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若玖见过母亲后匆匆离开,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若不是这一次苏佩清清理了那些眼线,恐怕,风声很快就会传出去。
坐着离开奉县的车,凉若玖整个人神色都格外沉然。车窗外的风徐徐吹进来,吹气凉若玖的发丝,她既不伸手揽一下,也没有任何举动。
见过母亲,听母亲说了那么语重心长的话。凉若玖心底沉然,也越发稳重了些,沉声道:“过去我总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保护罩里,总认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根本就不会认为会战火硝烟,会波及到自己。如今想来,真的是我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美好。现实,并没有那么的美好。”
苏佩清感同身受,言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我们所看见的远远不及。”
凉若玖握紧了拳头,眼底冷了一分,道:“亦是如此,才要更清楚现在要做些什么。”
苏佩清问:“你打算如何做?”
凉若玖答言:“这月十八我会去一趟上海,到时候,会给尹之一个下马威。要清楚的让他知道,凉家不是任人宰割的。”
苏佩清微微颔了下首。
苏佩清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言道:“今晚回去是不大可能了,现在北平住一晚上吧。明早我送你回绵州。”
凉若玖应了声,“好”,没说其他什么话。
到了苏府后,凉若玖茫然间就想起了珠帘来。
珠帘……
她已经不想再去提及她了,她只为苏佩清感到悲哀。
就要进苏府时,苏佩清忽然问道:“珠帘还好吗?”
凉若玖闻言,整个人愣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着苏佩清,嗤笑道:“你问她好不好?难道你不应该问蒲濛好不好吗?”
苏佩清看着凉若玖的模样,有些诧异,他蹙眉问道:“你为何反应这么大?”
凉若玖一想到珠帘和方铭干的那些事情,就觉得恶心。苏佩清还一开口就问珠帘如何,珠帘如何。
真是家中有个掌上明珠都不知道捧在手心里头,还要去问那样一个人。不知苏佩清是真傻,还是假傻。
凉若玖性子就是如此,看着苏佩清的眼神也多了一抹冷意来,漠然道:“珠帘的事和我无关,还有,你所看见的只不过是浮在表面的规矩而已。私下的,你一眼都未看见过。”
苏佩清心底沉了沉,眉头皱了越发紧了起来,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珠帘怎么了?”
“没怎么。”
凉若玖漠然。
可苏佩清又接着问,“是珠帘发生了什么吗?”
凉若玖心思沉然,看着苏佩清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分寸的模样,总觉得可笑。她也不是很客气道:“苏佩清,想知道那就自己亲眼去看。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应该珍惜的人你不去珍惜。不应该珍惜的人,你反倒比谁都珍惜。最后,别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就好。还有,我此刻说话就是这样的夹枪带棒,你若不想听可以选择不听。”
苏佩清没有说什么,却一直锁眉,道:“进吧。”
凉若玖也没有说任何。
进了苏府,苏佩清安排了住处让凉若玖住了下来。晚些时候,沈老板送了请柬过来,专门是去请凉若玖看戏的。
今个儿晚上,也是柳小姐的戏。
wωω ⊕тт kan ⊕℃O 凉若玖看着手中分外精致的请柬,是喜欢的,可一步都不想踏进那个戏园子。可沈老板的请柬已经在这了,她若不去,那就真的是不给沈老板面子,也失了礼貌。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去了。
到了之后,沈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笑颜道:“若玖。”
凉若玖欠了身子,礼言唤道:“沈伯伯。”
沈老板看了一眼凉若玖,有些感叹道:“若玖真是长大了啊!”
凉若玖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沈老板又感慨了许多,才意识起来,赶紧道:“快,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留了一个最好的位子给你们,快请。”
凉若玖又谢道:“多谢沈伯伯。”
沈老板摆了摆手,款款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凉若玖颔首,没说什么。
到了包厢后,沈老板又招呼着泡茶,上小菜什么的。凉若玖坐下来,一眼便就看得到那戏台。
一目了然,十分清晰。
这个地方用来看戏是极佳的,可与她而言,不会看戏的人就算是坐了这么好的一个位子,也依旧是不会看。
想想,倒真的是有些勉强了。
沈老板又同凉若玖寒暄了一阵子,来客人了比较忙,所以沈老板就先告辞去忙了。包厢内就只剩下凉若玖一个人坐着。
戏台上柳小姐的一瞥一笑,一静一动,都是那样的令人着迷。怪不得苏清人这么喜欢听柳小姐唱的戏,也不惜有人花大价钱请柳小姐去上海唱戏,原因就在此。只可惜,她看不懂究竟好在哪里。
她撑着脑袋,心里头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喝了口茶,又继续撑着脑袋想,却依旧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凉若玖有些困意。
忽然听得一声唤,“若玖。”
凉若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赶忙起身来问候道:“表叔。”
来的人的确是苏清人。
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目光落在凉若玖身上,问道:“柳小姐今个儿唱的什么戏你可有知道?”
什么戏?
凉若玖还真是不知道。
她如实回答道:“回表叔您的话,不知道。”
苏清人脸色未变,不疾不徐问道:“那这么说来,这戏你是没有看了?”
凉若玖却摇摇头,“看了前半,没看后半。”
苏清人款款笑了起来,凉若玖也跟着笑了笑。
没过一会,沈老板就来了,沈老板一进包厢,立马朗朗笑着问候道:“哎呦,您来了啊!”
苏清人将扇子合了起来,打趣道:“怎么?请了若玖就不请我了?”
沈老板一听,笑着说:“您说的哪里话,不是怕您正忙呢,所以没敢打扰您。”
苏清人笑笑,言道:“自罚三杯。”
“好好好!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沈老板说着,就给自己斟了满满三杯酒,一饮而尽。他也是个快人快语的人,几乎没有一点拖沓。
沈老板又是和苏清人寒暄了一会子。
紧接着,就听见苏清人道:“这场戏完了,让柳小姐过来下。”
沈老板答应道:“成!”
苏清人放下扇子,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口,似漫不经心道:“当时,柳小姐可被白唤之折磨的不轻。”
白唤之?
这个人早就在凉若玖的记忆中抹去了,可一想到柳小姐一事来,凉若玖便记得真切了起来。
白唤之对柳小姐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她唇畔浮起几分冷意来,漠然道:“他死了,罪有应得。”
苏清人眼底瞬间泛起几抹冷意来,问道:“白唤之对柳小姐滥用刑法,为的不是给陆生一个答复,而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你可知,那一己之私是什么?”
凉若玖挑眉问:“什么?”
苏清人沉声道:“凉家酒庄地下埋着的秘密。”
凉若玖“哦”了声,眼底不起任何波澜。
“你不知?”苏清人再问。
凉若玖答:“不知。”
“果真不知?”苏清人话中多了几分试探来,眼底也多了一抹质疑。
凉若玖是有听过,可是,她本来就不知道凉家酒庄地下埋着的秘密是什么。所以,对苏清人的问题,她不疾不徐回答道:“果真不知。”
苏清人突然笑了声,说道:“既然你不知,那为何还要去捍卫本来没有的东西呢?”
凉若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眸看着苏清人,言道:“凉家本就是需要去捍卫的。至于那些又或者没有的东西,都是凉家的,都应该去捍卫。”
苏清人只差拍手叫好了,可脸色却一如既往,举动也十分安静,问道:“可是,你拿什么去捍卫?”
凉若玖听苏清人这么说,眼底越发平静,淡言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苏清人打开折扇,缓缓摇着。他思了思凉若玖的这句话,眼底的确多了一抹赞赏之意来,却还是觉得凉若玖有些不足,言道:“是越发沉稳了,可这性子,却多有些叫人捉摸不透了。”
这一生就是为了找寻一个结果,若找不出结果,这辈子,干脆就别活了。凉若玖沉声道:“结果,才是重要的。”
苏清人听出来了凉若玖言下之意,问:“不达目的不择手段?”
凉若玖没有犹豫,直言道:“亦是如此。”
苏清人摇着扇子,一举一动好像很稀松平常。可每摇一下扇子的力度都有微微一变,提醒道:“千万别失了心智。”
凉若玖忽然勾起唇来干笑了几声,答言道:“心智倒失不得,因为早就已经没有了心智。”
苏清人摇着扇子忽然戛然而止,看着凉若玖的目光很凌厉。他锁眉,敛了敛,没有一句话。又继续摇着扇子,可心底,却十分沉然。
凉若玖的心态其实早就已经崩掉了,只不过是现在极力维持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