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趁着大家都休息了,辛欢到了周一涵的房间,一同看赵玉华试戏。
辛欢亲自跟周一涵商定,选了两段戏。其中之一是秦直碧与小窈婚期已定,兰芽从京中来,时隔三年突然出现在书院当中……秦直碧夹在兰芽和小窈两人之间,无法直言,只能用眼神和肢体动作来表达。那种压抑的渴望、绝望的等待,极是考验演员对人物的理解。
第二段,是秦直碧终于金榜高中,立在朝堂之上,面对诸多大臣的刁难和考验,侃侃而谈……这又是大场面,考验年轻演员对场面的控制力。
这两段戏是秦直碧人生中的两大难关,也是最考验演员功力的两段戏。倘若赵玉华能够成功驾驭,那么秦直碧这个角色他自然能够扛得下来洽。
因只是试戏,赵玉华自然没上妆,更没有服装道具,赵玉华便没有外在的凭借可以依仗,这无疑又是困难了一层;但是他却也极快找到了“秦直碧”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两段戏下来,辛欢和周一涵不由得连连对望几次。
试完了戏,周一涵让赵玉华先回去。房间内只剩下周一涵与辛欢两个人,周一涵便笑了:“欢子,坦白说最开始跟你合作,我有所怀疑。不过这次你对演员的直觉这么准,让我也不能不刮目相看。”
周一涵拿演职员排单,说:“就这样定了吧。”
辛欢却按住了周一涵的手:“周导,天色已晚,且不忙这么快就定。您容我再考虑一晚。钤”
周一涵略有不解,却也点了头。
辛欢走出周一涵房间,在夜色里宁谧的走廊中无声向前走去——秦直碧,她不能交给赵玉华。
走到电梯口,赵玉华忽然从拐角走过来,带着一脸的期待问:“欢姐,我方才的表现,怎么样?”
辛欢抬眼望着赵玉华。从最初刚见面时,他对她的不理不睬,到此时张口毫无困难地喊出“欢姐”,赵玉华的态度已是180°的大转弯。可是辛欢却并不开心。
辛欢淡淡笑了下:“挺好的。很让我意外。”
赵玉华听辛欢肯定,便益发自信:“意外什么呢?”
辛欢仰头,敛起笑容正色望他:“让我意外的是,这两段戏是我跟导演临时抽出来的;可是你的表现分明不像是临时上戏的模样,倒好像是你早对这两段戏烂熟于心,所以上手时没有半分的生涩。”
赵玉华一怔。
辛欢笑起来:“或者说,你熟悉的不光是这两场戏,你对秦直碧其他的戏份也都烂熟于心——又或者再直白地说一句:你怕是对秦直碧这个角色本身,早已了然于心了!”
赵玉华面色一白,惊问:“这,难道有什么不好么?这部戏是你的心血,我们这些演员同样多做些功课,难道不对么?”
“没错,演员用功是好事。”辛欢眸光变冷:“只是我更希望演员们用功在琢磨自己的角色上,而不是惦记着别人的角色!”
赵玉华听出滋味,便勾唇冷冷一笑:“那是辛欢你没见过吧!我告诉你,圈内演戏,彼此抢角色的事儿也不算特例!”
“我知道。”辛欢目光中再没有半丝温度:“圈内的事是圈内的,但是我的戏,我绝不允许!”
赵玉华还想争辩:“辛欢你听我说……!”
“够了!”辛欢回头冷冷刺他一眼:“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晚安。”
果然是娱乐圈,果然是天生的演员,戏里戏外她已经连续看了这么多人的这么多场戏:个个都是戏里一套、戏外一套;迎头红脸,转头就白脸!个个看似言笑晏晏,回手背在后头的却不定是道还是棍棒!
她真是,看累了。
辛欢无限疲惫地回到房间,本以为席琳已经睡了,便轻手轻脚地开门。结果刚走进去,房间中却猛地灯光大亮,一个人跟个小猴子似的笑嘻嘻地窜到了辛欢身旁,喊:“surprise!”
辛欢被吓了一大跳,惊魂甫定便笑起来:“小萌!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提前打个电.话?”
小萌甜兮兮地拐着辛欢的手臂:“是欧巴说不要提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的。”
辛欢故作无所谓:“有什么好惊喜的?”
小萌依旧好脾气:“欧巴说,欢姐你最喜欢我和长生啦!你一看见我们就会笑~”
“有么?”辛欢抚了抚面颊:“我那是苦笑,你们看错了吧?”
小萌无下限地继续卖萌:“反正我来投奔欢姐了,就算欢姐不喜欢,我也赖着不走了!”
席琳也笑,张罗着帮小萌掂对睡的地方。
酒店的双标间将面积都计算到了骨髓里,是实在没地方再加床了。于是几个人便将两张单人床并在了一起,三个人打横来睡,倒也不挤。
辛欢觉得对不住人家席琳,便嘀咕:“你家欧巴那么大一套总统间呢,就一个衣柜都够你睡了,你干嘛来跟我们挤这个小双标啊?”
小萌缠着辛欢嘀咕:“要是欢姐肯陪我一起上楼去,那我就回去睡衣柜!”
辛欢听出意思来了,便一皱眉:“我看是你家长生不让的吧!”
小萌撅嘴:“哎呀,他不是我家长生啦!”
“早晚都会是。”辛欢一脸笃定。
小萌不敢在这个方向上纠缠,便急忙换了个话题:“欢姐你真是的,你就跟我上楼去嘛。不然人家席琳姐的男朋友都不好意思过来~”
席琳没想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忙拍了小萌一记:“你个小丫头,又浑说什么呢!”
“嘻嘻。”小萌眨眼:“我刚来的时候,人家川哥哥那个舍不得走啊……欢姐,咱就不当电灯泡了,行不?”
三个女人一台戏,彼此拆台着说笑了许久,终于都累极睡去。一直萦绕在辛欢心头的懊恼,也随着睡意沉降。
楼上的总统套里,和郁跟长生下棋。
和郁连走几步狠招,已是叫杀在即,他便放松下来等着长生自己走入套儿里,慢条斯理地问:“家里,乱了吧?”
长生一震,也顾不上马上就要被叫杀了,抬眼来望少爷:“嗯,乱了。网上的消息把太太给气坏了,一个劲儿骂岳映天不是东西;可是网上的人又都是披着马甲的,又没有证据说是人家岳映天自己发的帖——况且岳映天正在养伤,所以就好像更逃过了嫌隙……”
“太太满腔怒火没地儿发,这两天就只能在家里发了。”
和郁点头,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再问:“那我爸呢?”
长生忖了忖:“老爷倒是看不出什么,或者说老爷也许有什么,只是我眼拙,看不出来就是了。”
和郁便乐了:“嗯,我知道了,睡吧。”
“睡吧?”长生指着棋局,“还没下完呢!”
和郁走了两步,停下,回眸一笑:“怎么着啊,我这是放你一马,还看不出来?或者还是你眼拙,没看出来?”
“这!”长生回头再仔细扒着棋盘看。
不对啊,明明他觉着自己很有几分胜算的啊!
宋懿在夜色中,看小龟独自坐在廊下月色里削竹竿。
宋懿披衣走出来,赤脚踏在地板上。
夜凉如水,染透地板,踏上去仿佛是月色都倾泻在了足底。
这是京郊一间风景绝佳、住宿条件又堪比五星级国际酒店的“洋家乐”。宋懿从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切只觉新鲜。她刚来的时候还对“洋家乐”这个名字笑了许久,然后闪着一双钦佩的眸子对小龟说:“还说你是个不懂生活格调的人?你错了,你看只有极有格调的人才能找的见这样的地方啊。”
小龟那时凝眸看她,目光中似乎有星闪光芒一划而过,却没吱声。
宋懿当然不知道,小龟之所以带她到这个地方来玩儿,不过是因为这里是辛欢从前来过的。
那时是岳映天陪着辛欢,岳映天其后事无巨细都报告给了他听。他便起了执念,也想到这里来看看。
宋懿走到小龟面前,抱着膝盖蹲下。长发如丝,软软滑下。她歪着头望小龟的眼睛:“怎么了?睡不着么?”
小龟蹙眉,抬头望来。
他仿佛是不耐这样的独处被人打破。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宛如丛林独兽般的警惕,一向不喜欢有人在他独处时候走得太近……
可是在看见她微微歪头、明澈望来的眸子时,他却忍住了想要赶她走,或者自己起身就走的想法,而是平缓了下呼吸,点头。
只因,那多年里的确有个女孩子也曾经创造特例,不请自来走进他独处的世界,就是曾经这样地歪着头,目光明澈地望着他。
她们是好朋友,于是她们有某些小动作,竟然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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