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发现孙子狗儿独自回来了,不由得一番询问和埋怨:“都说了让你把他们两个人送到县城嘛,你怎么自己就回来了?”
狗儿摸着后脑勺:“那公子非要我回来的。”
孙婆婆叹气道:“好吧,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因为她儿子儿媳都外出做事,所以家中只有祖孙两人,天色早黑,孙婆婆催着孙儿早点洗了脚上床去睡。
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咣咣地砸着房门,孙婆婆迷迷糊糊地醒来,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是只见窗外火光闪烁,似火海一片,一下子就醒了,坐起来披衣出门,那小小的柴门早已被人撞开,哗啦啦涌进来不知道多少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冷着脸问道:“你就是孙婆婆?那住在你家的一对男女呢?”
孙婆婆一下子清醒过来,眼见眼前层层叠叠也不知道站了多少人,火光都映得眼睛睁不开,忙说道:“军爷问得是什么男女?老婆子实在是不知道。”
“哼,看你年纪大,不要逼我动手你才说实话。”那军官的口气甚是凶恶。“你们村子里有人看到你家住进一对年轻的男女,你敢说没有?”
孙婆婆揉着眼睛,做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哦,您是说那一对公子和小姐,是,白天是来过这么两个人,不过他们已经走了啊。”
“走了?”军官一摆手:“给我搜!”
孙婆婆阻拦不住,十几名官兵冲入屋内,一通翻找,当然没有搜到裘千夜和童濯心的踪迹,只有狗儿被吓醒了,坐在床沿儿哇哇大哭。
王统领见没有人被搜出来,回身对南隐和越晨曦说道:“没有找到人。看来的确是走了。”
南隐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那位公子好像说是要去青龙山……”孙婆婆信口胡说。
南隐皱眉道:“青龙山?那肯定是胡说。”
越晨曦一直默默看着孙婆婆,此时他走到孙婆婆面前,微笑说道:“听说婆婆是胡将军家的老奴?”
“是。”
“胡家和我越家是世交。婆婆应该知道吧?”
孙婆婆讶异地打量着他:“原来,您就是越家的小少爷……好多年前您跟着越丞相到胡府做客,老奴曾经见过您一次。不想一晃这么多年,小少爷已经长大成人,变得这样威风了。”
越晨曦笑道:“婆婆既然和我是故人,那就不要说谎骗我。刚才我的人来找他们时,天色已经黑了吧?如今他们既然不在,就说明他们是天黑才走的。什么人会天黑去青龙山,更何况这两地相距甚远,婆婆都不觉得奇怪吗?”
孙婆婆陪笑道:“老奴哪里敢问他们两人的事情?他们不过是在我这儿歇歇脚的过路客罢了。”
“过路客就能劳动婆婆您当着军爷的面撒谎替他们遮掩?是他们给了婆婆多少好处?”
“老奴怎敢当着军爷的面撒谎?”
越晨曦的笑容变得冰冷:“婆婆还要瞒我吗?之前您和我们士兵说屋里有儿媳重病不便见人。而今屋内只有小孙子,那位重病的儿媳是大半夜地出门砍柴去了,还是下地种田去了?说!为何要替那两个人隐瞒?”
孙婆婆无奈说道:“他们自称是逃婚出来的小情人,我看着他们怪可怜的,所以才替他们遮掩了几句,真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祸事啊。”
越晨曦抱臂胸前,淡淡道:“那如今他们去哪儿了?不要再和我说是去的青龙山。”
孙婆婆连连作揖:“老奴真是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越晨曦的目光投入屋里,用手一指:“将那孩子带出来。”
孙婆婆大惊,连忙拦住:“狗儿年纪还小,禁不起吓,越少爷就别难为一个孩子了。”
“不要我难为他,那你就快点说实话。”越晨曦从旁边一名士兵的手里夺过一支火把,“要是让我等得烦了,我就连你这茅屋和你这孙儿一起烧了!”火光之下,他的脸色阴郁,似是随时都可能动雷霆之怒。
孙婆婆犹豫了一下,越晨曦冷笑道:“看来你以为我在和你老人家磨牙聊天么?来人!把那孩子绑了!”
三四名士兵将小孩子绑起,狗儿哭着喊奶奶,孙婆婆急道:“越少爷,您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现在倒做起恶徒才做的事情了?我没说不说啊。可我也要知道他们去哪儿啊。他们走得那么匆忙,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我和他们原本又不认识,他们凭什么要告诉我真心话……”
这时候狗儿在被捆绑挣扎时,身体上掉出一小块银锭子。越晨曦捡起来,看了看,“哼,还说他没有给你好处吗?这银锭子是你们这穷人家也能有的?必然是他们给你的!许以重利,必有所图。”他拿着火把来到狗儿的面前,将火焰在狗儿的眼前转了转,阴阴恻恻地说:“小弟弟,你应该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吧?”
狗儿虽然年纪小,胆子小,但是奶奶叮嘱过他不要和外人提起童濯心和裘千夜的去处,一时也不敢说,只是拿眼睛不住地看着奶奶,哀求之色让孙婆婆心疼不已。
孙婆婆咬牙说道:“我说,他们两人说,要去洛河乡……”
越晨曦厉声道:“又是鬼扯!洛河乡据此往东一百里,他们趁夜而去,能走那么远吗?两个人是靠飞的?”他喝道:“把这老婆子也绑了!”
又有两名士兵上来绑人,没想到孙婆婆双臂一震,竟有神力惊人,将两名壮年士兵撞开。
越晨曦一惊:“难怪你有恃无恐地敢包庇他们,原来是自恃武功。”
孙婆婆哼道:“老婆子没什么可自恃的,倒是越少爷,老奴不得不说您两句。当年越丞相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让人何等的敬服?没想到他的儿子却是这样。老奴真是替越丞相一大哭!”
越晨曦冷冷看着她:“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看你这样张狂,定然是知道他们的下落却不肯说了。”他回手用火把点着了狗儿身上的衣服,火光一起,孙婆婆吓得一下子扑将过去,抱住孙儿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将火焰扑灭,但是狗儿的脸上身上手臂上,都已被烧伤。而帮助孙儿扑火的举动让孙婆婆的身上也受伤不少。
左右的士兵和不远处的南隐都不禁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越晨曦平日了温文儒雅,翻脸之后会下手这么狠辣。
越晨曦幽幽说道:“婆婆还不肯说实话吗?”
孙婆婆回头怒喝道:“说什么?老奴今天豁出命去不要,就替越丞相教训教训你这个不长进的儿子!”
她猛然跃起,挥起从左右两边打向越晨曦的太阳穴,站在一旁的王统领手疾眼快,一把扯开越晨曦,架住孙婆婆的双拳,然后迅速出手,封住了对方的招数。
孙婆婆的确是天生神力,所以年轻时做事勤奋不偷懒,在胡家做事时很得胡家上下的喜欢。再加上她也是胡锦旗的奶妈,平日里看着小少爷练功,自己好奇,也跟着练一些,胡家兴看她这么好学,就指点了她一些,所以她也学会了一些拳脚功夫,不过到底不是上乘武功,虽然和普通人对打没问题,但是要赢过王统领这种武功高强之人是肯定不行了。七八招对拆下来,王统领已经占尽上风,一个飞腿将她绊倒,喝道:“绑了!”
南隐开口道:“大晚上别闹得鸡飞狗跳,让邻里乡亲看热闹。不就是问个人的下落吗?老婆婆不愿意说,她孙儿没准也知道。”他蹲在那小孩儿身边,微笑道:“小弟弟,让你受苦了,一会儿哥哥们就给你找大夫治伤,只要你告诉我们,那两个人去了哪里,很快你就不疼了。要不然,你现在所受之痛,你奶奶一会儿也要承受百倍,她这么大年纪,哪里受得住呢?”
孙婆婆喊道:“狗儿听奶奶的话!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你可不要乱说话害了好人!”
南隐蹙眉,对王统领道:“怎么绑人还不嘟嘴?”
有人立刻撕了一块儿布条将孙婆婆的嘴堵上。
狗儿身上烧伤之痛难以支持,他不过是个孩子,被吓成这样,烧成这样,什么话都不敢不说,一边大声呻吟,一边说着:“那个哥哥……和姐姐……说要去县城,我领的路……”
“县城?这回还靠谱。”南隐笑着点点头,对越晨曦道:“县城离这里不远,咱们现在可以过去看看。喂小弟弟,他们是怎么去的?”
“骑,骑马,一人骑马,一人走着。”
南隐思忖着:“一人骑马一人走,那肯定是走不快了。”他拉了一把越晨曦,“走吧走吧,看你急成这样,今晚要是不抓到他们,你倒要先疯了。”
越晨曦板着脸转回身,跟着他往外走。南隐小声说道:“你今天可有点过于冲动了啊。好歹是一老一小,没必要下手这么狠。传扬出去,要别人怎么看你?”
越晨曦冷冷淡淡地说:“我的未婚妻都被人拐走了,这件事就够别人说我的闲话了,我还怕今天这事吗?”
“话不能这样说,一码是一码。更何况,好歹她也算是胡家的老家奴,若是让胡锦旗知道了……”
“胡锦旗又能把我怎样?”越晨曦甩手上了马,喝问左右:“谁知道去县城的路?”
几名士兵举手:“属下知道。”
“前面带路!”越晨曦纵马扬鞭,率先冲出去。南隐在后面上马,连连慨叹:“疯了,我看他是疯了。”
为情而痴,为情而狂。这种滋味,其实他是最知道的。早在许多年前,他也曾为了一个人一段情而痴狂过。时隔这么多年,再看到今日越晨曦的样子,南隐依稀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是不是只有情字才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