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芳姨端着个脸盆进来，用热水给凉若玖敷了敷手，说道：“这双手到现在还是这般通红又肿。凉小姐每晚这样用热水敷一敷会好很多。”
凉若玖道谢，“多谢芳姨。”
芳姨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凉若玖微微颔了下首，没有在说什么话。
没一会，芳姨又伺候着凉若玖洗漱。这人在病里头，总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
十点钟的时候，凉若玖才要休息。
可是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头烦乱不已。又加之咳嗽，这样便咳嗽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凉若玖嗓子便哑了。那天那么跪着，若不生病，凉若玖倒真的是有一副铁身子了。
“咳咳。”
“咳咳咳！”
凉若玖咳嗽声大了起来，强撑着起了身来。想去倒口热水喝，可一双手怎么摸都摸不到水杯，又咳嗽了起来，咳出来一身汗来。就在此刻，芳姨推门进来了，看见凉若玖没穿鞋子在地上走着，赶忙将手中端着的早餐放在了桌上，扶着凉若玖回了床上，皱眉道：“赶快躺下，躺下！”
凉若玖看着芳姨来，声音有些沙哑道：“芳姨，咳咳咳，你过来了。”话说了没有几句，又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芳姨赶紧顺着凉若玖的后背，又倒了杯热水，看着凉若玖喝下，缓了一会子不咳嗽了，芳姨这才将早餐端到了凉若玖面前，是一碗红薯粥，“早上喝点红薯粥是好的，我来喂凉小姐您喝。
凉若玖一听放芳姨要喂自己，便婉拒道：“芳姨，我自己可以的。不劳烦您了。”
芳姨听着，拒绝道：“你这手都这样了。哪里还有力气？还是我来。”
话落，芳姨就端起粥来一口一口的喂着凉若玖喝。直到粥喝完，芳姨才起身来，言道：“我去熬药。”
凉若玖微微皱了下眉头，感激道：“多谢芳姨。”
芳姨摇了摇头，言道：“凉小姐哪里话，您快好生歇息着就是了。”
凉若玖颔了下首，没再说什么话。
芳姨走后，凉若玖便躺了下来。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感觉来北平的这几日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尤其是在这病里头，觉得做什么都很匮乏。方才和芳姨说了那么几句话，便就已经觉得倦意深深了。睁着眼睛不到一会，便又迷迷糊糊得睡了过去。茫然间好像听到耳畔有人叫着自己，凉若玖吃力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
柳小姐？
凉若玖着实一惊，赶忙要起身来，就听见柳小姐柔声道：“快躺着，躺着。”
凉若玖还是起了身来，柳小姐怕凉若玖这样不舒服，便拿了个枕头垫在凉若玖后背，这才微微宽了点心。
凉若玖看着柳小姐，疑惑问道：“柳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柳小姐闻言，蹙起了眉头来，答言道：“我听沈老板说苏老爷罚你跪在那雪天里头，肯定是会生病的。我便过来看看你，唉。”柳小姐叹了口气，凉若玖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规矩二字，我第一次明白的这么彻底。跪了就跪了，可表叔答应帮我。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就算让我上刀山我也愿意。”
柳小姐听着凉若玖这番话，却是摇了摇头，执起了凉若玖有些冰冷的手，语重心长道：“凉小姐，你不要去查。真的对谁都无益的。你才刚刚抬头活人，日子还很长。为什么要这样断送自己的一切呢？到最后，受伤的人只会你。你不知道，你面对着的敌人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查不出来的。”
听着柳小姐的话，凉若玖也摇头，万分笃定道：“我一定可以查出来的！不管他是谁。我都要让他尝到痛苦，为父亲沉冤得雪。还有他对凉家的所作所为，我都会如数奉还给他，而且要让他加倍奉还！”
凉若玖带着沙哑的嗓子说了这番话，可眼底的笃定是毋庸置疑的。柳小姐看着凉若玖这般坚定，低了低眉，叹息道：“凉家现在的困境我都知道。可凉小姐，我也是无能为力。还望你可以见谅。”
柳小姐说的也有些苍白无力，凉若玖答言，“无妨。我可以查出来的。现在表叔是答应帮我的。”
柳小姐最清楚苏清人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苦笑了声，道：“他比你所想的要狠厉的多。凉小姐，万事都要留个心眼啊。”
凉若玖点了点头，应声道：“我知道，多谢柳小姐提醒。”
柳小姐又叮嘱了凉若玖几句话，便起身来，言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戏院了。这雪停了，天放晴了。这戏又要开始唱了。”
话落，柳小姐的眸色便黯淡了些。凉若玖看在眼中，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有多问什么，看了一眼外头，的确艳阳高照，便言道：“天是放晴了。只是这心里头是冷的，怎么都暖不起来。即便是晴天，可一切还是那样的阴沉沉。”
凉若玖话中并未有含沙射影之意，她指的就是她自己。这句话在柳小姐耳中听来，也是同样的。
柳小姐说了声“告辞”便就离开了。
凉若玖又陷入了低迷，心底也多了几分凄然来。
何时才能为父亲沉冤得雪？何时能够解救母亲？又何时能够将凉家救出水火？她茫然间就想起了陆生的话来，她是时候该但其这份责任来了。不论什么，凉若玖都要去做。只要可以救母亲，可以救凉家，她不惜一切代价。
几日过去，约翰快要把电话打爆一样。
凉若玖的身子也好多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下午的时候，约翰的电话又来了。凉若玖刚从屋子里头出来，林管家便急急忙忙过来，对凉若玖道：“凉小姐，有您的电话。连着打了几天了，请您赶快去接一接。”
那几天，都是苏清人派人接听的。根本不让自己接听。
今天是怎么了？
凉若玖不免觉得讽刺，可脸上容色依旧，答言着林管家，“好，请林管家带我过去。”
“凉小姐这边请。”
林管家带着凉若玖过去接了电话，刚进去，电话声就响了起来，凉若玖接起电话，那头是约翰急疯了声音，“什么时候回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约翰连着问了几个什么时候回来，凉若玖也答不出。
凉若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约翰会这般急忙问自己何时回去？她蹙眉，平静问着约翰，“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约翰答言：“戴维斯有了新欢，你如果再不回来，就要被赶出去了。”
凉若玖心底猛一惊，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一松。她的确震惊不已，自己是什么？像是垃圾一样吗？说扔掉就扔掉吗？她真的对戴维斯没有多少的感情，可就是不甘心。她缓了缓，才对约翰道：“方叔呢？”
“方叔还在戴维斯那里。”
凉若玖带着命令的口气对约翰道：“尽快让方叔离开那个地方。”
“你呢？你什时候回来？”约翰又急促问。
凉若玖转头看了一眼林管家，握紧了电话，道：“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先这样吧。”
话落，凉若玖便挂掉了电话，对林管家道：“表叔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管家答言：“老爷在练兵的靶场。”
凉若玖沉声道：“带我过去。”
林管家微微点了点头。
……
到了靶场后，就听见砰砰砰几声枪响。凉若玖不由得捂住了耳朵，朦胧间听到耳畔有人说话，“你的性子，可不似那娇柔女子般的性子。怎的，还捂住了耳朵？”
凉若玖眼神一冽，将双手从耳朵上移开，盯着他，沉声道：“苏佩清。”
苏佩清微微皱了下眉头，嘴角沉了沉，一张脸色即刻差到了极点。凉若玖只好道：“大帅。”
苏佩清还是那个表情，越发阴沉了起来。
凉若玖只好又叫了声，“表哥。”
苏佩清这才面露微笑，道：“父亲刚刚回了。”
“回了？”凉若玖立马转过了身来，急着要回去。却被苏佩清一把搂住了腰，听他笑道：“母亲来了，父亲回去同母亲见面了。不过，父亲走的时候交代过我了。让我教你枪法。”话落，苏佩清的手便很快移开。
凉若玖又转过身来，盯着苏佩清，问，“你不是去了奉县吗？怎么这么几天就回来了？”
苏佩清答言，“事情办完的早，自然就回来的早。”
“话不多说，走。”
苏佩清话落，便吩咐人立了靶子，扔给凉若玖一把手枪。凉若玖没有接稳，枪便掉在了地上。苏佩清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眼神落在了那靶子上，砰砰砰三声，三发子弹，全中红心。
凉若玖本来捡枪的人，看着苏佩清枪法如神，捡起来的枪又掉在了地上。直勾勾盯着苏佩清。
苏佩清将手中的枪扔给了一旁的白唤之，走到凉若玖身边来，握住了她握枪的那只手，言道：“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