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罢,她轻轻摇晃签筒,一支竹签滑落在地上,身后的夜景云帮她弯腰拾起,递给伫立在侧的沙弥手中。
无空是寺内解签的师父,一袭红袍袈裟,面容慈和,他接过签,只见上面写着:“杀破狼出,天下易主!”
无空目光一怔,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问道:“敢问姑娘,所求何事?”
夏微澜微微一顿,轻瞥了夜景云一眼,垂下眼帘,淡淡道:“是为夫君求平安!”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说不出的清雅和纯净。
无空沉吟片刻,低声道:“此乃下下之签。”
竟然是下下之签,夏微澜不禁心惊肉跳,轻声道:“还请大师解签。”
天空快速的转了转佛珠,意味深长的望着夏微澜,缓声道:“实不相瞒,从卦上看,你夫君有帝王之相,然而,目前的命途堪忧,但是,七杀、破军、贪狼三星汇聚,天下必将易主!生死成败,乃一瞬间。”
夏微澜不由震住了,亦寒有帝王之相,难道说,他要做皇帝?
夜景云拧眉看着夏微澜,轻声道:“微澜,有些事,既是命中注定,就不可强求。”
夏微澜愣了半晌,这才起身告谢大师,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夜景云心情凝重,带着她来到寺后,后院有个很大的梅花林,种植在拱桥的两端,桥下清泉涌动,流水迢迢,风景秀丽,让人心情舒畅。
落英缤纷,漫天花雨,在水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涟漪,不停地向远处飘移。
在那梅林之后,四周有重命把守,显然,那房子里住着一个极奇尊贵的人物。
夜景云抱着夏微澜,安全的掠过那些御林军的耳目,直抵达到了小院内,那是一件禅房,门窗微开,里面隐约传来一名女子的轻咳声。
夏微澜目光怔了怔,有些疑惑的看向夜景云。
夜景云回望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复杂,很快沉寂下来,清姨每年的冬日,都要来这里上香祈福几日。
而微澜来的时间,正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日,而这座寺庙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只怕两个相聚的时间不多。
不过,即便是这样匆匆一见,也是难得的机会。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绝美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四名容貌秀美的侍婢。
女子一身雪白,上等的白色狐裘,披肩绕着勃颈上,映得她宛如清冷孤傲的雪仙,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清冷的气息,眼光飞快掠过,看到院子外站的两人,不禁愣住了!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夏微澜,眼底隐约浮起湿意,紧接着,嘴唇跟着颤抖起来。
七分相似的相貌,十分相像的气质,依然窈窕的身姿,白晳光滑的皮肤,没有留下岁月行走的痕迹,只是眼眸中带着经历沧桑的愁苦,眉宇间满是洗尽铅华的无奈。
夏微澜想过和亲生母亲,相遇的千万种情景,想着若是见到了,她要说什么,可是相见了,千言万语哽在咽喉,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言语。
两人只是怔怔望着,眼中水光闪烁,脉脉不得语。
枝上梅花静静绽放,一阵风吹来,雪落纷纷,一旁的夜景云轻咳一声,伸手揽过夏微澜的肩,淡淡笑道:“微澜,还愣着做什么,快过去吧!”
夏微澜这才回过身,抿着唇朝女子走去,女子见夏微澜像是要过来,这才回过神,神色谨慎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四婢,冷声道:“你们都到院外候着,没我的吩咐,都不许过来!”
四婢为难的看了萧晚清一眼,迟疑道:“娘娘,这……”
萧晚清面色一冷,眸中掠过一阵寒霜,沉声道:“这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还不快去!”
四婢面面相觑,皆是无可奈何,只得微微躬身,迅速的退到院子外。
夏微澜心跳如鼓,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阶,来到了萧晚清的跟前,仅仅是一步之遥,看着眼前的女子半响,沙哑的开口唤道:“娘、娘亲……”
萧晚清神色复杂的看着夏微澜,听到她叫自己娘亲,只觉做梦一般。
终于,控制不住内心激动情绪,猛地将她拉向怀中,一行清泪眼角滑下,哽咽出声:“你是浅儿,我的浅儿对不对?”
夏微澜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突然觉得很满足,哭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萧晚清也是眼中含泪,脸上带着感动的笑意,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又是哭又是笑,夜景云一直静静的看着,看她们叙旧叙的差不多了,这才轻声唤道:“清姨……”
夏微澜和萧晚清纷纷回过头,萧晚清这才拭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景云,谢谢你,帮我找到浅儿,看到她现在平安无事,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夏微澜听到萧晚清这么说,紧抓着她的手道:“娘亲,你不要这么说,我没有怨过娘亲,只是这些年来,我忘记了一切,前段日子,才恢复了记忆。”
听到她轻描淡写的语气,萧晚清满腔复杂之情,想必过去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这样的平和与恬淡的个性,只怕多半是世间的无奈造成。
夜景云目光沉凝,环顾了四周一眼,淡淡道:“清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萧晚清闻言不由一惊,慌忙松开了夏微澜,擦了擦眼角泪水,连连点头,对着夏微澜笑道:“看娘都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说完,便拉着夏微澜转身进了屋,而夜景云却没有跟着一同进去,只是眼光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形,带着高度的警惕与沉重。
房间内,萧晚清微笑着转头看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宛如秋水,隧伸手指了桌对面的蒲团,语气十分轻柔地道:“坐吧。”
夏微澜微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地坐到了蒲团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晚清,心是升起些许感概。
这时的母亲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刚才,她与宫女对话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身处后宫中的女子,少有的冷厉与漠然。
萧晚清见夏微澜直盯着她看,而后,放开了她的手,走到檀木桌旁,翻开桌上两个干净的杯子,随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姿态优雅地为自己,也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翠绿碧波茶水中,映着的,是她眼中的明暗不晦,借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她缓缓地道:“知道你没有怨娘,我已经很满足,只是当下的局势,你我终是不能相认。”
听了萧晚清的话,夏微澜面色平静,只是淡淡一笑,接过她递来的清茶,轻茗了一口,淡淡道:“我只是想问问娘亲,你待在皇宫,快乐吗?”
萧晚清不由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沙哑道:“可是,我走不了……”
夏微澜心下明白,眸中掠过一丝伤感,低低道:“我本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可是,当听到母亲还在人世的消息,不知有多高兴,纵然此时无法相聚,只要得知你们活得好好的,那我便无所求了,何况,母亲还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不是吗?”
萧晚清目光猛地一怔,听闻这番话,感动得不知所措,自己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善良美好,反观自己,除了满身污秽,再无其他,她越是这样说,在她面前,她越是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门外的夜景云传来微显焦急的声音:“微澜,我们必须得走了!”
萧晚清闻言一愣,紧握着夏微澜的手舍不得放,眼神一刻也不放松,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庞,在心中刻下她的样子,喃喃道:“这么快?”
远远的,隐约听到众人高呼的声音,萧晚清浑身一颤,知道是那个人来接她了。
夏微澜感受到母亲的情感波动,不禁伸手抱住了她,下巴抵靠在她瘦弱的肩头,低声道:“娘亲,我要走了,我会想办法去看你和弟弟,希望你们都要好好保重。”
萧晚清点点头,极为不舍的放开了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夏微澜蓦地转身,推开房门,看到了夜景云俊美的面容,接过他伸过来的手,急步的向外面跑去。
只是由于慌乱,脚下一个趔趄,身体直直的往下坠去,幸亏夜景云及时的将她抱住。
就在这时,一名御林军远远的冲他们喝道:“什么人!”
夜景云微微一怔,看到身着明黄色龙袍,大步走来的凌聿颢,面色浮现一丝沉滞之色,搀扶着夏微澜,缓缓走到他跟前,淡淡拱手道:“夜景云见过皇上。”
凌聿颢微微一愣,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是夜卿,你怎么会这里?”
夏微澜深深吸了口气,急忙从夜景云怀中离开,不卑不亢的俯身跪拜,低声道:“民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聿颢不由微微一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体态与气质,都有总让他熟悉的感觉。
而且,她身上所穿的服饰,竟是十年前云泽国的流行的样式,质疑的目光,在夜景云的面上逡巡,目光凌厉无比,“她是你什么人?”
夜景云面色波澜不惊,极是平静的接受他的逼视,而后,朝凌聿颢淡笑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夏微澜闻言倒抽了一口气,注意到夜景云攥她手的力度,比刚才大了许多,不由沉下心来想,这大概只是权宜之计吧!
凌聿颢挑挑眉,目光已没有先前那般柔和,看向夜景云,沉声道:“朕一直要为你指婚,你百般抗拒,怎么如今,倒想要成亲了?”
夜景云面容沉静,眸中一片平和,低声道:“从前是未遇上让自己心动的女子,如今遇到了,三千繁花皆看尽,唯有一人藏于心。”
凌聿颢微微颔首,同意他的说法,想他当年,还未遇到澜儿时,别的女人在她眼中,都是庸脂俗粉,过目就忘,唯有她,才让他魂牵梦萦,相思成痴。
终于,凌聿颢将锐利的目光,落到仍然跪着的夏微澜身上,声音淡然却急具威严,沉声道:“抬起头来。”
夏微澜这才缓缓抬起头,触到凌聿颢沉锐的目光,又缓缓低下,她面容柔美宁静,那优雅淡漠的气质,却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凌聿颢在看清她面容的时候,面容微微的怔仲,嘴角略僵,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诧,喃喃道:“你是……”
夜景云一直沉稳的立着,淡淡道:“如果皇上没有其他事,那夜景云就先告退了!”
凌聿颢恍惚的回过神来,神色变得凝重且怪异。
他突然想到萧晚清,此番过来,就是来接她回宫,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夜景云未过门的妻子,那再找到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随意的挥了挥手,淡淡道:“退下吧!”
说罢,大步流星的向萧晚清所在的小院子走去,一进院子,就看到萧晚清伫立在那里,神情焦虑担忧,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凌聿颢赶紧走了过去,揽过她的肩,沉重道:“为何迟迟不肯回宫,你是在逃避我吗?”
萧晚清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接触,冷若冰霜的别过头,沉声道:“是!”
凌聿颢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快,微微一愣,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能原谅我,如果当初,不是他抢走你,我们又怎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萧晚清脸色苍白,攥在袖下的手指,颤抖个不停,冷笑道:“你夺了他的天下,你夺了他的妻子,凌聿颢,你还有脸要我原谅你!”
闻言,凌聿颢脸色变得铁青,猛地扣住她的下颔,喝斥道:“萧晚清,你好大的胆子!”
他的声音浓厚有力,穿过空矿的院子,清晰的传到外面。
御前侍卫闻声,立刻冲了进来,刀已出鞘,锋利的刃,在清冷的雾色中,发出冰寒的蓝光,他们见到此情景,不由一怔,疑惑的询问:“皇上?”
凌聿颢这才惊觉,胸口剧烈起伏,艰难的压下怒火,朝锦衣卫摆了摆手,声音低沉:“退下吧,没有朕的旨意不要进来。”
御前侍卫困惑的答着,施了礼,收了刀,迈着整齐的步伐退了出去。
凌聿颢面色沉凝,看着萧晚清愤怒的脸庞,冷厉的嘶吼道:“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他,如果你想报仇,那就来吧!”
萧晚清闻言,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让她一生负疚,缓缓抬眸,望着眼前这样俊逸霸气的脸庞,她心中是极恨他的,可是,却又无法亲手杀了他。
凌聿颢看着她的眼神,心中的怒意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国之君应有的沉着冷静,低声道:“我见过浅儿了,只是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萧晚清的身体猛然一滞,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警惕的看他:“你想怎样?”
凌聿颢沉声笑起来,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眸中透着笃定与自信,低声道:“她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害她,我要和她相认!你放心,我会给她天底下最无上的宠爱!”
听到他的话,萧晚清心中浮现一阵恐慌,面容瞬间变得惨白,宛如无影的薄雪,说话时,声音也变了调子,“不可以!”
凌聿颢眉头紧皱,微微眯眸,怔怔的看着她的脸色,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为什么不可以,若是子轩知道,他有了亲生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萧晚清苍白的面容,渐渐崩溃瓦解,眼眸带着一丝绝望的望着他,沙哑的叫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肆意妄为,是不是要让她看到,我是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凌聿颢心中不禁剧痛,紧搂着她颤抖的身体,轻声道:“怎么会呢?和她好好解释清楚,她一定会理解你!”
当年,她在入宫的前一晚,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他。
然后,毅然绝然的进了宫,谁曾想,那一夜竟会珠胎暗结。
只是,他不知道,二哥是以何种心情留下这个孩子,并视于已出。
当年一役,他始终存着巨大的愧疚,只是,他做过的事,就不会后悔。
纵使,这代价,是让他半生无法拥有她的温柔与笑容,有的只是冷漠与怨恨。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现在能每天看着她,感受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很满足了,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
凌聿颢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耀眼的光芒,嘴角露出一抹傲视天下的弧度,沉声宣告道:“澜儿,你应该知道的,一旦决定的事,我就不会有丝毫的动摇!为了拥有你,就算是受天下人耻笑,受尽天下人指责,我也在所不惜!”
萧晚清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凄楚的盯着他,嘶哑的问道:“凌聿颢,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爱我,却还要让我这么痛苦呢?”
凌聿颢心头一震,是啊,他就是爱得这般毫不理智,禁不住悲怆的笑了起来,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道:“你今日,还在这住一晚吧,明日,我再来接你回宫!”
说完,他蓦地转身,迈着步子走了出去,而身后,传来萧晚清颤抖的声音:“凌聿颢,你如果那么做,只会让我更恨你!”
闻言,凌聿颢身形一滞,勾起的嘴角,带着些许苦涩。
院外,御前侍卫们整装待发,恭敬的等着他,他敛了敛神情,迈着沉着的步子出了后院。
※
回到寒月山庄的夏微澜,只感觉惶惶不安,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夜景云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轻声问道:“微澜,你是不是担心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夏微澜闻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看我穿的服饰,我梳的发髻,还有,他恍惚的模样,何况,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只怕不用多猜,就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夜景云敛了敛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但还是放我们离开了,想必,他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夏微澜黛眉微凝,对于这个凌聿颢,当年躲在花丛里,看着他杀了父亲,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想起当年的叛乱,是源于他对母后的抢夺之心,心头不禁感觉寒冷万分。
报仇!自从恢复记忆后,她不止一次在心中想过报仇!
可是,若是要让他亲手去杀了他,她能做到吗?答案只怕是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她终究是太弱小了!
深冬的日光淡淡的,照在湖面上,反射着清冷的碎光。
一些零碎的片断,渐渐的从脑中浮现,她还记得,偷偷抱着她去宫外游乐,对别人是那样的严苛冷厉,对她却是那样的温柔,将她高高的抛向空中时。
那快乐的感觉,依稀犹存……
他本来是声名显赫的镇国英雄,可是,却为了自己的私欲,造就了无数的杀孽,成了一个千夫所指的罪人。
可是,看到母亲现在的样子,她大概能猜到,只怕穷极一生,他都没办法得到母亲的心了,这样想着,心中不禁释怀了些许仇恨。
心的折磨,远比肉体的来得痛苦,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夏微澜叹了口气,喃喃道:“终究是他杀了我的父亲,我没有手刃他报仇,已经很愧对泉下有知的父亲,只愿这一生,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夜景云面容清冷,清澈如水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淡淡道:“若是你想报仇,那沾满血腥的事,就由我来吧!”
夏微澜摇了摇头,眸中浮现一抹慌张,急声道:“景云哥哥,不要……我试着放下所有仇恨,不就是不想挑起战争吗?”
夜景云眉目中带着些许复杂,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澜儿,这些事,并不是个人所能左右的,所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时候,战争是为了接下来的天下太平。”
夏微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悠悠道:“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夜景云微微一笑,微澜聪明睿智,又富有仁心,也许,就算将来母仪天下,也不会逊色于任何历朝皇后,只是那样拘束的生活,是她所不喜的吧!
夏微澜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抽了出手,轻声问道:“景云哥哥,刚才,你为何要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夜景云面容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黯淡,淡淡道:“当时只是一时情急,在那种情况之下,我怕他对你起了杀意,才以妻子之名来确保你的安全。”
夏微澜沉默了下来,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才好。
翌日清晨,宫来传来消息,召夏微澜进宫面圣,夏微澜接到圣旨时,夜景云和凤宸息也在身侧,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凤宸息走到夏微澜的身侧,伸手揽过她的肩,勾唇一笑道:“丫头,要是不想去,我就带你私奔,天下之大,有本事,他就来追看看。”
夏微澜闻言不禁一笑,凤宸息总是在她失落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她打气,“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进宫去见一见他吧。”
夜景云深凝着夏微澜,眸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窗外,梅花开得正盛,芬芳吐蕊,寒霜傲雪,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带来了冬的寒洌。
凌聿颢心情很好,神清气爽的坐在紫檀木椅上,眉宇间带着淡淡笑意。
不一会儿,夏微澜步履沉重的走进了元和殿,对于皇帝的召见,她却是早有预料的,正要行礼,就听见凌聿颢已经开口:“一切虚礼都免了,住后,你见了朕,无需行礼!”
紧接着,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温和道:“坐。”
凌聿颢的态度让夏微澜愈加警惕,淡淡道了谢,规矩的坐到了椅上,他一瞬不瞬的看她,突然笑起来:“你和你母亲果真很像,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年轻时的她。”
夏微澜的身体微微一滞,她迟疑着看向皇帝,困惑道:“皇上召见民女,所谓何事?”
凌聿颢敛了敛神色,温和的笑起来,目光带着一丝热切,急声道:“你不必再隐瞒了,你就是凌浅微,尚云国的公主,我的女儿!”
听闻凌聿颢的话,夏微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回荡,她极力镇定,哑着嗓子道:“皇上,你何出此言?!”
凌聿颢沉锐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淡淡的问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夏微澜的手指猛然一抖,只觉手脚冰凉,纤细的指紧紧地握起,指甲陷进肉里,掐出鲜红的颜色,指节泛着骇人的白,她极力压抑心中恐慌,命令自己要镇定。
可是,颤抖的唇,泄漏了她的恐慌,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喃喃道:“不会的……”
凌聿颢叹息着打断她,抬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沉声道:“当年,我与清儿相识在先,早已私定终生,可是,后来,却被二哥横刀夺爱,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九五之尊,如果当年,我有权力与之抗衡,我们又怎会……错过了那么多年。”
夏微澜紧紧抓住椅上扶手,嘴唇剧烈的颤抖着,苍白的脸色,仿佛冬日里寒冷的雪,她失神的望向远处,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母亲……母亲……”
凌聿颢眉心紧皱,眸中浮现一丝痛楚,闭了闭眼,沉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但是,我会想办法补偿你……”
夏微澜回过神来,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他,低声道:“你如果真要补偿我,就放我和母亲离开这里!”
凌聿颢面容变得有些沉痛,后退了一步,握住了椅背,沉声道:“这……我办不到!我们好不容易相聚,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想从我身边离开?”
夏微澜只是淡淡的笑,目光中透着凌厉的光芒,轻声道:“皇上不知道吗?能身处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必然要失去常人所能拥有的感情,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这一点代价,还吝啬付出吗?”
凌聿颢的面容变得凝滞,这才从头打量起眼前的女儿,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并不是不愿意付出,难道放弃皇位,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吗?”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似陷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当年的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强大的权力,是无法保护好她的!朝中元老,对于后位空虚,早已不满,个个都在逼我,我并不是贪恋皇位,只是想保护她和子轩不受伤害,难道这也叫贪心吗?”
夏微澜站在凌聿颢的面前,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不要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们需要这样的保护!”
凌聿颢深深的看着夏微澜,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叹了口气道:“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我现在立刻诏告天下,封你为尚云国的第一公主,为你和景云两人指婚,你们两个从小就感情极好,而景云又是人中龙凤,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一往情深,相信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看到你们两人成亲,我也了了一桩心愿。”
夏微澜闻言,面色一白,惊诧的叫道:“不行……”
凌聿颢面色沉凝,疑惑的看着她,低声道:“为什么不行?你们不是都已经打算成亲了!”
夏微澜眉心紧皱,心中迟疑不决,如果说出来,只怕凌聿颢追究夜景云的欺君之罪,不说出来,又怕这婚事就会这么定下,权衡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正视着凌聿颢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已经嫁过人了,又怎么能嫁给景云哥哥……”
凌聿颢皱了皱眉,锐利的眸子掠过一丝寒光,低声道:“那人是谁?”
夏微澜不由一愣,张了张嘴,选择了沉默,怎么可能说出冷唯墨的名字,他现在是景陵国的重大逃犯,说出来,也只会让亦寒的处境更加恶化。
见她沉默不语,凌聿颢沉锐的眸光闪了闪,低声道:“说不出来,就是没有了,嫁给像景云这么优秀的男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母亲一直盼着,你和景云能够成亲,她若是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三日后,举行大婚典礼!”
说罢,也不等夏微澜的回答,就转身大步流走了出去,俊逸的脸上带着欣喜与愉悦。
夏微澜用尽力气追了出去,可是,她却被守在门口的御林军挡了回来,她眉心紧拧,心知他这么急于促成他们的婚事,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夜景云那强大的势力,只因他一直处于中立的状态,各国相安无事,若是哪国有了他的支持,另外两国又怎能与之抗衡!
他昨日说要为她报仇,是真的有那个实力,才能说出那样的狂言。
夏微澜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事情变得糟糕了,如果让冷唯墨听到这个消息,只怕会暴跳如雷吧,她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当日,尚云皇颁书诏告天下,说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并赐封她为第一公主,荣享尚云国最高荣誉,即时下旨赐婚,将于三天后,与寒月山庄庄主夜景云举行大婚。
寒月山庄在各国京城都驻有宅院,收到宫里传来圣旨,夜紫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景云总算是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忧的是,只怕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怪就怪那丫头不开窍,景云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偏偏找了那么一个肆意狂为的男人,不过现在,最伤脑筋的应该是景云吧!
得知夏微澜被禁锢于宫中,夜景云神色一冷,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
而宫内,夏微澜被四名宫女步步紧随,心中很是烦闷,看见夜景云缓步在花园中穿行而来,眸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
一袭不变的月白色锦袍,长身玉立其中,远远看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衬得他越发风姿俊朗、飘逸脱俗。
那清俊的绝色容颜,深邃的眸中带着温和的暖意,仙人般出尘的气质,让在场所有宫女的心神为之一动。
夏微澜眉心紧皱,有些抱歉的看了夜景云一眼,微微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景云哥哥,我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夜景云眉目轻舒,淡淡一笑,道:“还不算太糟!”
夏微澜蓦地抬起头,诧异的望着他那不像是玩笑的表情。
而后,看了身后的几名宫女一眼,低声交代道:“你们先退下!我就待在这,不会连累你们受罚的!”
几名宫女这才恍过神来,脸色微微发红,躬身退了下去。
夏微澜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伤心的表情,筹措的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景云哥哥,我不能嫁……”
夜景云走到夏微澜面前,忽然抓起她的手,深幽的眸中竟是一片柔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就让我再做一会儿梦好么?”
夏微澜心中一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任由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沉默了半晌,夜景云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眸中闪烁着一丝冀希,轻声道:“微澜,你……能不能做我三天的妻子?”
夏微澜心揪成了一团,她知道,拒绝这个要求会比较好,可是,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不答应,那自己岂非太无情了……只是三天的梦吗?
见她犹豫不决,夜景云深觉自己话中的语弊,面色微微泛起红潮,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希望,这三天,我们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就算是演戏也好。”
听了夜景云的话,夏微澜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个决定,她也不知是对是错。
夜景云深吸一口气,对着夏微澜淡淡一笑,轻声道:“我会带你离开,三日后,洞房之夜,趁着皇上松懈之时,带你离开。”
接下来,夜景云带着夏微澜,到了凌聿颢面前,两个默契的演了一出戏,顺利的将她从宫中接了出来。
具体的意思是,大婚前三日,夏微澜想在寒月山庄度过,大婚前一晚,再将她送回皇宫,翌日清晨,再举动大婚典礼。
本来是不合常礼的,但是,出奇意料,凌聿颢答应了这个要求。
到了寒月山庄别院,下人和婢女们,见到他们纷纷上来道贺,夏微澜微微的笑着,只是那笑容中,难掩一丝淡淡的落寞。
而夜景云笑得很开心,仿佛是真的要成亲的喜悦,只有夏微澜知道,那笑容的背后,带着巨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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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夜景云充分展露了他厨艺的天份,本来夏微澜亲自下厨,但是,夜景云却执意要为她做菜,为她调养一下身体。
两人相处时,她喜欢看书,他就就旁作画,满桌的画纸上,总是素描着她的模样,而他,偶尔会拿起箫,吹一首曲子,她就取来瑶琴,与他合奏。
他们相约去南屏山,两人在山间漫步,看溪流瀑布,看云起朝落,在外人看来,两人真的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微微低首,眼中的深情带着万分眷恋,她睫羽微垂,遮去眸中闪烁的复杂。
对于夜景云来说,每一天,每一刻,都如同梦境一般,每天的时间,却是那么短,他多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可光阴的流逝,谁都无法阻止……
夏微澜看着出神的夜景云,不禁轻声问道:“景云哥哥,你在想什么?”
夜景云回过过来,唇边绽出一抹醉人的笑意,淡淡的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夏微澜迟疑了片刻,这才轻声问道:“有亦寒的消息吗?都已经这么久了,他应该已经抵达了尚云国境内,为何还没来找我?”
夜景云眸中一抹淡淡的轻烟掠过,低声道:“澜儿,如果让你去做皇后,你愿意吗?”
夏微澜浑身一震,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的盯着夜景云的面容,急声问道:“景云哥哥,你老实告诉我,亦寒是不是有了夺位之心?”
夜景云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已经了然,沉重地说道:“景陵国发生内乱,现在的局势,对他有些不利,景陵国先皇遗诏,本该由三皇子,也就是冷唯墨即位,而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今的太后,她勾结内阁大学士,篡改遗诏,改立自己的儿子,二皇子冷昊挈即位大统,如今遭以揭发,一时激起千层浪。朝政之上,一分为二,一方主张遵从先皇遗愿,让冷唯墨即位,而另一方,以冷昊挈贤明治国为由,支持他继续在位,两党之争,愈演愈烈。”
夏微澜心头一颤,就连手指触到了琴弦,发出了清冽的琴音,她也毫无所觉,“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避免的办法!”
夜景云眉心紧皱,清冷的眸光微微闪烁,冷静的分析道:“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根本由不得他选择,若是败,冷昊挈绝对不会留下他这个隐患,若是胜,必然要是荣登九五之位,以他的个性,必然会排除万难,立你为后,到时,你愿意伴他左右,母仪天下吗?”
夏微澜心中猛地一震,失神的跌坐了下去,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神情恍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哑声道:“纵使那个位子有万般的好处,我都不会愿意的!偌大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妃子?要让我……和别人分享他吗?”
夜景云看到她这幅模样,心中不禁一痛,迅速来到她的身旁,揽过她的肩头,轻声安抚道:“微澜,你冷静点!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不要这么悲观。”
夏微澜立起身子,清幽的眸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低声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夜景云清冷的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现在找他也无事于补,不然,我来帮你做个决定,明日,我与你大婚,若是他能放下一切来找你,那就说明,江山与你,你更重要,我会助他登上皇位,倘若,他日后负你,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你夺回来!”
夏微澜闻言怔忡住,不可置信的望着夜景云,意识到他话中的坚墨,这是一场赌博,谁输谁赢都不知道,也许,只是两败俱伤。
※
夏微澜眉心紧颦的坐在铜镜前,神情显得十分凝重,明天,就是她和夜景云大婚的日子,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些紧张,有些害怕,又有些无措。
纵然心里明白,这是权宜之计,只是陪夜景云演一场戏。
可是,毕竟是与亦寒以外的人拜堂成亲,总感觉,这是一种无形的背叛。
大婚前日,大婚的准备工作,正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大红的灯笼和红稠,挂满了寒月山庄和皇宫大院。
而迎亲队伍所经过的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鲜花红稠,两串喜气的大红灯笼,冬梅热情洋溢地展现着生机,淡淡的花香气扑鼻。
来来往往送娉礼的人,都快把门槛都踏破,进进出出的人群,脸上挂着或诚心,或虚假的笑容,但是,夏微澜已经无心去注意那么多了。
大婚当日,天还没亮,她就被从被褥里拉起来沐浴,熏香,之后是更衣、梳妆。
在丫鬟的搀扶,一干喜娘嬷嬷的簇拥下,坐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为她打理的缎亮长发,涂过香脂,莹润发亮,施上粉黛,帮她戴上凤冠,系上霞帔。
夏微澜怔怔的看向镜中的自己,潋滟水波的黑眸中,闪烁着淡淡的轻愁,府外的鞭炮声与鼓乐声,相互交织,响彻天际,与周围的喜庆相比,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一切准备就绪,夏微澜坐在喜帐前,静静地等待着迎亲队伍的到来。
这样的熟悉的场景,不禁让她突然回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来,她摇摇头,甩开脑中的画面,深吸一口气,她缓缓站起来,隔着一片朦胧的红纱盖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这时,喜娘和宫女们齐齐了冲了进来,嘴里直嚷道:“公主,迎亲的队伍来了。”
说罢,还不等她反应,就架着她迅速的向外走去。
※
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两旁,一大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尚云国第一公主的大婚典礼,可想而之,场面会有多盛大隆重,而成为驸马的男子,也是叫人大吃一惊的人物,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明月公子,而且,还是手握各国经济的巨贾。
此时街道上,不光是看热闹的男子,还挤完了许多女眷。
若能在此,见一下名冠天下‘明月公子’的真容,她们这些大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夜景云坐在打扮得精神抖擞的骏马上,墨染的柔顺发丝,被精致小巧的盘龙金冠高高束起,一身修剪得体的朱红色绣龙喜袍,将本来就俊美无铸的他,衬托得宛若天神降世。
相比平时,更是多了一份清俊隽秀,尊贵优雅。
然而,只要稍微注意,就会发现,其实,他很紧张,全身因为紧绷而僵直,双手几乎握不紧缰绳,深如幽潭的眸子,紧张又期盼地望着宫门,片刻不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他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觉得时间好漫长……
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在一群宫女嬷嬷的拥簇下,伴随着喜悦的高呼声,一袭艳红色的凤冠霞帔,娇美动人的新娘出现了!
看到夏微澜出现,夜景云的心跳,仿佛骤然停止,即使,她的容颜,被朦胧的红头纱遮盖,他也能想像,此刻的她,是多么的美丽!
夜景云脸上浮现和煦的微笑,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天生的尊贵优雅,以及后天的飘逸出尘,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街道两旁有不少女子,甚至因为他的笑容,脸上泛起了红晕。
喜娘笑得见牙不见眼,朝呆愣住的夜景云叫道:“驸马,还不快来接公主!”
夜景云恍然回过神,淡淡一笑,缓缓朝夏微澜走去,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瞧到朦胧面纱下,她那清雅的面容。
那么骚动不安的心,再有了片刻的平稳,自喜娘的手里,接过她的柔软小手,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就是这般吧,只不过,他也十分明白,这只是片刻的假象。
夜景云淡淡一笑,松开了她的手,转过头,背对着她,身子微微躬下。
夏微澜不由一愣,在喜娘的催促下,她才明白过来,身子微微前倾,羞怯的伏了上去,修长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抱住了她,将她托到了背上。
她恍然的记起,有一个男人,也是这样背着她,走了好久、好久……
从偏殿到正殿,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到达皇宫大殿,夜景云将夏微澜放了下来,喜娘上前,拿来一根中间缀着红花的红绸,交到夜景云的手里,而另一头,交给了夏微澜。
夏微澜心头一震,绸缎的那一头,是夜景云,他扯着绸缎,一点点把她牵引到身边。
夜景云俊挺的高大身影,配上夏微澜娇小玲珑的身形,站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女玉,羡煞众人。
这时,一道尖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皇上驾到,梨妃娘娘驾到!”
夏微澜不由一愣,僵直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动也不动,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高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梨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聿颢龙心大悦,满面笑容,长臂一挥,说道:“众卿平身。”
众人异口同声的叩谢,起身垂首,等待皇帝金口垂训。
夜景云手携头戴红盖头的夏微澜,来到凌聿颢和萧晚清的面前请安,齐齐跪下道:“景云(微澜)见过皇上、梨妃娘娘。”
凌聿颢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赶紧示意他们起身,愉悦的笑道:“都起来吧!浅儿、景云,你们俩还不改口,应该叫父皇和母后了!”
萧晚清则是扶起夏微澜,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嘴边露出一抹雅致的笑容,淡淡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祝你们百年好合,相知相守一生。”
夏微澜只是低垂着头,始终没有开口唤凌聿颢为父皇,夜景云满面笑意,深凝了夏微澜一眼,轻声说道:“景云代浅儿谢过父皇、母后。”
这时,太监总管王公公走到凌聿颢身旁,轻声提醒道:“皇上,吉时已到,可以主婚了!”
凌聿颢看了萧晚清一眼,笑着点头颔首,王公公会意,挥手示意乐师们奏乐,大婚仪式,正式开始。
紧接着,尖细的声音高高的扬起:“一拜天地!”
所有的宾客,齐齐转头,将目光集中到殿中央这对新人身上,夜景云和夏微澜有默契的转过身来,向外面的天地,跪拜叩首。
王公公笑着继续叫道:“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来,向正堂上的皇帝、皇后叩拜,红稠之下,夜景云紧握住夏微澜的左手,他手心里的湿、濡,正昭示着他此刻的紧张,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夫妻对拜……”
突然,一个让人惊愕万分的怒吼声响起,“不准拜!”
话音一落,夏微澜只觉一阵冷风袭来,握着红绸的右手被对方狠狠的钳制住,用力向外拉拽。
而夜景云握着她的左手,来自两方的拉力,让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刻,来人掀开了她的盖头,夏微澜蹙眉抬首,看到一个面色黑沉,目光赤红的狂傲男子,携着一身的驱之不散戾气而来。
看着这张思念已久的俊美容颜,夏微澜眼眶渐渐湿润,嘴角不禁向下一抿,露出一个心酸中夹杂着感动的笑容。
冷唯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满脸的不解与失望,眸子里满是黑蒙蒙的压抑感,空洞得让人心碎。
这种沉痛的表情,让夏微澜觉得很难受,猝不及防的,心脏猛烈地震动了几下,像是被强大的气压,逼着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这一刻,被夜景云握着的左手,传来了一丝疼痛……
夜景云眸中闪过一道冷洌的寒芒,清冷的声音响起,低声道:“冷唯墨,这里是尚云国,不是你肆意狂妄的地方!”
冷唯墨紧拧着眉,深邃幽暗的黑色瞳孔,反射出冷厉的光芒,转头,径自望着夏微澜的眼睛,带着唯我独尊的霸气,沙哑低嘎的命令道:“跟我走!”
四周响起此起彼落的抽气声,事情太过突然,让他们惊愕到当场。
大殿上,凌聿颢的脸色暗沉如铁,目光阴蛰如冰,锐利的盯着冷唯墨,冷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通通抓起来!”
夏微澜心中一惊,眸子掠过一丝慌乱,大喊一声:“慢着!”
这里是尚云国,他孤身一人在此,实在不该太过嚣张,他公然抢亲,尚云皇以及在座的众多朝臣,又岂会容他在此放肆?
可是,他是她的夫啊,为了他,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四周已经布满了御前侍卫,手中的长剑随时可以出鞘,他们警觉地盯着冷唯墨的一举一动,伺机行事。
而冷唯墨显然没有顾及这些,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只是为了捣乱她的婚礼仪式,纵使他武功再厉害,寡不敌众的道理都不懂吗?
冷唯墨俊美无铸的脸庞,依旧透着张狂的跋扈与霸气,燃着熊熊怒焰的深幽的黑瞳,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夏微澜,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红色烈如火焰的喜服,衬着灼灼生辉的凤冠,珠饰下,白晳如玉的小巧脸庞,象是刚开放的一朵琼花。
黛眉非画似画,眉心一点朱砂,一双流盼生姿的眼眸,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娉婷玉立的身姿,如袅袅青烟,似潺潺流水,一颦一笑,足以摄人心魂。
这幅模样,不禁让他想起一年前的洞房花烛夜,那晚的她,也是这般的娇美动人,不同的是,今天她要嫁的人,不是他!
他的心狠狠地揪疼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曾经的甜蜜与美好,在脑海里飞快的掠过,为何才分开短短一个月,她竟会穿着喜服与夜景云拜堂成亲。
若他再晚来一步,只怕她已嫁做他人妇,不!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为了阻止这场婚礼,皇城外,有近五百名死士潜伏等候,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里便会血流成河,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的后果是什么。
可事已至此,他没得选择,他已经无冷静思考!
他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不管她现在愿不愿意,就算是抢,也要将她抢回景陵,从此,再也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再也不让她离开。
凌聿颢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面如寒铁,沉声问道:“浅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微澜望着龙座上的凌聿颢,以及他身旁的萧晚清一眼,大声的说道:“他才是我的夫君!景陵国的晋王!”
此话一出,一时间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早听到景陵国内乱,两皇争嫡,正是最关键的时间,谁知,其中一人竟出现在尚云国。
冷唯墨面色沉冷,目光如炬的扫视了大殿众人一眼,霸气傲然的宣告道:“本王是来接回自己的妻子,你们有何资格阻拦?”
凌聿颢面色一沉,锐利的眸光闪烁,厉喝一声:“荒堂!”
夏微澜看着萧晚清担忧的表情,心中浮现一丝愧疚,低低道:“娘亲,对不起……”
冷唯墨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冰冷中透着彻骨的寒意,厉声宣告道:“今日本王敢孤身来此,就怕你们挥兵相向,你们只管放马过来,不过,假若本王今日命丧如此,他日,我景陵十万将士,在战场上与之奉陪!”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狂妄不羁的男子,不得不说,那股与生俱来,拥有天下霸主的气势,让人不由生起一丝畏惧。
夜景云眉心紧拧,有人大闹婚礼,已经让尚云皇很是不悦,何况此人,还是景陵国的王爷,素来两国关系紧张,事关国体颜面,依尚云皇的个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般想着,眉宇间,不禁浮现一抹纠结之色,毅然决然地跪了下去,恳请道:“皇上,此事都是景云一手策划,所有的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
凌聿颢目光锐利的看着夜景云,再将视线移到夏微澜身上,不悦的皱起眉头,心里隐约猜到,这几个人的感情纠葛,看着满室的宾客,脸色愈发黑沉。
空气渐渐凝固,众人几乎不敢呼吸出声。
良久,夏微澜面色已经恢复平静,转过头,深凝了夜景云一眼,四目相接,想说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出口,他心中已经明了,闭上眼睛,悄无声息的放开了她的手。
纵然心中纠结万分,还是毅然的选择了这么做!
夏微澜蓦然转首,冲着冷唯墨微微一笑,那笑宛如夏花般绚烂,冷唯墨不禁浑身一怔,但是,见她对自己笑得那么美,所有的怒火与戾气在瞬间消殆。
随后,夏微澜牵着他的手,缓缓地走到萧晚清面前,重重的跪了下去。
冷唯墨见状,也随着她的动作跪了下去,这一生,他还从未对父母,以外的人下跪过,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就是澜儿的亲生母亲。
突然之间,他好感激她,感激她生下澜儿,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中,姻缘天注定,他和她能够相遇,是他这一生,最幸福最感动的事。
抬起头,目光澄澈的望着萧晚清,轻声道:“娘亲,这就是女儿的夫君,是女儿最爱的男人,原谅女儿没有提前告之,与景云哥哥演这出戏欺骗你,女儿对于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今日,他放下一切来此,就已经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他是值得女儿托负一生的良人。”
冷唯墨心中感动得无以为复,只是紧紧的抓着夏微澜的手,眼眶涨得赤红,随后,扬起来,看着萧晚清,郑重而真挚的宣誓道:“娘,请你将澜儿交给我,这一生,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去闯,纵然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斗转星移,我对她的爱,永远不变!如违此誓,世世轮回,我冷唯墨,将永远得不到她的真心相许!”
萧晚清连连点头,浅儿她比自己更懂得把握幸福,看着冷唯墨的模样,她不禁想起年少的岁月,那笑得轻狂的少年,他的模样,已经渐渐模糊。
缓缓转身,再看向身旁的高大男子,岁月流逝,已然物是人非。
萧晚清深吸了一口气,心知此刻,最该做的是什么,缓缓抬起手,轻声恳求道:“聿颢,求你原谅他们好吗?”
微微荡漾的袖摆,萧晚清的心颤抖的厉害,眼眸中却是不易察觉的复杂。
凌聿颢直直的望着她,深邃的双眸夹杂着莫名的痛楚,修长身型怔住,身影挺直僵硬,他的脸色恍惚,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还记得,他曾那么卑微的求她,放下所有的自尊,低声下气的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肯原谅他,他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她却不曾看他一眼,真是悲哀!
当年,他用尽各种方法讨好,她都不屑一顾,不曾动容半分,可是,今天为了女儿,她却愿意开口求他。
望着大殿下众位群臣,敢怒不敢言的面孔,没来由的,心中生起一丝疲惫之感,冷冷的一个转身,话已然传到众人的耳中:“都散了!此事不许任何人再提,违者,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群臣涌散,一场惊天动地的抢亲,落下一个平淡的结局收场。
这样的结果,对于夏微澜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缓缓转过身,看着大红喜袍的夜景云,眉心微微颦起,眸光幽深暗晦,睫羽低弥的垂了下来,低声唤道:“景云哥哥……”
夜景云摇头笑了笑,淡淡道:“你不要道歉,此刻的局面,我早已猜到!”
夏微澜微微愕住,他早就猜到冷唯墨,宁可背负引起两国纷争的骂名,也要跑来抢亲吗?
难道,只有身在局中的她,没有自信吗?
她不禁淡淡一笑,不,她也有自信,相信他会来,一定会来!
而此时此刻,冷唯墨的心被狂喜填满,他明确的听到澜儿说爱他,只爱他一个人,他已经无暇去思考除此以外的事情。
他抑制不了心中的喜悦,蓦地将夏微澜高举在空中旋转起来,直到她大声求饶,才将她放下来,搂紧,亲吻着她的面颊,轻笑道:“澜儿,我们回家!”
听着他霸道十足的口吻,夏微澜微微一笑,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一向如此。
冷唯墨紧揽着夏微澜的肩头,看着眼前这个优秀的情敌,真诚的说道:“夜景云,谢谢你,其实很多事情,要多亏了你,澜儿才得以平安。”
夜景云乍听到他的道谢,有些惊讶,但很快回过神来,淡淡道:“败给你,我服输!”
冷唯墨拱手向他辞行,而后,带着夏微澜迅速向景陵国前行,在那里,将有诸多的困难与危险等着他们。
可是,这一次,冷唯墨选择让夏微澜陪在他身边,他要让她看到,自己选择的男人,有能力保护她,能给她天下底最好的东西。
冷唯墨紧拥着夏微澜的腰肢,眼眸中复杂的情绪氤氲,急促的呼吸着,亲吻着她的耳垂,喃喃道:“澜儿,你不知道,分开的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夏微澜当然明白他要做什么,羞涩浮上了面颊,“亦寒,你……”
冷唯墨深深一吻,霸住她的呼吸,不让她发出后面的言语,他仿佛洞悉她的心思,及时的按压住她举起的双手,不许她退缩。
夏微澜耳边是他得意的轻笑声,不甘心的闷哼咬他,闭紧了眼眸,“澜儿,看着我!”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致命的蛊惑,她却执拗的不肯张开。
冷唯墨幽暗的眸光闪烁,暗哑着嗓音赞叹着:“澜儿,你真美!”
夏微澜张开迷醉的眼眸,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声又一声的,呢喃着他的名字,坠入、沉沦。
……
刚才的毫不节制,等回过神来,冷唯墨不禁担心起她的身体,心疼的吻着她,哑声问道:“澜儿,刚才,我有没有弄痛你……”
夏微澜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暖意,娇美的笑意在嘴角绽放,羞涩的环抱上他的脖颈,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亦寒,我们要一个孩子好吗?”
冷唯墨微微一怔,伸手撩起她的长发,笑的温和,郑重的点头:“好,让我们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不,只生一个好了,因为听说生孩子很痛……”
夏微澜不禁微微一笑,微低下眸,却不言语。
冷唯墨看着她的表情,手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仿佛害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
夏微澜窝在他怀中,踌躇的片刻,才低声道:“亦寒,有一件事情,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冷唯墨他将身子抬起,一只手臂支撑着放在她的脸庞,低下头,沙哑的声音轻声道:“嗯,什么事?”
夏微澜将身子翻转,正色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夺去我的清白?”
冷唯墨目光一怔,表情变得十分僵硬,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哑声道:“澜儿,你……”
夏微澜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方才幽幽的别过眼,低声道:“原本我也不打算再提,你还记得吗?我在前往海域的港口,你追了过来时,脸上带着那个月牙形的面具。”
冷唯墨恍惚的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为了不让她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戴上了面具。
他还记得,当夏微澜在船上看到他时,那眼中的震惊与痛苦……
夏微澜垂着头,低弥的睫毛轻轻颤动,隐约透露出难堪的情绪,缓缓说道:“那一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回忆,对我来说,那是一个噩梦……”
她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淡淡的水光,继续说道:“可是,如今我说出来,也正是不想让这个心结,一直郁积在心中,没有解开的一天。”
冷唯墨静静的听着,眉心紧紧的拧了起来。
夏微澜见他面色煞白,身体僵硬不堪,心知他一定非常后悔。
冷唯墨满心愧疚的看着夏微澜,坚毅的脸庞,布满了痛苦与悔恨,哑声说道:“澜儿,一句对不起,已经不能弥补我的过错,澜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一直想找机会弥补,求得你的原谅,但却一直提不起勇气……让你痛苦了这么久,对不起……”
其实,那一夜,他最初并没有毁去她清白的打算。
只是将她绑走一夜,再送回夏府。
以此破坏她与上官家的亲事,阻止夏复岩与上官丞相结盟。
也许,当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对她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渴/望。
他永远忘不掉,那一夜,她站在花园中,淡淡的月光,倾洒在她的脸上,乌墨如墨的发丝飞扬,她微昂着头,闭上眼,享受着夜的宁静,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是那么的恬静美好。
这是不是说明,他早已对她,一见钟情。
……
夏微澜温热的指腹,封住他急切的唇,低低的一笑,低声道:“这件事,我已经不介意了,我现在爱的人,是现在的你,从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冷唯墨眉心紧锁,望着她的眸中复杂无比,沉声道:“澜儿,怎么办?”
夏微澜深吸了一口气,微愣的片刻,低低的开口,“什么怎么办?”
冷唯墨紧紧的拥着夏微澜,下巴偎在她的肩头,急切的说道:“澜儿,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卑劣,其实,我好庆幸自己,是你第一个男人,愧疚的同时,我却这么的高兴,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女人,这个念头,几乎让我……”
夏微澜闻言眼眶一红,随即扬起粉拳,重重的捶打着他的胸膛,愤愤的骂道:“你真的很卑劣,你真的很无耻……”
冷唯墨任由他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连连点头应道:“好好,我卑劣,我无耻……”
夏微澜故意冷着小脸,别开眼,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她眸中满是狭促的神色,“你既然有自知之明,那我要休夫,你也没理由拒绝,对不对?”
冷唯墨眉心骤紧,面色一沉,立刻大叫道:“不行!”
而后,紧紧的握着夏微澜的手,郑重的说道:“澜儿,过去的一切不好,我们通通忘掉,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冷唯墨,而是只属于你的亦寒……”
夏微澜仿佛听错一般,禁不住惊诧的抬头看他,他的眼眸深幽似海,装满了无限温柔与认真,暖暖的将她的心包裹起来,涨得满满的,她轻轻的说了声:“好。”
微微低下眼帘,突觉娇羞,浓密的睫羽下,浮起淡淡红晕,心中的郁结,突然瞬间烟消云散,天色骤然明亮起来,明媚的光打在脸上,温暖而甜蜜。
她一直惧怕,一直不敢相信,懦弱的退却,却不知,原来迈出这一步是如此的简单,从前的她,为何不学着相信,为何不去学着努力维护这段感情呢?
冷唯墨闻言爽朗的笑起来,那道声音,闷闷的从胸腔内发出,仿佛冲到了云霄之上,化作一串喜悦的符号。
他动情的将她揽进怀中,紧紧的拥着她,轻声道:“澜儿,我们一定会幸福的白头偕老,直到我们老得走不动,哪也去不了,我就会把你抱在怀中,静静的看着你,如果看不见了,我会用身体去感觉你,如果没有知觉了,我会用心去感受你,而且,你要比我先死……”
夏微澜心中有些诧然,冷唯墨真挚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心中萦满了感动与快乐,沉声道:“因为失去爱人的痛苦,由我来承受就够了!我不希望,你品尝到那样的痛苦,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快过来陪你!”
夏微澜呼吸一窒,心房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她将脸埋在他怀中,任由他紧搂着,这股热烈的情感,突然的释放,让她深深的震撼住,无法言语。
倚着他宽大的胸膛里,身体紧密的贴合,寂静无声的空间里,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仿佛有种冲上云宵的喜悦,他身上有股沁人肺腑的香味,安抚着她燥动不安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喃喃道:“实在难以想象,你满头白发的模样,到时,我成了老太婆,你还会觉得我好看吗?”
冷唯墨低低的一笑,笑得胸膛隐隐震动,愉悦的说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就算成了老太婆,也是天底下最美丽的老太婆!”
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着,一时间,满足于幸福双倍的塞满着胸腔,难以言喻。
冷唯墨突然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白嫩的耳窝里,痒痒的悸动,在她耳畔轻轻低语:“不是说想要孩子吗,为夫要好好努力才行!”
蓦地,夏微澜的脸颊浮上绯色,抬眼,看到冷唯墨不怀好意的笑,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他勾唇一笑,顺势握住她的手。
夏微澜微微一怔,抬眸看他,遇到他幽深如海的目光,不由温柔一笑,她总是无法拒绝这样的霸道,十指相握的那一刻,像是在诉说一个至死不渝的誓言。
冷唯墨反手将她带入怀中,只觉沁香暗浮,软玉在怀,俯身在她耳畔,低喃道:“一直不能明白,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峰火戏诸候,做出那么多人神同愤的事,依旧执迷不悔,今天,我却是能够理解了,原来,为了心爱的女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语句低柔,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暖暖的荡漾,像是春风扑面,吹来的暖风,让人沉浸其中,不愿自醒。
夏微澜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头搁在他宽阔的肩上,方才说道:“可是,那周幽王最后没落得一个好下场,褒姒也成了祸国殃名的红颜祸水,有什么值得的……”
冷唯墨闻言不由低低一笑,轻声道:“为了博你一笑,我也会干出疯狂之极的事来。”
夏微澜微微抬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敛眸含怒,抬手轻轻的推他,微醺的面颊,宛若涂了淡淡的胭脂,低嗔道:“我不需要……”
冷唯墨心中一动,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不由低声道:“别动!”
夏微澜羞涩的视线一诧,不知所谓何事,却乖乖的靠在他怀中不动,抬头询问的看他,眼眸清澈,恍若泉水般幽然。
冷唯墨看得愈发喜欢,抬了指轻触她的脸颊,微凉的指腹,在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那手指像是带着魔力,烙在脸上,惹得她微微轻颤。
夏微澜不禁缩了缩颈,轻声道:“亦寒,好痒……”
冷唯墨停下动作,凝视着她含羞的眼眸,抬起她的下颌,疼惜的说道:“澜儿,有件事,我也要向你坦白!”
夏微澜带着水雾眸子含笑,见他面色带着少有着凝重与谨慎,眉心蹙了蹙,这才小声的道:“什么事?你说啊!”
冷唯墨面色沉凝,心中内疚得无以为复、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她,因为他的过错,她不仅仅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孕育孩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