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见,李叔这样壮实的男人,都被风浪掀了下来,何况是他!
纵使他武功再高,可是,这大自然的气象,并不是人所能控制的,与这样强力的飓风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
船员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盯向夜景云,连李叔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做到,要是被吹进海里,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叔听闻,也连声惊叫道:“夜公子,使不得!还是让我去吧,你没有经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那……”
他的目光,望向他身旁的夏微澜,欲言又止。
夜景云眉心微拧,他自然知道,倘若他出了事,微澜孤身在海上旅行,会有多困难。
可是,正如李叔所说,如果,没有把这件事解决,大家都会丧命!
他的目光一凛,走到桅杆下,指着杆头,低声问道:“你们谁能跃上杆顶?”
跃上?爬上去,都十分困难,这一跳,不就被风刮跑了么?
夜景云深吸一口气,看着杆顶,朗声说道:“我能!”
这条船上,只有他可以,也许,夜辰和夜宁也可以做到,但是,他们现在,不在这条船上,今天傍晚,他派他们二人,乘着小船,去跟冷唯墨传达他的意思。
夏微澜见识过夜景云的武功,这桅杆,他确实能一跃而上。
但是,这毕竟不是在平地上,何况,他的脸色不太好,手心的温度,也异于常人的发热。
夜景云面色淡定,眸中露出决然的光芒,沉声道:“我一定要去!”
随后,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夏微澜的眼眸,欲言又止,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大家的生命,这是我能做到的事,也只有我能做到,所以,微澜,让我去吧!
感受到他传达来的心意,夏微澜浑身一怔,默默垂下眸,紧抓着他的手,缓缓松开,最后,抬头,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低声道:“一定要平安!”
夜景云点点头,船帆眼看着,就要垮下来了,事情的紧迫,已容不得他多想。
他立刻拿好绳索,提气于胸,一跃而上,或许,是飓风太强,或许,是身体有些不适,没能一跃到杆顶,上到一半,他脚踏桅杆,再次借力而上,最终,还是上了杆头。
下面的船员,都看傻了眼,纷纷叫好,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俊美飘逸的翩翩贵公子,居然有这等高超的武艺。
杆头上没有立足点,夜景云只有用脚勾住桅杆,手上麻利的绑上船帆加固,就在他绕了一圈之后,原来的麻绳,应声而断,再晚一点,船帆就要掉下去了!
这时,夜景云感觉手中一紧,没有原来的绳子固定,船帆上承载的风力,一下子,转移到了他手中的麻绳上,那力量太大,让他几乎抓不住。
他紧咬牙关,将麻绳用力扯紧,不一会儿,麻绳上尽是血痕,随着雨水的冲刷,一点一点的殷红血迹,顺着手腕滴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夜景云用脚勾住船帆的一条侧边,让船帆靠过来一些,手上已经完全麻木。
他只知道,要尽快将绳子,缠绕在桅杆之上,无数的重复动作,他不知道,缠了多少圈,只到麻绳到了末端,最后,打了一个死结,总算是固定好了。
甲板上的船员,他们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夜景云,看到完成了,大声欢呼起来!
而夏微澜,却紧张的直冒冷汗,她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一步也迈动不了,她的心,一直都高高的悬着空中,没见他安全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的!
思及此,她微仰着头,大声的叫道:“景云,快下来……”
夜景云被淋得浑身湿透,头被雨水砸得发痛,渐渐昏沉起来,眼睛睁不开,耳朵只听见嘈杂的声音。
这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船帆蓦地膨胀起来,脚下突然没了支撑。
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抛了出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夜景云,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从杆顶飞了出去,雪白的身影,在风雨中,还来不及看清,已然没入汹涌的怒涛之中。
看到这一慕,夏微澜心胆俱震,不禁大声嘶喊道:“景云……”
她瘫软的趴伏在船沿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翼希那抹白色的身影,会从浪花中冲破而出。
然而,她只看到,浪花狂乱的拍打、追逐,形成一个个漩涡。
仿佛想要将一切,都吸入冰冷,而寂寞的海底……
夜景云的身体,落入大海之后,就失去了踪影,看着他坠落的那一刻,心脏似乎快蹦了出来,而此时,却没有了跳动的力气,一片死寂。
她就在这样看着,景云在眼前掉了下去,然后,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那样美好的男子,却被无情的大海吞噬……
不!
景云一定没有死,对,他还在海里,等着我们去救他!
夏微澜眼里心里,全是夜景云,在海底挣扎的情景,她赶紧抓住身边的船员,哭泣的哀求道:“快去救他,想办法,救救他啊,求求你们……”
但是,船员看着她的哀求,纷纷涌出了泪水,却没有人动弹。
李叔走了过来,按住她挣扎的身体,沉重的说道:“暮姑娘,冷静点,水下到处是漩涡,跳下去,不断救不了夜公子,连自己都……”
夏微澜浑身一颤,全身忽然失了力气,仅仅是一瞬的绝望,她目光一沉,紧咬着牙,强自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她沿在船边,一步一步,各个方向,一遍又一遍,对着大海,呼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天地之间,只有越来越大的暴雨,和撼人的惊雷回应她。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看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但是,那几近哀求的呼喊,让李叔的心,也心酸不已……
他何尝不想救夜公子,可是,如果跳下去能救,他早就跳了!
李叔痛苦的别过头,随后,对着其他船员,大声说道:“稳住船舵,各个方向,都找一找,看见夜公子,立刻回报,快!”
所有人,都努力的在翻飞的浪花间,寻找那抹雪白的身影,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李叔自责的握紧拳头,狠狠的捶到船沿上,刚才,他就应该拦着夜公子,不让他上桅杆,不然,也不会出事了!
老船员看着他的愧疚,心里也很是难受,别过头,忽然眼尖的发现,桅杆上的绳索,一直延伸到船外,心中一个惊喜的念头,忽闪而过。
随即,他对着李叔说道:“老李,你看!这连着杆顶的绳索,也落到水下了,如果,夜公子抓着另一端,我们是不是有可能,找到他!”
李叔抬头看去,确实是从杆顶上,垂落下去,心中一喜,大叫道:“快,把绳索拉上来。”
船员们一拉绳索,立刻有了希望,因为绳索的另一端有重量,大家来了精神,合力往上拉,终于,那抹白色的身影,终于,冲破浪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见他的身影,船上立刻一片沸腾。
李叔最为激动,拉着麻绳,大声吆喝道:“快、快拉!”
夏微澜听到众人的欢呼,原来悲鸣的心,似乎注入了希望,她蹒跚的向他们的方向跑来,一路跌跌撞撞,她焦急的看向海面,见夜景云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好在手还紧紧的绕在麻绳上,她立刻冲上前,和船员一起拉着绳索,对着夜景云大叫道:“景云,你抓紧绳子,别放手!坚持住……”
夜景云觉得自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身边有无数股力量,或轻或重的推搡他,他胸口很痛,痛到不能呼吸,他很想动!
但是,不管他多么努力,身体就是不由他控制,渐渐的,他累了……
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沉浸在黑暗中飘荡着、沉浮着,身体上的疼痛,仿佛在慢慢消退……
他几乎沉溺于这样的感觉中,忽然,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提了起来。
那股力量,将他带离了那片宁静的地方,他的胸口,又开始发疼,手也被扯得厉害,好像快要断掉,耳边响起了纷乱的嘈杂声,是谁?
是谁在叫他的名字?
叫他不要放手,叫得那样声嘶力竭,让人痛心,是谁?!
他用尽全力的睁开眼睛,却只睁开了一条缝,朦胧间,他看见夏微澜焦急的脸,脸上大量的水渍,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他真的有些累了,从傍晚开始,身体开始发热,他一定是感染风寒了,眼皮抵不过疲倦来席,慢慢的垂了下来……
被拽上来的夜景云,脸色一片死灰,就连唇也泛着吓人的紫色。
夏微澜轻扶着夜景云冰冷的身体,却不敢摇他,她将他平放在甲板上,使力按压他的胸口,可是,由于力气过小,几次过后,成效不大。
李叔当机立断,让夏微澜放开夜景云,学着夏微澜的动作,用力按压他的胸口。
没多久,夜景云一阵轻咳,呕出不少水,见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叔拍拍夏微澜的肩膀,安慰道:“暮姑娘,先把夜公子扶进舱里,生火休息!”
夏微澜回过神来,点点头,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出心底的惊慌,低声道:“谢、谢谢……”
说罢,她跟着船员,一同带着夜景云,往船舱里走去。
进了船舱,李叔拿出几床棉被,吩咐道:“你们快把他的湿衣服脱下来,我去生火炉,千万别让他着凉,在海上发热就糟了!”
听到这话,船员们纷纷拥了上去,七手八脚要去解夜景云的衣衫。
夏微澜忽然想到什么,尴尬的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船员们诧异的回头看了看,见夏微澜的脸红得厉害,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大老粗,竟在一个姑娘家前面,放肆解男人的衣服,尴尬的搔搔头。
而后,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李叔生起火炉,看着他们轻松的神情,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声提醒道:“现在放松警惕,还太早,船还在风暴当中,一切都要小心!你们给夜公子换好衣服,就赶紧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这里,就交给暮姑娘照顾吧。”
趁着他们换衣的时间,夏微澜去自己的寝室,换上干的衣裳,随后,赶到夜景云所在的舱内照顾他。
多亏李叔掌握了丰富的航海经验,及时稳住船舵船尾,船员们一股作气,趁着风向的断层,硬闯过了暴风的范围,外面的风势,渐渐变得小了些,船开始走得平稳。
可是,一整夜的折腾,让所有人都已是精疲力竭。
舱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很是静谧,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微微起伏的胸膛……
夏微澜狂跳的心,才稍稍缓合下来。
不知是不是火炉太旺的原故,渐渐的,他的额际上,细细密密渗出一层薄汗,脸上也生出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渐渐的变得急促起来。
夏微澜的手缓缓伸了过去,轻轻的一探,不由惊蛰的抽回手,好烫!
果然,他感染风寒了!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竟然现在才发现!
随即,她赶紧起身,快步向外走去,李叔请来船上随行的大夫,细细把脉之后,面色很是凝重,让夏微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不是一般的风寒。
详细追问下,才得知,这是海上难得一见的‘体热病’。
这种病,潜伏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在发病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症状,发病的开端,只是身体有点发烫,紧接着,头脑变得昏沉。
十天之后,没有找到治疗的药物,他就会因为这个病,衰竭而死!
而治疗这个病的方法,他们必须在下一个岛屿稍做停留,因为,这是来自海上的病源,在各大岛屿之间,都有找到治疗病症的药草。
这时,面色潮红的夜景云,醒了过来,听到夏微澜和船医的对话,轻轻的咳嗽一声,艰难的坐了起来,沙哑地道:“微澜,我没事……”
夏微澜听到声音,迅速转身,看到他坐了起来,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心中稍有些气恼,低声道:“你身体这般虚弱,怎么这样逞能呢!”
夜景云淡淡一笑,“别担心,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清楚。”
夏微澜眉心紧颦,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心,低声道:“叫我不要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而且,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一样看待……”
他于她,早就不仅仅是一个恩人了,更是一个她值得信赖的人。
听到这句话,夜景云微微一愣,分辨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只是,这感觉,并不好受,心微微的发着痛,似乎因为生病,连人都变得软弱起来。
他不指望,她会一时半刻,接受他的情意。
可是如果,她仅仅只将他当成亲人看待,那么,他们之间,就更难再近一步了!
夏微澜担忧的看着他,也不明白,他如此出类拔萃之人,却为何对她,如此无怨无悔地付出呢?她何其有幸,竟然能得上天如此眷顾。
夜景云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弧,略有点玩味的说道:“亲人,那就是家人,是不是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夏微澜目光不由一怔,惊讶于他的话,为何说得如此直白,偏偏脸上不自觉的发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紧急之下,她慌张的别开眼,低低地道:“折腾了一整夜,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看了她的表情,夜景云知道,自己太过急进了,造成了反效果。
不过,此时,他的身体,真的很疲倦,虽然,胃部空空的,可能是病的副作用,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只是觉得身体发烫,头昏目炫之感,不断的冲击着他。
折腾了一整晚,他什么东西也没吃,想必现在,一定是饿了,这般想着,夏微澜立刻站了起来,柔声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煮些清粥。”
说完,也不管夜景云是否说话,就迅速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就见她盛了一盅粥,淡笑着走了进来。
浓浓的肉气扑鼻,淡淡青葱,拌着姜丝,白米莹润,看上去,十分的香滑,他看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香粥,本来没有食欲的身体,却奇怪得变得饥肠辘辘。
夏微澜抿了抿唇,带着几分说笑的语气道:“匆匆忙忙的,也不知味道好不好。”
夜景云心中微微一暖,这是她亲自下厨做的,他与她重逢之后,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像这样的单独相处,更是屈指可数,他当然没有机会,亲口品尝她的手艺。
以前,他在谷中,跟随师父学习医术,都是他自己下厨做菜。
本想着,有机会,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却想不到,自己倒是先品尝了她的。
夏微澜端着瓷碗,快速走到床边坐下,帮他垫上软忱依靠,而后,轻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缓缓送到了他的嘴边。
夜景云不由一愣,没想到,她亲手喂粥给他吃,本是滚烫的身体,愈发觉得热不可耐,心口更如烈火焚烧,虽然,倍受煎熬。
可是,这感觉,他奇怪的不反感,隐约有丝清甜,急急的涌上心头,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久久的,见他凝望着自己,却不肯吃那口粥。
夏微澜的脸上,微微浮出一丝红晕,所幸,天色有些灰暗,让他看不清楚。
蓦地,她抬起头,轻咳一声,低声唤道:“景云……”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双手,被麻绳磨出了不少的伤口,不然,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夜景云听到她的叫唤,蓦地回过头,张开嘴,将那粥含、入口中,微暖的触感,让他很是喜欢,目光游离间,注意到夏微澜的颊边,有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见她的动作既温柔又细心,神情既专注又认真,偶尔还用手帕,拭擦他的嘴角。
这样的关心,虽然平淡,却最是能够透入人心的,胸口隐约一股热潮,不自觉的膨胀起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管将来怎样,与她的相处的时光,一定会成为此生,最美好的记忆。
※
冷唯墨震惊的伫立在甲板上,眼睁睁看着前方那条大船,卷入了飓风的中央,天地间,一片灰暗,在狂风暴雨中,他们拼尽全力,想冲进其中。
可是,一旦靠近暴风圈的范围,就会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甩了出来。
而那艘大船,就在他们眼前,就在飓风的席卷之下,渐渐失去了踪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最后,消失不见……
刹那间,冷唯墨的天空,猛地变得一片漆黑,似乎,所有的一切,在他心里,在他的眼里,像是浓厚的墨汁一般,都泼洒上浓郁的黑暗。
他的世界,一瞬间,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他忽然觉得身体好冷,同时,有一股剧疼来袭,那种冷,那种疼,仿佛是骨头里的血液,凝结成冰,那冰,慢慢化成利器。
然后,从里向外,一点一点的将他剖开,撕裂成碎片……
他失去她的踪迹,不禁颓然的垂下手,凝视着无边的波涛,空洞的眸瞳一片灰暗。
可是,他不会放弃的!
只是消失不见,他没有亲见确定她的生死!
这一刻,他的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透彻,他再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澜儿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子。
这世上,倘若没有了她,那么他的存在,将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他颀长消瘦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雾色之下,竟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与孤寂。
……
这时,他身后的俊秀男子奋力的挣扎着,嘴唇咬出一片腥红,面色惨白得如同冬日的残雪,失控的嘶声吼叫道:“夜宁,你放开,放开我!”
夜宁紧紧抱着夜辰的身体,冷声喝斥道:“夜辰,你冷静点!”
夜辰蓦地回头来,眼赤欲裂的望着夜宁,希冀的叫道:“你叫我怎么冷静,公子他们还在哪条船上,他们……不会的!公子那么神通广大,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夜宁?”
夜宁被问得哑口无言,微垂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紧抿着唇,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也经历了那场暴风雨,只是处在风暴的边缘,就差点被狂怒的大海吞灭,而身处在飓风中央的他们,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纵使公子惊才绝世、神通广大,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面对不可抗拒的灾难,谁又能保证,他能安全的逃脱呢?
这时,冷唯墨深邃的眼眸微眯,眸中迸发出精锐的光芒,冷声坚定道:“他们不会有事!夜景云是个行事谨慎的人,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们,与他取得联系的方法?”
他相信,以夜景云的睿智与机警,一定能在危难之中,保护好澜儿的安全,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再所不惜!
他对澜儿的情意,并非他想象中的浅薄,不!应该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他爱澜儿的方式,看似平淡,实则,暗藏着深不可测的情深意重。
此次,他派身边的两名侍从前来,并向他传达‘君子之争’的约定,并告诉了他,澜儿目的地所在。
这让他已经绝望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希望的光。
夜宁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沉声说道:“夜辰,公子交代咱们来之前,交给你的东西呢?”
夜辰恍惚的面容,微微怔忡,赶紧挣脱夜宁的钳制,迅速跳到他们乘坐的小船上,拿出一个锦盒,赶紧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罗盘,而中央的指针,一直指向南方。
他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希望,随即,跳上船的甲板,举起手中的罗盘,大声说道:“就是这个!公子交代过,倘若哪天,我们与他失去了联系,可以靠这个罗盘,跟着针头所指的方向前行,就一定能和他们汇合……”
冷唯墨微微一震,他曾听人说过,想要在大海中航行安全,一定要学会辨别方向,而这样的技术,只有航行经验,累积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以上的航海士才能掌握。
心中生出一丝欣喜,他微微的启唇,喃喃自语道:“澜儿,等着我……”
天际的晨曦初露,缓缓倾洒而下,冷唯墨的黑色长袍,在晨风里,微微飘拂……
※
这日,天气清朗,阳光明媚。
空气中,带着几分燥热之气,在海上航行了几日,夜景云的病情,被他自己很好的克制住,只是明显的症状,就是体温比平常人高出许多。
原本如白玉的俊美脸庞,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红润的薄唇轻启,口中微喘出热气,配上脸色晕红模样,不禁让人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夏微澜微微一怔,自己到底在想着什么,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脆弱的一面吧!
忽然,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外头急奔而来,一个年轻的船员站在门外,喘着粗气,满脸惊喜地说道:“夜公子,我们……终于见到陆地了!最迟今晚,我们就可以登上那座岛国。”
夏微澜微微一愣,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太好了!
上了岛,就能找到解药,那景云的病,就能早日得到救治,她真很怕,再这样持续烧下去,他的身体,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傍晚,夕阳西下,船终于在小岛的南部靠岸!
脚踏实地的时候,船上的众人,纷纷欢呼起来,那兴奋中,透着几分感动的表情,让夏微澜和夜景云都为之动容。
不过,一行人去岛上采集治病的药,可是船还是得有人看着,无奈之下,船上的三十几个人一起抽签,必须留下来十人来看守大船。
夏微澜抽到没有红漆的签,轻舒了一口气,她本就打算,跟着大家一起去岛上寻药。
刚把签放下,夏微澜不轻易的回眸,却看到身着夜景云,正温柔含笑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宠溺与柔和,她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慌乱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最近,景云看她的眼神,变得这么奇怪?
抽签的结果出来,李叔一人自愿守船,由于船医识得治病的药草,必须陪他们一同前往。
于是,连夜景云和夏微澜在内,船上二十几个人,一同登上了这座未知的小岛。
上了岛才发现,这里的建筑物,样式很奇怪,女子脸上都蒙着沙巾,但依稀能看出,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也许是跟这里的气候炎热有关,服饰的用料十分轻薄。
而男子的发色和瞳孔的颜色,倒是和西域人很相像,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而岛屿人们的风土人情,倒是和中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耳边充斥着小贩热情的吆喝声,无论是哪个朝代,哪个国家,安居乐业才是民心所向,永保和平,才不会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李叔在下船时交代,老船员何叔带着数名船员,去街上采购所需的食材和用具,船医王叔则是陪夜景云和夏微澜去当地的药店,寻找治疗‘体热病’的草药。
一路上,他们东摸西看,显得兴奋异常,这让夏微澜很是诧异,他们在海上往来这么多年,怎么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后听何叔解释,由于暴风的影响,他们的船,稍微偏离前往海域的航线。
这座小岛,他们从未登陆过,想要重新回到航线上去,必然要绕过这个岛屿。
他们走遍城镇里的几家医馆,但是,当掌柜听到草药的名字,纷纷摇头说没有,更是对他们竖起防备的戒心。
夏微澜眉心微皱,心中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
转过头,看着夜景云脸色潮红,呼吸很是不顺,心中的焦急,更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