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意外,让聂伏尹目眦欲裂浑身剧颤,他本以为在卢宏的反变之下顾公子必定大慌,然后在两个六道灵轮强者的合击之中瞬间命陨,可却不想,对方竟然如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毫无惊慌之意,且极其镇定冷静的抓住了那一个在此种情形下不可能抓住的时机,一击击败了自己的儿子!
他凄厉咆哮,悲愤欲绝,形如丧子的野兽狂奔,每一步落下,掺杂着怒火的狂猛星辉都会使得地面一阵颤动,每一步落下都如巨石砸下,轰然溅起一片又一片黄沙。
然顾公子并不因此转头,也并不因此躲避,只是目光微侧看向了卢宏持在双手中横斩而来的长剑。长剑上犹如实质的剑芒斩向他的左臂,他丝毫不闪躲,似要任由锋利的剑刃卸掉他的一只手!
卢宏大喜于形,更是将全部力量都灌注于了这一剑,这一剑只要能斩掉顾公子的手便是巨大的成功,因为独臂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两个六道灵轮强者的手下逃脱。但天不遂人愿,长剑带着剑芒斩至,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飞溅臂断坠地,而是在斩入衣衫后便陡然停住,传出了一声如金石撞击的震耳声响。
卢宏一怔,下意识收回了一直警惕着顾公子右手剑的目光,待得视线落于那被剑芒上的狂暴能量绞碎的衣衫下时脸色不禁陡然一变,只见那衣衫下手臂上竟有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金线交织形成的蚕甲,蚕甲之坚固,在六道灵轮强者的全力一击之下居然只是断裂了几根细线,完美的护住了里面的血肉。
这一剑灌注全力,虽然看不见明显的伤口,但顾公子的嘴角却是忍不住溢出了一缕鲜红,左臂狠狠向后甩动中,身体更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得倒飞而出。但,就在身体刚刚飞起,双脚才一离地,又有一缕光从他持剑的右手腕间激射,没有沿着剑身的方向,而是顺着翘起的拇指射向了正处于震惊之中的卢宏,目标同样是胸口。
那缕光成暗色,比击杀骨瘦如材之人的那道剑芒更快更细。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身在半空刚要落地的卢宏只见得光亮一闪而没,便感觉到胸膛一凉,心脏一冷,后背如有东西破体而出,然后似有极寒的风倒灌入体内,使得全身如坠冰窟,进而寒意化作恐惧,如潮水般涌起,使得脸色瞬间苍白胜雪。
他踉跄坠地,以手中剑深深插入沙层才得以勉强稳住身形。他低头看着从左胸处溅出,噗噗坠在脚下黄沙中的几滴血红,满脸爬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将目光落在了倒飞出十丈开外,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的顾公子脸上,欲要开口,声音却被咽喉中涌起的血水淹没,只发出了水泡不断冒出水面的咕咕之声。
这时聂伏尹刚刚赶至,他丝毫不理会卢宏伤势如何,一步跨出在地面重重一踏,脚下黄沙飞溅中身形如一只妖兽冲天,于半空俯冲而下,携带着无尽愤怒与咆哮举剑狂猛劈向顾公子头顶。剑上星辉吞吐,凝聚出十几丈之长的实质剑芒,剑芒斩断了阳光斩断了风,所过之处空气被凶猛的力量生生挤开,留下了一片更透明的空当墙幕。
顾公子抬头上看,双脚分开深深踩入沙层中扎稳,眼中瞳孔一点点缩紧之中双手持剑上扬,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沿着双手臂涌进剑身,准备以此一剑与聂伏尹分出胜负。自然,两人修为相当境界相同,必然很难在短时间定出输赢,所以他亦准备借助对方剑上携带的巨大力量远遁。
此两人准备生死相搏,而距离这里极远处的一处沙丘后却有两人立于黄沙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两人身着黄色轻衫,发裹黄色头纱,正是关雪与其侍女。关雪右手手指摩挲着指间的一根金色绣花针,目光随着聂伏尹手中长剑而动,秀眉微微的皱了起来,说道:“从青龙帝国之人的那一剑便可知道顾公子身上有着奇物护体,聂伏尹这一剑恐怕对其造不成什么伤害,这次,我们或许做不了这黄雀。”
聂伏尹手中剑上的剑芒与顾公子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侍女似不愿看漏接下来的一幕,所以闻言后没有转过头,不过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解,说道:“两败俱伤的局面可能不会出现,但聂伏尹身上应没有护体奇物,小姐如何肯定顾公子不会将之斩杀?”
关雪将手中绣花针收于腰间腰带内侧,摇了摇头道:“那青龙帝国之人的一剑虽然没有在顾公子体表留下恐怖的伤势,但毕竟也是六道灵轮王境的修为,磅礴的力量必然已经侵入了他的体内,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所以他应不会冒险击杀疯狂状态下的聂伏尹。”
她话音落下,场中忽有异变突起,只见顾公子身前的地面上,黄沙中突有一条三尺红线飞起,撞在了聂伏尹斩下的剑芒之上。红线速度不算太快,没有什么力量波动,但却诡异的将十几丈的剑芒截成了两段,然后如被人抛起般落在了不远处,轻飘飘的插在了沙层中,却是一柄血色长剑。若是莫小九在此,必然可以认出,此剑便是那柄机关城中石碑内染了倪儿一滴血的血色长剑。
聂伏尹剑上剑芒断裂,顾公子身形一纵,趁机从头顶剑芒的断裂处冲向半空,而后身体一个后翻,掠出数十丈开外,落至了一圈士兵的包围之外,而后一刻不停,衣衫猎猎中带起一阵劲风向着远处奔出,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沙漠之中。如关雪所说,他体内已因卢宏的那一剑留下了不轻的伤势,虽然有蚕甲护体,但此时却不想与疯狂的聂伏尹硬拼,因为对方很有可能失去理智产生同归于尽的念头,从而自爆。
聂伏尹凄厉咆哮,也不看那诡异出现的血色长剑一眼,身形一动便带起呼啸跃至半空,在极远处似一块自山顶而下的巨石轰然砸在地上,震得周遭黄沙如波浪荡散,紧接着化身如箭激射,紧追顾公子的方向,亦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见此一幕,所有士兵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修为不高,来此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碍于命令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碍于命令才不敢离开,如今见两人离去,都不禁庆幸保住了一条命。可死亡不为善,就在他们收起兵器准备去抬着骨瘦如材之人返回城中之际,插于黄沙中的那柄血色长剑忽然变得更红了起来,然后有无数血光向着周遭射出,每一缕都准确无误的射进了每个人的身体之中。
这一变故无人来得及反应,只觉红光一闪,身体一颤一僵便如定格一般保持着走动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刹那之后,众人的眼中都爬满了交织着浓烈痛苦与恐惧的神色,但脸上却丝毫无异样,似雕塑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浮现,少顷,烈日阳光下,每个人的皮肤都发生了诡异至极的变化,仿似火中经不住灼烧的石头开始龟裂出一条又一条的裂缝,裂缝中有鲜血迸溅,但却未溅落于地面黄沙,而是轻若无物的漂浮在了空中。如此,百多人身体中飞出的血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张恐怖的血布掩盖了偌大的范围。
至此,每个人眼中的痛苦恐惧隐没不见,原本明亮的瞳孔被暗灰替代,百多人瞬间身死,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便成为了沙漠中的一具具红得刺眼的血肉雕塑。
直径二十丈的血海漂浮于离地七尺之处,打在其上的火红阳光染了色再反射向半空,在空气中形成了厚厚一层红晕,如一片妖异的透明云彩。猛的,插在黄沙中的血色长剑开始颤动,颤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剧烈,传出连成一片的嗡鸣之声,嗡鸣之声中剑柄顶端的小孔内陡然响起呼啸,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而生。
吸力至处,上方的血海某处开始旋转,旋转越来越快,不断向着周遭扩散,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漩涡中心快速下沉,开始随着吸力涌入剑首的小孔中。小孔不过指尖大小,却如妖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开始吞噬、开始狂饮,如此不过眨眼弹指间,偌大的一片血海竟然就一滴不剩的尽数消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最后一滴血坠入小孔,血色长剑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用力的刺进沙层中,扬起几缕黄沙后哧的一声消失不见。至此,死去的士兵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鲜血与水分流尽的干枯身体如火中烧过的木炭,破裂满地。
关雪眼有震惊,脸色骇然,那血色一剑从黄沙中来又回到黄沙中去,在外不过停留了片刻,可就是这短短的片刻时间,却生生取走了百来人的性命以及鲜血。她恐惧之余不禁警惕环顾四周,恐有超过六道灵轮的强者隐藏在暗处,但搜寻了良久都毫无所获,也未感应到一丝动静。
她眉头深皱,心中尽是疑惑。又过得许久,她似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了脚下的黄沙上,心想这沙尘之下便是机关城,难道这把剑是从中而来?可进去的人已经出来,没有出来的多半已死,就即便没死也不足以有力量发出这连六道灵轮都接不下的一击。如此想来,其下必然存在一个修为超过了镜像天下境界限制的强者。
但这怎么可能?据传镜像天下存在以来便无人能够修炼至王境之上,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等样的人物?她凝神细想,在偶然间心中一动,眼中瞳孔骤缩,除非,除非这个可能存在的强者是从外而来,和机关城同时出现。这个想法让她惊骇不已,心想若真是这般,那么这把血剑的主人该是存活了多少时间?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