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禹!接招!”华禹刚一进门,柯景恩就呈飞踢状砸了过来,他身子一闪,那颗**又落在旁边,地面的大洞形状与以往没什么区别,紧接着周围全部坍塌,柯氏修理小组再度第一时间跑过来。
“死华禹,你又弄坏了我的地板!”
华禹立即变身大嘴花,“是你自己砸坏的好不好!”他马上又变得严肃,“呐,阿景,你把我介绍给盟友,到底居心何在?”
“当然是移交大权啰,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我可是想退休呢。”
“胡扯。”
“明天还要去见其他合作方的老总哦,他们会毕恭毕敬地对待你,不过虽然你身家高也要谦恭有礼哦。”
“不去。”他果断回绝,“明天我就去造船厂当工人。”
“你还是这么亲力亲为呀,也好,不了解员工们如何生活就无法管理,这是体谅下属的华家一贯的教育理念吧。就给你一个月时间,不过老总们还是要见。”
他抓起她的手腕,她手链上的小象垂下来,“你不许死,你答应我的。”
阿景抽出手,“喂喂,你瞎紧张什么,谁说我要死了,我怎么死?这世上谁还有本事杀死我?”
“你自己。你只要一去找金万年,我就会害怕。”
阿景笑了,“你是因为父母的死疑心病太重了吧,我已经把为华家保驾护航当成了毕生的事业,又怎么会突然抛下你一个人呢。”
“我没有要你这样做,只是就算要死,也不要为了我,或是华家,要为你自己的理想奋战而死。”
她点点头,突然听见熟悉的来电铃声,接起来,一个男低音轻轻说,“他醒了。”她还没来得及交代几句就冲出家门。
没有跑车的叫嚣,没有交通的拥堵,对神话飞腿来说,路灯、树顶……到处都是大路,她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奔驰了,因为很久都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她真的就像她所练就的轻功——天马行空那样忽隐忽现于遥远的距离之间,你可能突然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在月下飞行,但擦亮眼睛,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痕迹,你以为刚刚是幻觉,或是梦,她没有丝带,只有一头飘舞的深紫色卷发,却比你想象的更美,因此你便把它作为一个漂亮的回忆封存起来,再也没有追究过曾经偶然窥探到的秘密。
“请在会客厅里等一下,我们主席还……”
她完全没为莫名的路人甲减缓脚步,“我不是来找蓝清岩的。”她一个快步消失在他眼前。
那名刚从吟风毕业不久初进神兵的小部员早就听说过柯景恩的大名,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敢乱闯神兵的女人,不止外貌如传说一样耀目,直呼蓝主席姓名,毫不掩饰横冲直撞的狂放不羁更是名不虚传,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也许在神兵努力很多年后,终于升做了一官半职,然后会和神话在某场巨大的战役中相见,那时他已人到中年,她却还是二十岁的少女模样,然后他终其后半生都与这个女魔头战斗……
可是,她刚刚却一闪而过了,不如他想象那般壮大的简短会晤,却给这个因为神兵枯燥乏味黑幕繁多而失去希望的热血少年带来了一丝光明,神话,原来无需粉饰。
“主席,她径直冲进牢房了!”
还在加班办公的蓝清岩抬了抬眼皮,“恩。”没有多余的命令,也不需要,没有谁能阻止那个女人。
秦城曾是从前特工组的干部,在神兵肃清前特工组的战役中,得了一场大病。实际说不上是病,因为他是定神术的传人或说能力者,有着将意识表现出具象力量的才能,为了替前特工组首领拿到以圣物虚生石为原料制造的完美武器而失去了思想,从那以后便一直躺在装修得像重症监护室一样的特殊牢房里,直至现在也没有人能明白,将思想注入物体这种事是如何做到的,不过还以为失去思想就跟脑死亡的永久植物人一样,可植物却在十年后的某天突然醒了过来,机体在只维持基本生存运作的状态下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容貌也因为沉睡毫无变化,睡着时的样子已经迷人得溢于言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了他睡脸十年也没有厌烦的神兵卫生部科研组的军医惊呆了,正如十年前的传说而言,他会爱上自己的倒影吧,纳西索斯的化身。
阿景冲进超强化玻璃围起来的牢房,推开正为他检查的军医,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没错,就是这张像黑洞一样连光芒都能吸附的脸,曾经险些蛊惑了我。
秦城抬起眼皮看向她,不是恍然如梦的眼神,而像是整理了十年的思绪不经意间的流露。他没有说话,只是流下了眼泪,就是本该十年前就为曾经誓死效忠过的老哥而流的那滴。他看着阿景,十年里一直没做完的梦,终于有了结局,看到天使之羽那天,站在悬崖边放飞金丝雀的女孩回过了头,容貌正和眼前所见到的这个一模一样。
恍如隔世的重逢就被他这样一个眼神打破了,十年来,她一直幻想着有一天他会醒过来,也许会忘记了一切,也许永远都不会记起共有过的过去,也许她会想办法为他编造一段美好些的记忆。然而,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一个神情就诉说了一切。
你都知道了吧,阿城,我曾经狠狠伤害过的敌人,总是会做到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甚至被称作世界未解之谜的男人,你知道了吧,所有的真相,king死去的真相,我不死的真相,说放飞金丝雀的人是小漫那个谎言的真相。你体会得到吗,看见你和十年前一样丝毫没变的脸的我的心情,这样看着你,看着这样的你,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所有伙伴都在我身边。你知道我有多想念吗,想念那个曾经那么热烈如今却只剩下你我的时代。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害怕有一天连你也在我身边老去、消失了,害怕所有亲密的人像现在一样渐渐远离了我的生活,害怕有一天所有爱过的,恨过的人都离开了我,害怕厌倦了一切时代的交替,害怕再也没有意愿和别人交谈,害怕被当做一个故事再也融入不到任何一种生活当中,害怕有一天,地球都毁灭了我却还在,漂浮在没有引力的太空当中却还有意识,不知道自己究竟作为怎样一种物质存在着,害怕的时候,仿佛就已经在那样生活了,我连植物也不是,不知不觉就被从人类的世界隔离开来,徒有着生命,客观地看待着发生的一切。
秦城握住捧着他脸颊的手,目光柔和,他刚刚醒来,声带还不能发生,他轻轻嚅动了动嘴唇,阿景的头便沉在他胸口再也抬不起来,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甚至是旁边一头雾水的军医,这样的女王也会哭吗,她以前和这个男人不是敌人吗,这些年来一直关心这个男人的动态是为什么。可是她哭得好可怜,不会死、不会受伤的人有什么好难过的,明明拥有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站在高不可攀的位置,被所有人嫉妒着,是这男人说了什么让她动容了?想起了过去的事?还是单纯因为他长得太迷人被感动到了?
他抚摸着她的头,就像从未睡去一样。
没错,他果然知道,在没人能陪伴她的日子里,他的思想一定没有待在原子枪盒里,它一定就在她的周围,看着她身边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唯有他能理解,同样被世界抛弃的她。他是个恶魔,死了还会复活的恶魔,丝毫没有改变,永远不会离开,他懂了,所有的无奈,所有的悲哀。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幸运了,活着,便能拥有过去、现在和未来,人们眷恋着它们,渴求着更多的生命,因此,将时间奉为宇宙中最公正严明的主人,认真地膜拜时针、分针、秒针间流动的神圣,然后摆脱不了被它束缚的命运,带着释然、不甘、愤怒、意外的种种心情离开。还不够,我还没活够,还有好多事没做,没有时间了,再给我些时间该多好!人们常常这样想。然而,没有什么比永远活着更残忍了,残忍得让人后悔来到世界上,因为,人会变成跟时间一样可悲的东西,因为它从没有真实地存在于世上,不过是人类用一个圆盘和十二个数字杜撰出来的名词。因为它只是周而复始,人类永远不会了解,他们所看重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于时间而言,根本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