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易虽有唐豹打掩护,连忙摆脱了这个他不甚喜欢,却又纠缠不休的女子,只做不理不睬,直朝唐豹走去。
二人见了面,那唐豹办事也甚为利落,开口便道:“进来北地战事吃紧,多有达官显贵南下避祸,这客栈几乎住满,少有客房,师……公子,您看,这前头还有一家,名叫七香阁,倒是还有空房,只不过……”
闻易眉头一挑:“不过什么,今日你说话如何吞吞吐吐的?”
唐豹面有难色,听得闻易责骂,这才道:“只不过,却是贵了许多。”
闻易道:“我当什么事了,原来是价格,无妨,你我看看便是,前头带路。”
唐豹点头允了,转身走在前面,引闻易往那七香阁而去。
却说二人前脚刚抬,后面又跟上一个女子来,那女子紧随闻易身侧,一双大眼不住打量着闻易与唐豹,那闻易却装作视而不见,只跟着唐豹往前走。
行路间,那女子忽而发问:“你是哪家的公子?宏川城中我却没见过你这一号人了。”
闻易目不斜视,充耳不闻,不去理她。
前面唐豹听着不对,把头转了回来,顿时惊为天人,再看她与自家师父并肩子而行,情知非礼勿视,忙把脸转了回去,继续带他的路。
那闻易早把这前后看在眼里,心头不悦:你平日里聪慧机警,怎的今日这般糊涂?不替师父打发了这女子也便算了,竟是一言不发。
闻易心里竟有丝丝后悔:自己怎的收了这么一个闷葫芦当徒弟了!?
不提闻易,唐豹二人心中所想,便说这三人一路行来,闻易渐渐发现,自打这女子跟在自己旁边,自己二人走在路上却是变得顺畅了许多,本是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好似总有行人在刻意避让一般。
闻易拿余光扫了女子一眼:“这姑娘不大,地位恐怕不是一般二般了。”
但听那女子又言:“喂!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家同你说话,你倒是张嘴啊?”
闻易不欲多惹事端,只拍了拍前面唐豹肩膀,催促一声:“还有多远?”
唐豹头也不回的道:“就快到了。”
闻易轻点其头,闭合双唇,又不说话,沉默而行。
那女子见了闻易这幅模样,哪还不知自己这一路上纯粹是自讨没趣儿,人家公子哥儿都不欲搭理自己,顿时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直心道:本姑娘自打出生以来,无论走到哪里,谁不是如众星捧月一般把我护在当间儿,备受关注?!这会儿倒好,不知哪里来了个野小子,不识本姑娘厉害也便罢了,竟然还对本姑娘不理不睬,不假辞色!哼!看本姑娘收拾你!
这女子越想越恨,一边轻挪莲步,眼珠儿一转,却是想出个阴狠的主意来。
只见她忽而一手握住闻易手腕,口中直道:“公子无有地方可去,不若到我家留宿几日,再行不迟?”
闻易已被扯住了胳膊,心知再不说上几句,恐怕这女子就要没完没了了,这才开口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本互不相识,何劳姑娘费心费力,在下已寻得落脚之地,姑娘这便撒了手吧。”
闻易本想等这女子自己撒手,忽然感觉到一阵真气成螺旋形状顺着自己手腕大穴进了自己的身子来!
闻易再一抬头,只见那女子两目发亮,眼底却有那么几分阴狠。
闻易立时摇头不语,这股真气对闻易来说真真儿是小儿科的把戏了,根本伤不得他半分,可若是这力道使在了常人身上,
那人不消片刻便会被这股子螺旋真气绞碎了五脏六腑,七孔流血,肠穿肚烂而死!这女子在闻易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又下降了几分。
真气一入闻易手腕,闻易只轻轻运力,丹田之中仙元力一出,乍一触碰到女子真气,金光一闪,那女子的真气便被打散了去,不过片刻,便消弭不见了。
那女子手还未松,可脑海里仿佛已经看见了闻易的惨象,心道:叫你敢惹本姑娘!叫我给你好看!
可等上一会儿,仍不见闻易有何动静,柳眉一挑:难不成,师父教我的法子不灵光了么?想罢还待再试,可没想到,突然她只觉一股大力从闻易手腕袭来,翻入自己手心,顺着手心窜入自己经络。
灵气如刀,再由他闻易使来,更见强韧,只一下,便刺碎了女子左臂经络。
那女子本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只一瞬间,一条胳膊便疼了起来,棉衣之下,皮肤之上竟然打从毛孔中渗出了细密的血滴。
经脉尽毁,一条胳膊算是废了!正常使用无妨,可若要还想运功?却是再也不能了。
他闻易可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既然女子不怀好意,自己又何必留情?不过观这女子言行举止,便是那玉器店的老板也礼让三分,合该是出自名门大家,为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没有下了重手,只废了女子一臂,以示惩戒罢了。
再说这女子,她功力不高,但也算入道练气期的修士,可平日里贪玩不刻苦用功,到得这节骨眼儿上,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觉适才抓住闻易的胳膊突然刺痛,不过须臾便又渗出鲜血,经脉或闭塞,或断截,那疼痛感一波又一波的传来,她再也忍之不住,轻“哼”一声,再看了闻易一眼,转身飘然离去了。
闻易见她离去,面无表情,仿佛没事儿人一般继续跟着唐豹往前街走去。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二人七转八绕,穿过街上人群,终是到了一个街口。
这街口位于宏川城西城正中央,乃是最为繁华富庶的一片地界儿,站在街首抬眼望去,亭台楼阁,栋栋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的建筑林立眼前,赌坊之处,红粉之巷,饕餮之所,那是应有尽有,楼阁虽美,却也生在世间,各家门口不能免俗的站上了那么几个揽客儿的不住吆喝,生怕漏下了哪个贵人宰不到,又得心痛半日了。
闻易得见此番景象,打眼一扫,这条街景便尽收眼底。
只听闻易遥遥一指,对着徒弟道:“不忙,先去那儿看看。”
唐豹忙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处官府张贴告示之处,往来之人甚多,却是无人问津,连稍稍驻足,看上一眼的都没有。
闻易连同唐豹二人到得告示牌前停下,闻易举头一瞧,便见那上头并列贴着三张右下角盖有官府大印的公告。
闻易先朝最左边那一张看去,这张文字龙飞凤舞,但多有地方缺墨少划,想来是拓印之时未有认真对待,不过这上头的内容,却叫人读来心潮澎湃,大生同仇敌忾之感。这一张公告不是别的,正是那大兴皇帝,隆祥所书的讨贼檄文!檄文上面文风盎然,端的是慷慨激昂,国仇家恨无奇不有,闻易点点头,心道:这隆祥皇帝的文采倒也不错。
闻易大略看罢檄文,又看了第二张,这第二张却是索然无味,不过是战时国家中常有的事情——征兵,这是一篇征兵告示,虽不是强制征兵,乃云各家各户出兵一名,可得八两五钱,白米十石。如此听来却也不错,想必多有贫苦人家为求活命,将家中年轻父兄送入军中去吧。
闻易摇了摇头,他虽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善茬儿,可但逢此战火硝烟弥漫,百姓流离失所之际,也会替这些芸芸众生感到不值, 他们生命的终结,无不是野心之辈的偶然所得,如何不叫人为之感叹?
接着,闻易又往第三张看去,这一张却是叫人看来更加激愤,原来,这正是一张驱除邪教,打压道门的通缉布告,上头具言,若有侠义之士能出力擒得妖道一名,便可赏金百两,若其中更见杰出之人,还有加官进爵的机会!
闻易一面看,一面心中感叹:想他大兴朝千年前力捧道门,现如今又大肆打压,这不是自己掌了自己的嘴么?那隆祥也是下了大工夫了!哼哼,于人间长生不老,岂是你人皇所能随意修得的?若强加修炼,必遭天谴!
随后又往下一看,便是陈言佛门入主大兴,新立佛门高僧正方为国师一事。
闻易一拍脑门儿:这佛门久在大兴之外,如今不远万里从西方而来,气势逼人,想来有他佛门庇佑,那隆祥或许真能坐的稳人皇之位也说不定。
闻易想罢,又是苦笑一声:“我既已重得记忆,又何必来趟这浑水,道长也好,佛成也罢,与我这无名小修再无甚瓜葛了。”
闻易颇觉怅然若失,想自己万年前好友已是飞升而去,当年门派也早就灰飞烟灭,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倒也落得自在。
又转身看向自己新收的徒弟唐豹:此人心性不差,又颇明事理,日后若好生培养,必是一得力臂助!
闻易一番感叹,遂朝身后唐豹摆摆手道:“走吧,你我便去那七香阁住上几日。”
唐豹点了点头,自引着闻易向街角那家五层金匾楼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