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异灵
炽热的熔岩浓浆剧烈翻滚着,火红的光芒映照得那扇朱红色的石拱门更是显得几分诡异。石拱门上雕刻着许许多多的奇异字符,带着一股古老简朴的浑厚气息,仿佛从上古洪荒至此亘久屹立。
沐瑾晴背着姜黎步履蹒跚的穿过石拱门,拱门之后却是一条幽长的廊道。这廊道看似应不是天然形成,而是经人精心修缮过的。地下全是用些光滑如碧的青石铺成,每隔十步左右便插有一盏铜灯,铜灯样式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借着昏暗的烛火沐瑾晴瞧见这廊道四壁都画有色彩斑斓的壁画,画风写意随性。而且画的大多都是些上古神话所流传下的奇花异草,神怪珍兽,就连饱读古书的沐瑾晴也只能晓之一二,不可详知。
沐瑾晴也没有过久驻足,半倚着墙壁径直向廊道深处去了。如此走了一会儿,突然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廊道尽头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石室高约五丈,宽约十数丈,石室弧顶处描画着一幅宏伟壮丽龙飞凤舞图。
青龙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翻搅起四海云水,神力无边。
火凤舞姿妙曼,凤鸣九天,百鸟朝拜向青天,神通盖世。
此画必是上古奇人鬼斧神工之作。这一笔,那一彩,处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禁令人神往,心生赞叹。美中不足的便是在那龙凤相交之处不知为何破开了一个有两人宽的大洞,硬生生毁了这绝妙之作。
沐瑾晴顺着洞口向上瞧去,那怪洞竟直穿到山顶,眼力至极处居然是露出了半截月牙。沐瑾晴欣喜不已,虽不知是何人竟能破山开洞,将这石室与山顶直直打通,可是以小白的道行便可轻松带她们从这洞口逃出去了。只是心中突然念起这个名字,脸色瞬间阴晴不定了。
沐瑾晴轻叹一声,环视左右。石室四壁置有十七盏铜灯,灯火通明。在石室南侧与东侧也有着类似方才的廊道,不知是通向何处。而在正北处却有一处旖旎小景,一挂水帘自岩缝流出,轻轻落在其下方一座小池内,却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碧水银帘旁,两盏幽幽烛火下挂着两幅巨尺画卷,画中之物却是看不真切的。水帘前方约一丈的地方有一处光滑如镜的青石台,也不知是何用处。
突然,姜黎轻咳了一声,沐瑾晴赶忙把姜黎放在了那青石之上。细眼瞧去姜黎脸色比方才更是憔悴了几分,气息也越来越弱了。沐瑾晴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急忙往回走去,得赶紧告知小白与云叔这里的情况。
正当沐瑾晴欲要折返时,身后廊道处却立着一个两人高的“人影”。沐瑾晴瞬间花容失色,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定然是个不好惹的主,随即弱弱的问道:“这位前辈,小女子冒然闯入尊府,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阴影中的“人影”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句,便也是没了动作。
沐瑾晴见状,又道:“老前辈,我这个同伴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可否……”
还不待沐瑾晴说完,黑暗中两道精光一闪,从那阴影中突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臂大力抓住沐瑾晴的衣领,将她轻易的提在了半空中。随之从阴影中探出一个巨大的兽头,沐瑾晴不禁是毛骨悚然,背后发凉。那异灵慢慢的从黑暗中挪出身子,又将沐瑾晴提到近前,使劲的嗅了嗅。
借着烛光,沐瑾晴终于是看清了异灵的模样。
这个不知名的异灵大体似熊,直立而行,但又和普通狗熊有些许差异。它全身长着白色的皮毛,体态肥胖。四肢粗壮,却是长着如猿猴一般粗厚的手掌,五根指头上都长有一截黑色的指甲,十分锋利。巨大的熊头上却是生着一对似龙的犄角,平平添了几分滑稽。那双黑溜溜的兽眸正紧紧的盯着沐瑾晴,黑色的大鼻子在她身上用力的嗅着,倒也不知是何故。
那异灵嗅了半天,好像也没嗅出来什么它想要的,轻哼了一声,貌似是无奈作罢了。然后把沐瑾晴轻轻放在地上,不予理睬,径直向姜黎走去。
沐瑾晴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一时惊魂未散,心中暗惊于这眼前的异灵仿佛是通了灵性,竟也没有想伤害与她的意思,看来并不是个凶残暴戾的主。只是那异灵突兀走向躺在一旁的姜黎不知要作甚。
那异灵便如方才一般,起先是伸手捅了捅姜黎,见姜黎纹丝不动后便俯下身在姜黎全身上嗅来嗅去。突然间,那异灵发出一声怒号,向后退了两步,怒视着姜黎,随即举起铁锤般的巨爪就要砸下。
沐瑾晴翠眉一颦,脸色凝重,瞬间祭出一件法器,七色霞光熠熠下也看不清是什么样的仙家至宝。可是那异灵忽的又缓缓垂下手臂停止了攻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沐瑾晴见状,便是收回了法器隐没与自己袖口之中。
只见那异灵对姜黎手腕处绑着古铜色铃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瞧来瞧去的,又好像是在思虑着什么。那古铜色的铃铛沐瑾晴也有见过,样子古朴,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宝贝玩意。此时那铃铛之上沾染了几道姜黎的血迹,却是莫名诡异了几分。
那异灵挠了挠头,好像终究是忍耐不住了,慢慢伸出爪子去碰铃铛。就在碰到铃铛的那一刹那间,异灵的瓜子与铃铛相接的地方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璀璨的五色光芒,转瞬即逝。而那铃铛更是诡异的颤动了一下。
“叮……”
似仙音圣梵,缥缈传来。历经了千古,冻结了时光。揭开尘封已久的面纱,恰如一声幽幽叹息。
少焉,沐瑾晴才回过神来,这铃铛竟有这般异能让她烦躁的心绪瞬间平静了几分。而那一旁的异灵就是更令人费解了,只见它手舞足蹈,兴奋的嗷嗷叫着。沐瑾晴见状汗颜不已,心想总不会是被那铃铛声弄傻了吧。
沐瑾晴心里正琢磨呢,只瞧那异灵做了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举动。异灵猛得扯开姜黎穿的那件月白色衣袍,张开巨口就朝着姜黎肩膀的伤口处咬去,沐瑾晴一惊,欲要动手。可是细瞧之下,异灵竟然只是在那伤口处慢慢吮吸着,一会儿,便扭头吐出几口黑血,几次下来,姜黎仅仅期间苦哼了几声,而脸色却是稍稍缓和了几分。这异灵竟是在帮姜黎吸毒疗伤,如此通灵的异兽这世间恐怕也难以找出第二个了。
渐渐地,姜黎脸上的痛苦之色稍稍缓解了几分,只是那胸口处却有一团乌黑始终不能褪去。那异灵仿佛知道那团乌黑乃是毒灶所在,不能清除的话姜黎同样会丧命,而现在只是稍稍拖延了一些时间罢了。那异灵挠了挠头,竟是用利爪掰开姜黎的嘴唇,俯下头去。
只见那异灵忽的眼眶变得湿润,随后一滴晶莹的泪珠轻轻落入了姜黎的口中。紧接着又是一滴,那泪珠闪着点点荧光,仿佛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神力。过了一会儿,姜黎脸色竟也是有了些许红润,胸口处那团乌黑也慢慢的褪了去,气息也是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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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瑾晴瞬间是喜极而泣,潸然泪下,仿佛这世间最开心的事便是如此了。欣喜之余却也有一事是想不通的,就是这异灵为何要施救于姜黎。思虑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甩甩了脑袋,便是要将这奇怪念头抛在脑后了。
那异灵见姜黎已经性命无碍了,便斜靠在那青石台旁,好奇地拨弄那个古铜色的铃铛。只是那铃铛却也没如方才那样,发不出一丝声响了。
忽然,整个石室猛烈的震动起来,桌斜凳倒,那一波碧水银帘也是溅起朵朵水花。沐瑾晴一手扶着青石台,一手抱住姜黎,生怕他摔下去。那异灵站起身来,张望着沐瑾晴她们来时廊道,阵阵嘶吼之声便从那廊道之中传来。沐瑾晴这时才想起外面的凶险,不免担心起来石室外的小白与赤云。
那异灵仿佛是有些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便是让廊道走去。沐瑾晴知晓这异灵通人语,戳了戳它的后背,怯弱弱的说道:“那外面有一条好大好大的蛇,你还是不要出去招惹的好。”
异灵听罢,顿时怒嗷了一声,随后努力的用横肉挤出了一个令沐瑾晴今生难忘的表情。那异灵竟然满脸的轻蔑笑意,哼了哼,便转过身隐没于了黑暗之中。
沐瑾晴是怎么也没想,自己堂堂沐家千金竟然被一个畜生给嘲笑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念及之前,只是冲着异灵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嘴里也是小声嘀咕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楚,恐也就是些小女孩家家无稽诅咒云云之类的了。
少顷,石室便是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幽幽烛火,碧水银帘。
那两幅巨尺画卷上,一个青衣男子,一个红衣女子。
沐瑾晴欲要看清那画中人的模样,可是总是感觉那画处朦胧之中,心中越是想看清,就越是恍惚不清。
那波池水潭底,却是刻着一首诗,沐瑾晴细细念道:
《情痴》
玉树摇扇似吟诗,红颜欠身赏蝶舞。
一寸相思千万劫,天涯海角必相复。
这一字一词,此时竟深深地刻在沐瑾晴心中,恍惚之中,目光投去,画中的那个男子面容却是渐渐清晰起来。
“可是,可是。怎么会,怎么会。”沐瑾晴喃喃自语。
久了,忽的一丝困意缠了过来,伏在姜黎的胸膛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