心了,我是真的不喜欢喝绿豆汤不能吃荔枝,七姐姐不是故意误会我的吧。”

王椒脸上有些不自在的道:“八妹妹不怪我就好。”

说着便不再与王檀说话,反而指挥丫鬟将绿豆汤和荔枝分别端给了泓哥儿和浩哥儿,自己则亲手端了玉臻的那份走到了他的座位上,温柔的对他道:“臻哥哥,喝绿豆汤。”

那声“臻哥哥”叫得王檀直起鸡皮疙瘩。

泓哥儿是知道妹妹跟王椒一向不合的,且他们也不是什么笨人,刚刚她们的一场话锋相对,他们自然听得出里面的机锋。泓哥儿怕妹妹跟王椒靠得太近,万一两人又闹起矛盾来,檀姐儿个小人小要吃亏,便对她挥了挥手道:“檀姐儿,你坐到我这边来,我有话与你说。”

王檀也不想留在这里,省得等下自己掉一地的鸡皮,便依言的走到了泓哥儿旁边坐下。

那一边,王椒正殷勤的让玉臻喝绿豆汤,玉臻则用手挡住,摇头道:“谢谢七小姐,我也不喜欢喝绿豆汤。”

王椒听了便将绿豆汤放了下来,又道:“那臻哥哥吃荔枝吧。”说着伸手剥了一颗,递到玉臻的嘴边。

玉臻将她的手推开,笑着道:“我自己来就好。”

王椒道:“剥荔枝容易脏了手,还是我剥给臻哥哥吃,免得等一下臻哥哥还要去洗手。”说着将荔枝再次递到他的嘴边,道:“臻哥哥,啊……”

王檀听到那个“啊”字,忍不住要笑出来。偏偏此时又不好笑出声,嘴里忍得辛苦,身体便不由一颤一颤的。

泓哥儿和浩哥儿也觉得可乐,但到底“忍”的功夫比王檀了得,只是在嘴边含了些笑意。泓哥儿见王檀双手遮着脸,身子一抖一抖的,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不由用手轻轻的帮她顺着背。

等过了一会,王檀终于缓了过来,抬头看向玉臻和王椒那边时,看到的仍还是一人殷勤一人推拒的场景。王檀怕自己会再次笑出来,于是低下了头。

低头时又看到桌子上放的绿豆汤,里面汤色半清略带点绿色,里面一点渣滓都无,再配上洁白细腻的甜白瓷,一看就让人有想喝的冲动。看来王椒花了不少的心思在这上面。

泓哥儿见王檀望着绿豆汤发呆,不由问道:“檀姐儿,你想喝绿豆汤?等一下回去让厨房做给你喝。”这甜白瓷碗的碗边蒙了一层水珠,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是放了冰的,檀姐儿不能喝。不过就算没放冰,王椒送来的东西他也不会给檀姐儿喝,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多加什么料,他们常人喝了没问题,檀姐儿喝了说不定就要出事。

王檀知道泓哥儿误会了,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想喝啊。”

王檀在这里又留了一会,接着觉得有些无聊,便对泓哥儿和浩哥儿道:“五哥哥,七哥哥,我不打搅你们读书了,我先回去了。”

泓哥儿说好,又叮嘱她回去时要小心。王檀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对玉臻告辞道:“玉六哥,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享受你的绿豆汤和荔枝哦。”

玉臻站起来,对王檀道:“檀妹妹,你这么快就回去了?”

王檀对他挥了挥手,接着便从书房里跑走了。

王椒对着王檀离开的背影不由偷偷高兴了一会,接着又回过头来拉着玉臻的衣袖,又道:“臻哥哥,我听说你的音律也学得很好,我最近在学琴,遇到了一些不懂的问题,臻哥哥为我解答一下好不好。”

玉臻心里颇有些不耐烦,但面上仍还是维持着笑容道:“我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未必能帮上七小姐。”

王椒连忙道:“臻哥哥这么厉害,一定能的。”说着便问了他几个问题。

问的问题都异常浅显,一听就知道是在没话找话。

玉臻忍着耐心一一答了,王椒还要开口再问,玉臻连忙道:“七小姐,你的问题一般教你琴艺的先生就会的,要不你去请教你的先生。我现在要看书了,七小姐轻便。”

王椒张口还要再说,玉臻却已经拿起书摊开看了起来。王椒不由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见玉臻不打算理她,她也不走,继续坐在了玉臻旁边。

过了一会,王椒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挺漂亮的紫檀木匣子,不由伸手拿过来看,一边看一边道:“臻哥哥,这匣子好漂亮啊。”

玉臻见她拿着匣子翻来倒去的,怕她将里面的砚台摔碎了,连忙将它抢回来道:“这东西你不能碰。”说着将匣子打开,将里面的砚台拿出来看有没有碰坏。

浩哥儿在后面看了,对玉臻道:“你小心些,这砚台肯定是檀姐儿好不容易从我爹爹那里求来的,别送了你没一天你就将它弄坏了。”

王椒听了顿时不是滋味,接着又看到玉臻身上戴的并不是她上次送他的荷包,便又开口道:“臻哥哥,我上次送你的荷包怎么不戴,是不是不喜欢。”

玉臻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哦,上次我一个堂妹见了那荷包非常喜欢,我将它送给我堂妹了。”说完便将手里的砚台小心翼翼的放回匣子里,然后小心的拿到桌子下面放着。

王椒见了,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等王椒从外院回到二房的院子,原氏见到她回来,连忙迎过来问道:“怎么样,玉家少爷喜欢你送去的绿豆汤和荔枝吗。”

王椒没说话,扁着嘴郁郁不乐的进了屋里,然后坐到了太师椅上。

原氏走过去,有些焦急的再次问道:“究竟如何了,你快说啊。”

王椒现在早没了在书房里的温婉形象,双手握成拳头用力的锤在椅子旁边的小桌上,嘴里恨声道:“死王檀,死王檀,就爱跟我做对,就爱跟我作对……”

看王椒的样子,原氏便知这次出师肯定不利,且这肯定还与王檀又关。

二房的儿子王锦源此时也在屋里,见王椒的话有些不成样子,不由出言训斥道:“椒姐儿,你说的什么话呢,还有没有一点体统。”

原氏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对王椒道:“椒姐儿,你先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王椒便将书房里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说了出来,中间顺带还穿插了对王檀的咒骂。王椒最后哭着做总结道:“王檀送的砚台,臻哥哥当成宝贝一样,而我送的荷包,臻哥哥却送给了他堂妹。”说着头俯在桌子哭。

原氏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拍着王椒的背劝道:“椒姐儿,没关系。玉少爷宝贝砚台,可能只是因为那砚台珍贵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三叔家好东西多。你好好将琴棋书画练好,然后继续对玉少爷好,玉少爷以后总会看到你的好的。”

王椒停止了哭声,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原氏,问道:“真的?”

原氏道:“自然是真的。快点将脸擦一下,别动不动就哭的,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做事要用脑子。你看檀姐儿多奸诈,不动声色就用一些好东西来讨好玉少爷。”

说完让人打了水来给王椒净脸,等擦过脸后,原氏又对王椒道:“你前几日不是新学了一首曲子吗,快回房将琴练好。男人不都喜欢会琴棋书画的女子。”

等王椒回了房间之后,王锦源看着原氏,不由劝道:“娘,你和椒姐儿还是别打玉少爷的主意了。他可是彭安侯府的世子,就椒姐儿这样的家世条件,彭安侯府怎么可能愿意让玉少爷娶椒姐儿。若是檀姐儿还差不多”

原氏却不以为意的道:“有什么不可能,只要玉少爷喜欢上椒姐儿,非椒姐儿不可,彭安侯府自然会让椒姐儿进门。我可打听清楚了,彭安侯夫人可只有这一个儿子,万一母子离心,她可没有别的儿子可依靠。”

王锦源却摇了摇头,觉得原氏太异想天开。椒姐儿的性子,有时候连他都受不了,更别说玉少爷。就算玉少爷能喜欢上椒姐儿,难道彭安侯府就会因为玉少爷喜欢椒姐儿,就同意让他娶个门第不配的姑娘进门,这简直就像是白日做梦。

虽知道原氏不会听他的,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王锦源不由继续劝道:“你小心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姑娘家的名声珍贵,别到时候事情不成却坏了椒姐儿的名声。”

原氏瞪着一眼,不高兴道:“你干嘛总说事情一定不能成,你是椒姐儿的亲哥哥,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她好。还有,让椒姐儿嫁入高门,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能让椒姐儿以后有富贵的生活,让你有个能给你助力的亲戚。”

说着原氏又红了眼睛,继续道:“你瞧瞧我们二房现在的景况,你爹没出息,偏偏一堆的庶子庶女还不断的蹦出来。等以后你祖母一去,三房分家,二房还不定能分多少东西呢。到时候二房要靠山没靠山,要银钱没银钱,难道就只能看着大房和三房天天人参燕窝,我们一房就吃糠咽菜。”

王锦源道:“娘,大伯和三叔都是慷慨之人,爹与他们又是亲兄弟,分家的时候必不会亏待我们,就算以后分了家,难道大伯和三叔也必会看顾我们的。”

原氏在儿子脑袋上用力的拍了一下,道:“你脑袋都长傻了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说什么亲兄弟,看看你大伯母和三婶母,平时可有把我当成亲妯娌。”

王锦源心道,那也是你平时太会得罪人了。

原氏继续道:“湘姨娘的肚子马上就要生了,绿萝肚里又揣了一个。绿萝肚里是男是女先不说,湘姨娘肚子我可找人看过了,都说是个带把的。到时候庶子生出来,湘姨娘得你爹宠爱,就你爹那偏心的样,我不给你找个有权有势的亲戚,以后二房的财产还不知是谁的。”

王锦源道:“娘,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用,就算湘姨娘生了儿子,我比他大了二十岁,难道还会被他压下去不成。就算爹想偏心庶子,难道大伯和三叔是死的不成,还管不住爹爹。”就算分了家,二房若出了什么“重庶轻嫡”的丑事,也是会连累大房和三房的名声的。

原氏道:“就算是这样,也要小心驶得万年船,多想点总是没错的。”

王锦源心知自己再多说什么原氏也不会听进去,便也不再多说了。

过了会,原氏又道:“对了,你婚期进了,最近在家好好准备成亲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娘会替你打算的。”说着又让他放心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今天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