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勾了勾唇,加快了动作,向那火红飞奔而去。
对于现在爱上红色的她来说,这一片火红,真真的是一个惊喜。
离得这么远,她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那什么都无法遮掩的炙热,那渺视一周边一切色彩的霸气,众星捧月一般唯我独尊一方。
她喜欢这种感觉。
把车放在一旁,她看着眼前的一簇簇的花朵,或三五成团,或四五一枝,极是亮丽。细细看来,每一朵上,都是三片大红色的叶子包裹着里面深红色泽的花蕊或淡黄的小小花朵。
"黎聪,你看这花长得真是奇怪,吸引人目光的不是它的花蕾,而是外面这三片红色的叶,而恰恰这叶也只红三片,其它仍是翠绿之色。呵呵,有点意思。"
男子掐了几朵把玩着,"呵呵,说得不错。小冉,这花我知道,好似叫三角梅,喜温暖湿润的气候,南方多地均有种植,经常可以在高速路的两旁看到。"
"如你所言,这抹黄才是它真正的花朵。但各物有各物生长的规律,因其花朵过小,极不显眼,才有了这艳红的三片叶子,以吸引蝴蝶蜜蜂前来采蜜授粉。"
女子转头看着娓娓道来的男子,呵呵的笑着,"看不出来,黎聪你对花花草草也有研究。呵呵。"
也不待男子出声,伸手抚向那艳红的叶片,又道"一方面,我觉得,这花红得极得我心。可又一方面,我又觉得,它们艳得又极伤我心。"
男子闻言眉角不由皱起,满心疑惑,"这,作何解释?"
女子折下一段花枝,拿在手心,"黎聪,你不觉得这红像极了鲜血的色泽么。"低下眉眼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那串红豆,"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点点都是痴情人的心血。"
男子唇角动了一动,呢语而出,"小冉,你,这又是何苦。"
女子抬头看着他颤动的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黎聪,我也不想的。你说,人为什么会思念一个人呢,是习惯还是爱?"
好似并未想得到男子的回答一般,又自顾地说了下去,"要说是习惯,那是不是就不能用思念去衡量有多爱一个人。但要说是爱,可明明感觉没有那么爱了,却还是会去思念。为什么,要思念一个人。黎聪,你知道么,那滋味,并不好受。总是夹杂着泪水的咸味与记忆的酸楚。"
男子看着女子面上又浮现的疼痛,心中也极是难受。
是啊,为什么,要思念一个人。
哪怕明明知道,再没有可以相爱的可能。
哪怕明明知道,那个人的心里不会再有他的存在。
哪怕在寂静的夜里,独自苦苦煎熬,却还是不能放下。
他轻轻的开口,想试着劝解,"小冉,有些事情,只有说出来,才可以真正的放下,你这般把一切都压在心底,小冉,你何苦这般苦苦的折磨自己。说出来,让我陪你一起承担,好么。"
莫小冉转过身,又折了几段花枝,男子见状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不停舞动,仔细的编织着。
不一会,一个极别致的形似皇冠的艳丽花环就出现在了男子的手心,他轻轻的把它戴在女子的发顶,"小冉,说出来,好么,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也给我一个,可能,好么。"
女子伸手摸了摸头顶的花环,看着这个背着阳光的俊美男子,心中一酸,"黎聪,你身边,比我好的女子应比比皆是,你…"
"但她们都不是小冉…"男子打断了女子未完的话语,"小冉,我的心,你不明白么,我一直要想的,就只是你,只是你而已。"
一滴泪水划落,女子声线低沉,压抑着呜咽,"黎聪,我…"
男子伸出手指拂上女子的唇角,"小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已非以前的你,已不再以前那个我的小冉…"
女子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那眼眶里堆积的晶莹已代她表明了心语。
男子用掌心抚着女子的面容,"小冉,你听过阿难陀的一个故事么。"
女子闻言摇了摇头,疑惑地开口,"阿难陀?"
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阿难陀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有一个女子爱上了阿难陀,求佛祖让她与阿难陀结一段尘缘。佛祖就问她,你为何喜欢阿难,又喜欢他哪里呢。那女子回答说道,喜欢他的眉,喜欢他的鼻,喜欢他的眼。佛祖闻言冲阿难陀挥了挥手,把他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又问女子,那现在呢,你可还中意。那女子愣了半晌之后猛地摇起了头,飞速的离开了。"
看着女子红红的双眼,l轻轻地替她抚去眼角的湿润,"小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只因你是你,不会因你的变化,就轻意改变了对你的心意,小冉,你明白么。"
女子愣了一下,大滴的泪水打落在了男子的手上,盯着男子的眉眼,呜咽地想要说些什么,而呢喃而出的,就只有,黎聪,黎聪…
男子轻搂她入怀,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冉,想哭就哭吧,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不离去。"
女子把脸埋在男子的肩头,呼吸着他身上从未变过的淡淡的柠檬的清香,莫名的,心慢慢安静了下来。
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一句简单的话,却极是温暖。
这时的她,真的很奢求一份炙热的感情,我不离,你便不弃,执子之手,相伴一生。
哪怕,她自己也已分不清,这是爱,还是依赖。
她用已暗哑的声线在男子耳边呢语,"黎聪,你真的不介意,不介意我的这段过去,不介意我已不再如以前纯美?"
男子闻言拍着女子后背的手顿了一下,把她拉出怀抱,捧起她那小小的脸颊,"小冉,说实话,我介意。"
看着女子那红红的眼眶,替她抹去泪滴,"但是小冉,你都说了,那已是过去。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将来,而不是死死抓住你那伤心的往事。小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不想说,我也不追问。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放下。"
"小冉,你是个单纯而善良的女子。我知道,不是你不能坚守以前的纯净和美好,只是更多的时候,你在周围不曾设有任何掩饰和防护,被伤害了,知道痛了,你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微笑都能够换得尊重和拥抱。于是小冉学会了去适应,或者说,学会了改变,变的不再单纯,变的学会伪装,变得不再是最初的自己。但是小冉,不只是你,每一个人,都在改变。小冉,你一向都是聪明的女子。"
女子闻言撇了撇嘴角,吸了吸鼻子,白了男子一眼,"哼哼,油嘴滑舌,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哄女人开心的。"
男子看着笑着的小冉,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光,犹如雨后清荷一般,展露出一种让心为之颤的纯透诱惑。
他不禁又调笑出声,"好了,不哭了哈,我可不想别人看到小冉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说着向一旁努了努嘴,唇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女子顺着方向看去,见旁边站着几个年轻的男女,一边采着花一边说笑,时不时瞄他们一眼。
她转过头,看着眼前连绵绵不绝的红,轻喃低语,"真希望,花开不败,永不荼靡。"
男子看着她,没有说话。
两个人又踩起单车,欲转过被花围绕的弯曲的小路。
就在他们转弯的瞬间,一辆摩托车冲着他们飞驰而来。
只听到男子惊恐的大吼,"小冉,快避。"
然而小冉已来不及避开,情急之下,向一旁歪去,避开摩托车巨大的冲力,倒了在地上。
黎聪见状大急,一把扔开单车,向女子奔来,"小冉,怎么样,撞到了哪里。"眼眶微红,面色紧绷,抱着女子的身体开始轻颤。
小冉借着男子的力量坐在地上,拍了拍他的手,笑了一笑,然后伸手卷起左边已被血染红的裤管,"没事,好像只撞到了小腿。"
男子看着女子小腿上那一片血红,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这还叫没事,这还叫没事,流这么多血,都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一边说一边狠狠瞪着朝着他们走来的摩托车的司机,"你怎么开车的,开到自行车道来了。"
那司机却是一个年轻的小伙,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不停流血的伤口,"对不起,对不起。我只因有急事…,"话未说完,看到黎聪一脸压抑着狂怒,极快地改口,"这位大哥,真对不起,我送你们去医院,我送我们去医院。"
坐在地上的女子看了一眼满脸歉意,眸间也闪着焦急的年轻男子,又看了一眼面色阴沉,周身环绕起山雨欲来一般的压抑气息的黎聪,笑了笑,"黎聪,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你看人家…"
黎聪看了那男子一眼,没有说话。
莫小冉拉了拉他的手臂,"好了啦,我们去医院就是了。"
黎聪把女子抱起,冲那年轻男子男子喊着,"小子,还不送我们去停车场。"
到了停车场,黎聪急快的调出车出,向医院奔去。
莫小冉看着男子面上的焦急,不由勾高了唇角,"黎聪,没关系,用不着这般急迫。呵呵。"
男子看着她面上的笑,白了她一眼,自嘲一般的道,"看来还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也不再理会女子,加快了速度。
到医院,挂了急诊,帮她清理伤口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医生,"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有没摔到其它地方,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女子闻言摇了摇头,"好似就小腿疼得厉害,没感觉哪里不对。"她说着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接着道,"不过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总感觉特别嗜睡,好似怎么睡都睡不醒似的,还总感觉很容易疲倦,动一动就觉得累。"她懊恼的嘟着嘴唇,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副瘦弱的身躯。
那女医生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面上仍带焦急之色的男子,嘴角微勾,似笑非笑,"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莫小冉一愣,多久,呃,她好像也没怎么留意,喏喏的开口,"我也不记得哎,好像就最近吧。"
那女医生包扎好伤口,站起身对男子道,"你是她的男朋友吧,她腿上的伤有点严重,你最好带她去做个透视,看有没有伤到骨头。"目光又在女子脸上绕了一圈,也不待男子接话,又接道,"那个,最好做个全身检查,看有没有什么其它问题。"说着就走了出去。
黎聪看着没有说话的女子,"可疼得厉害,要不,我抱你去?"
女子面上一红,"不用不用,扶我过去就好。这么多人,抱着多不好。"
男子扶起她,呵呵的笑着,她总是这么容易害羞。
不过,她脸红的模样,一如继往的让他心动不已。
透视的报告出来得很快,有轻微的骨折现象,黎聪也不理会女子的抗议,帮她办了住院手续,"要乖乖听医生的话,留院观察一天,"看着女子微微嘟起的红唇,轻笑着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一天而已,没那么难以接受吧?"
女子哼了一声,抬高了小下巴,赏了男子一脸的倨傲不满,他是不是不记得,她最是讨厌医院里苏打水的味道。
黎聪嘻皮笑脸的凑过来,"好了啦,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的气味,就当是我求求小冉了,好不好。"
女子看着男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突地一暖,他,一点都没有忘记,她一切的喜好,他都记得。
这样的男子,她真的舍得,再次错过么。
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她又被伤害了一次,现在上天把这个执爱着她的男人送还给她,她真的,就舍得把他推离么。
第二天早上,黎聪拿着女子的检验报告来到病房里,面色平静。
可是,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心里的疼痛。
他不知道,他是在心疼这个女子,还是在为自己疼。
这个女子,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还一直在爱的女子。
可是,现在……
坐在病床上的女子看到男子走进来,"黎聪,报告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吧?"
"除了小腿还有点疼,我没有觉得哪里有不舒服。"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就欲去拿男子手上的报告单。
却看到男子往后退了一步,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男子见状,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小冉,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变化,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么。"
女子不解,"黎聪,你到底想说什么,报告单上怎么说,拿给我看看。"
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单递给了她。
该知道的,迟早都要知道,早点面对也好。
女子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微笑,就猛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报告单上面那两个小小的黑色的字体:早孕。
早孕。
早孕。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颤抖的手指再没能拿得动那张薄薄的纸片,掉落在了地上。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罗浩的孩子,这是罗浩的孩子,可是,怎么可能,明明每一次,都有做好防范措施的,他还给她吃了紧急避孕的药。
怎么怀孕了呢。
怎么就怀孕了呢。
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茫,心一瞬间剧烈的抽痛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消息,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在离开他,离开C城的二个多月以后,在那个男子厌倦了她,完全地遗忘了她之后,在她以为她能够把他放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不再揭露,即将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在她以为她可以尝试着接受黎聪的爱,与他重新来过的时候,告诉她,她有了那个男子的孩子。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犹记得当初,与那个男子的誓言,与她结婚生子,相伴一生,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可这一切的美梦,早已被那个男子亲手撕碎,没有留给她任何挣扎的余地。
他亲口告诉过她,他爱的是,是另外一个女子,比她优秀,比她漂亮,比她上进的女子。
他亲口,否定了对她的感情,也否决了她的爱,否决得那么彻底。
现在,却突然告诉她,她怀了他的孩子。
她该如何,该如何,去接受。
二行泪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打落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站在一旁的男子,捡起地上的报告单,放在了一边。
看着她紧咬着唇,汹涌的眼泪。
他抽出面巾纸轻轻的为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可那泪水好似永远都擦不干净似的,浸透了一张张白净的纸帕。
他坐在女子身边,小心翼翼的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小冉,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这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这个女子,安慰这个哭泣的女子。
他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他知道,她失恋了,被伤害了。他选择陪在她的身边,给她一份温暖。
可是,他心里明白,他是有私心的。
他希望,在这个时候,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给她宠爱,给她关怀,让她戒不掉自己的温度,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知道,这个女子,在极脆弱的时候,很容易依赖上一个人,依赖上一份她渴望的温暖。
哪怕,他明明知道,或许那并不是爱情,只是依赖,单纯的依赖,是在她无助的时候,抓住的一棵救命的稻草。
但他相信,只是她愿意回来,他会用整一颗心来爱她,给她,他所能给予的所有一切,让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欢乐,幸福。
他相信,她会爱上他的,一定会的。更何况,曾经她也深深地爱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莫小安的关系,现在,他们是否还是幸福的一对。
有的时候,他会猜想,这个女子,这么多年,并也没有真正的忘记过他。
只是,受了伤害,失去了爱情,失去了爱人,除了孤寂的疗伤,总要学会挰强的去接受,去微笑。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可是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了解这个女子,了解她的痴心。
痴心,这个以前他最爱的一点,一旦爱了,就倾尽所有,他也曾因得到她全部的爱而满心喜悦,洋洋自得。
可现在,他多么希望,她不要痴心,不要长情,不要记着与那个男人已经过去的曾经,多么希望,她是一个凉薄的女子,可以冷情淡漠。
如果她可以忘记,可以淡漠,她就会打掉这个不该到来的孩子。
可,没有假如。
这个女子,将会如何。
心一阵阵的闷痛着,这个女子,会不会离他而去,让他,连陪在她的身边,都将不能。
怀里的女子,不知道是哭的累了,还是在逃避,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了过去。
他轻轻的把她放下,盖好被子,擦干净犹挂在脸上的泪珠。
修长洁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滑过女子的眉眼,小声的呢喃,"小冉,不要怕,黎聪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小冉,你也不会离开黎聪的,是不是,小冉,小冉。"
一声一声充斥着疼痛与渴望的小冉,不停的从男子的唇齿之间溢出,也夹带着浓浓的深爱。
没有爱,何来的痛。
不痛,又如何得知,爱早已沁入血肉,深入骨髓。
这个女子,她的心中,又是怎般的一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