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九本以为小丫头是要出言安慰,却不想竟是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向寒鸢道:“寒鸢姑娘不必担心,想来以顾公子的境界不会有什么大碍,再则姑娘你身无修为,这一出去万一就落入了聂伏尹手中可如何是好,岂不是就将顾公子置于了为难之地。”
寒鸢自然明白,可所谓关心则乱,她如何都控制不了心中翻涌的情绪。前几日机关城前的战斗因为不是亲眼所见,所以倒没有此时这般担忧,但今夜满城皆兵的阵势却让她害怕恐惧。她眉头紧皱不舒的站在门前,直至过了许久,待得天边有一缕缕红光染上了一两朵飘荡的白云才有些微晃的走回了桌前。
见她神情模样,莫小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只得沉默了下来。于是时间便在一人养伤一人担忧,一人无聊中度过。如此过了数天,实在百无聊奈的倪儿便想起了大白马,才恍然那家伙已然被留在了租来的小院中不知被饿成了什么样。她悄然潜回翻进了院中,而双脚才一落还未待得抬头,便忽觉眼前白影一闪,紧接着一条湿漉漉的猩红之物便甩了过来。
倪儿下意识的垂手一撩衫前摆,抬起左脚便踢了出去。下一刻,先是砰的一声轻响,脚掌及处,那片白影便划过一条弧线悲鸣着倒飞了出去,然后轰的一声巨响,木屑纷飞中不远处的马鹏坍塌碎裂。定眼一看,那一片狼藉中四蹄朝天的不是大白马还能是谁?
白马扭动着身体站起,眼中兴奋激动的神色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可怜和迷茫,以及委屈。它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当日为何一觉醒来后就只剩下了自己,更想不明白为何在坚持不懈的苦苦等待了数日之久后等来的却是冰冷的脚底板。它低着脑袋悲伤的嘶鸣了两声,小心翼翼的看向墙下冷冷的小女孩,然后更为小心翼翼的驮着一身乱草和尘灰走出了马鹏。
它胆怯的走到倪儿身前,头不由伏得更深了些,不时翻动着眼皮上看,心想小主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对老马暴力相向?是老马我做错了什么吗?可思来想去老马我并没有犯什么错啊,而且不但没有犯错,老马我还一直坚持着等在这里,就算如那天晚上那般地动山摇也绝对没有离开过小院半步,所以,这到底 到底是怎么了?
倪儿看着大白马的模样先是蹙了蹙眉,然后便咯咯的笑出了声,她那一脚本就是下意识反应,根本就没想到那片白影就是白马的腹部,更没想到那一脚竟然换来了眼前这张马脸上这般有趣的表情,于是为了看看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她便收声负手,目光中泛起了冰雪一样的寒意。
她这一眼冷光不要紧,却生生使得白马一个哆嗦,已然低得不能再低的头几近就贴在了地上,收紧皮肤更是一阵发颤,沾染在鬃毛间的碎屑尘灰便纷纷而下,在烈日阳光中轻飘飘的洒落满地,那屁股后面的长长尾巴也是瞬间夹紧,即便是有风吹过也不敢丝毫有丝毫摆动。
这般过了良久,四肢和颈子都有僵硬的某马心中开始发毛,踩在地面的马蹄开始抓紧,感觉在这灼热的空气中全身都开始升起了一股寒意,寒得透冷彻骨,寒得皮肤紧收毛发倒立,但这都敌不过头顶上那两道犹如实质的目光,那目光如刀似针,刺得它何等煎熬难耐,它不由恐惧,心想今天算是完了,小主人这目光过后就该是那两把恐怖的大黑刀了,再然后就应该是老马的马头落地,洒出一片热血向天了。
这一刻它想起了机关城,机关城中虽然漆黑一片,虽然没有自由,没有可口美味的野草,但至少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提心吊胆。这一刻它想起了老主人,老主人虽然喜怒无常,虽然动不动也是拳打脚踢,可至少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哪里会像身前这个小魔女,动不动就挥舞着两把大黑刀要杀马。
它后悔了,所以把心一横,迈动四蹄后退了数步,随即高高的仰起头,要愤怒的直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它要告诉她,它不怕那两把大黑刀,但当得视线落处,它却看见倪儿的双眼弯成了月牙,脸上因为强忍着笑憋出了一片通红,继而咯咯笑声便在整个小院中回荡了开来。
大白马的马眼中露出迷茫,怔怔的看着这个似乎比老主人还要喜怒无常的小女孩,若它的两只前蹄是手,便必定会使劲的揉着眼睛,同时反复的猜测着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这小魔女疯了。而倪儿则是笑得捧腹,笑得弯了腰,笑得用一只小手指着它,只觉得这马如莫小九说的那般,真真是成了精了。
她强行恢复平静,负着左手走上前,临近后抬起右手拍了拍还未回过神来的大白马的马头,从其身边走过道:“你这小马太有趣了,我决定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
白马有些迟钝的随着她转过头转过身,将这句话在心中重复几遍才反映了过来,然后便是激动得无以复加,激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心想小主人刚才原来是在考验自己,心想自己刚才还好没有发飙,若不然此时恐怕就真的成为两把大黑刀下的亡魂了。于是,觉得终于是修成正果的某马兴奋得人立而起,张着马嘴仰天嘶鸣,声音之洪亮直震得周围墙壁上尘灰簌簌而下。
正在此时,外面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在身上抖动的声音响起,院门外隐隐见得有一片黑影涌来,却是城中士兵在挨家挨户搜索而来。
倪儿脚步一停,蹙眉间双手五指一紧,两蓬黑雾便从掌心中涌出,以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了两把丈余长的黑刀,长刀向前延伸,哧然两声便插进了地面。与此同时,虚掩着的院门被砰然撞碎,碎屑纷飞中有一黑马当先而入,扬起的前蹄落地震散着地面的一大片尘灰,尘灰中有一道银色闪电掠出,却是一柄两指宽长剑。
倪儿微微仰起头,目光沿着眼前的剑身而上,经过持剑人的手臂后停留在了持剑的脸上,而后待得看清马上之人时不由得一怔,只见此人一身劲装,极其貌美,赫然便是当日从机关城回来后在囚困胖女人的小院门外见到的那个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也是有些意外,在旁侧房屋进行搜查的她本是听见马嘶声而来,本以为会有什么收获,却不想手中长剑所指之下竟然是一个身着黑衣的陶瓷娃娃。她本想收剑入鞘,却又皱了皱眉,因为从眼前小女孩小小双手中的两把丈余长刀便可以看出其是何等不凡,再则其样貌隐隐传来熟悉之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左手勒住缰绳,使身下来回踏动的黑马站定,视线划过倪儿的全身以及其手中的长刀,说道:“你家大人在何处?”
倪儿先是看了看周遭围拢而来的士兵,然后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过却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转身跳上了大白马的后背,随即夹了夹马腹径直向着人影涌动的院门走去,此时才道:“没有大人。”
见得小女孩骑着白马走来,所有士兵都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该拦不该拦,说拦吧,可人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说不拦吧,可那两把丈余长的大黑刀着实恐怖,完全就是凶神恶煞之人所用,于是犹豫间都忘了让路,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黑马上的漂亮女人。
倪儿骑着大白马在众士兵前站定,她低头看了看手中垂于马腹两侧大黑刀,然后很是认真的环视着周围的人影,说道:“你们是不让我出去么?”
众士兵自然没有回答的权利,所以都等待着漂亮女人开口。漂亮女人勒马转身,提着长剑上前,看着倪儿的后背刚要开口,心中却忽然一动,想起了聂伏尹口中所说的那救走顾公子之女人的一少一幼,而其中之幼岂不是正是手持两把丈余长的黑刀?想于此,她眼中一凝,说道:“抓住这小女孩!”
众人一怔,不知大人为何突然下此命令。却见漂亮女人手中长剑向前一指,说道:“她便是那夜和那少年一起的小女孩!”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禁纷纷大惊失色,那夜他们虽然在战场外围,但却对那一少一幼的事情一清二楚,特别是那女孩,杀人手段之残忍简直是令人发指,不到小半夜的时间那两把大黑刀之下竟然就生生斩了几百人的头颅,砍了不知多少双手,更让人颤抖的是,她的年龄只有七八来岁。
听见漂亮女人之话,倪儿便知道已被认了出来。倪儿右手刀一挥就向着身前人墙横斩了过去,同时左手刀向后落下,啪的一声拍在白马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