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家齐已经离开了,微信上留言说,他去上班了。
黄昏苦笑,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当年生儿子的时候,早上把她送到医院办完住院手续,他都还坚持先回去上班半天,说她没那么快生的,他下午再过来。更何况,现在只是孩子发烧?好在孩子已经退烧了,昨晚红通通的小脸也恢复了正常。黄昏赶快外卖叫了碗瘦肉粥,等着儿子醒来给他吃。儿子醒来后,却不肯吃——他的喉咙长了一堆的泡,吞口水都痛,根本吃不下。没吃饱又不舒服,孩子一整天都哼哼唧唧的,黄昏一边哄他,还要带他做各种检查。一天下来,累得快要散架了。
下午打着点滴的时候,儿子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黄昏觉得自己全身都酸痛,头也疼得大家,身体一阵冷、一阵热。黄昏拿起温度计一测:38.9℃。发烧了,难怪会那么不舒服!
黄昏给家齐发信息,让他下班早点过来照顾儿子,自己发烧了。家齐答应了,但表示要先回家一趟,他妈妈让他给儿子带点换洗衣服过来。黄昏叮嘱他记得把儿子的医保卡也带来,再给自己带套衣服,昨晚走得急,自己是穿着睡衣、拖鞋过来的。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黄昏一边狂喝热水硬撑,一边照顾病中的儿子。儿子发烧嘴巴淡,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于是她给他叫了一份豉汁排骨饭。其实孩子根本吃不下,他只是想含一下排骨,让嘴巴有点味道,再喝米汤。
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黄昏扭头看门口无数遍,脖子都快断了,还没看到家齐的身影。快到10点,家齐终于到了!提着鼓鼓的一个大包,直奔儿子床前。一看到桌面的外卖袋子就冲黄昏发火:你怎么回事?给儿子叫的什么外卖啊?为什么不是Z功夫啊?这其他乱七八糟小店的东西,也能给儿子吃吗!
黄昏已经累得无力争辩,她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眼皮发烫,让她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她必须去看医生了!可是,自己穿着这单薄的睡衣,甚至连内衣都没穿,怎么出门?
“我的衣服呢?”黄昏虚弱地问。
“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想你的衣服?!”家齐不耐烦地说。他连眼尾都没扫黄昏一眼,专注地看着儿子,好像眼神离开一秒,就会把他弄丢了一样。
黄昏只好自己去包里找。儿子的东西带得可真全!换洗衣物、汗巾......甚至连玩具都带了一堆。医保卡也带了,唯独没有任何一件是黄昏的。
“我的衣服呢?!”黄昏也怒了。
“不知道,我让我妈收拾的。你整天在病房里,带不带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6点就下班了吗?怎么那么晚才过来?”
“我得先回家吃饭啊!昨晚在这没睡好,今晚又要在这睡,肯定也睡不好。我妈让我先补一觉再过来”家齐轻瞄淡写地说。
黄昏咬牙摇着头,胸口很闷,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让她快要窒息。她夺门而出,家齐却眼急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生气地说:“你去哪?!儿子还没睡呢!一会他要找你怎么办?”
“你自己不是在这里吗?”黄昏没好气地说,“你照看他一会不行吗?!”
“他习惯你带睡的.......”
看着儿子瘦了一圈的小脸,黄昏又心软了。只好折回去,轻抚儿子的头,给他唱着儿歌,终于慢慢睡着了。家齐马上上床,搂着儿子一起睡了。
黄昏头痛欲裂,感觉身体更烫了。她双手抱在胸前,慢慢地往门诊楼挪去。急诊医生一看她那样子,都吓着了。怎么会有人大半夜地一个人穿着睡衣来就诊?体温39.2℃,医生赶快给她开了一瓶美林,让她吃了药再去验血。大医院也有大医院的麻烦。门诊楼跟检验楼不在一起,从门诊楼1楼,走到后面检验楼3楼,拿到结果再折回来门诊楼,这段路程对于高烧中的黄昏来说,简直比天路还难走。
打完针,黄昏的烧终于退了下来,整个人轻盈了许多。她继续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往住院大楼走去。半夜的医院,其实已经没有几个人,但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住院部楼下有一个大停车场,皎洁的月光照下来,整个停车场亮堂堂的。微风吹来,夹着白玉兰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她的儿子和老公就在楼上,可是此刻她竟突然不想上去。他贪恋地用心吸着这风中的花香,仿佛多吸几口,就能回到中学时代。那个时候的校园里,也有几棵白玉兰。那个时候的家齐,对她是多么的温柔......
整个高中阶段,家齐跟她几乎形影不离。虽然学校里早恋风盛行,但他们俩之间却很纯洁。家齐辅导她数理化,她辅导他英语,他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老师也对他们俩呆在一起予以鼓励。考砸了,家齐安慰她;考好了,家齐请她吃冰激凌。难道一辈子的柔情是有量的,太早用完了,后面就没有了?
黄昏不想面对现在,她更愿意回到记忆里。她坐在停车场旁边的石凳上,闭上双眼,任凭风吹乱她的头发。忽然手机响,打开一看,是苏总发来的:你儿子好点没?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身体,别累坏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本来想去医院看看你们的,今天又开会太晚,现在刚下班。
黄昏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工作伙伴,都能这样关心自己;而自己的老公,却视自己为无物?
哭,真的是个好方法,所有的郁闷都随着泪水排光,心情就舒畅多了。哭完,她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原来是自己的好闺密打来的。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着急找自己?想着她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夜猫子,就马上回了过去。
电话那头听起来很热闹,闺密婉儿兴奋地说:“呀,我的大忙人终于回我电话啦!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正要打电话报警了!”婉儿开着玩笑,看起来心情大好。
“又在K歌?小日子过得挺美嘛!说,那么着急找我干嘛?我可飞不过去F市跟你一起K”黄昏努力用平常的语气说道。
“他,他刚才跟我求婚啦!卡着我生日,0点跟我求婚!我第一时间就想跟你分享这个消息,可是你竟然不接电话!”婉儿嗔怪着说。
“啊?那么快!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办婚礼,提前跟我说哈”婉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为她高兴。
“等等……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是不是哭过了?快快如实招来?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又是冯家齐?我告诉你,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带他过来,我找人揍他一顿狠的!”婉儿像福尔摩斯上身,仅通话两句,就听出了异常。这就是闺密,任何风吹细微的变化她都能轻易察觉。
“我......我儿子昨晚高烧抽筋,在住院。今天我也发烧了”黄昏简单地说着。
“那冯家齐呢?他这次有没有陪你去看医生?”
婉儿沉默,沉默代表否定。婉儿急了,怒吼:“他是不是又没有陪你去?上次你发烧39.4度,你说要去看医生,他却窝在沙发看电视不管你,我就说你该踹了他。你偏不听,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女人不能太能干的,你总是这么坚强,他只会越来越不重视你,越来越不关心你!看你把他给惯得......让他接电话,我要替你好好教训他!”
“没事了,我已经退烧了”黄昏轻声说。
“他不在?他真的不在你旁边?踹了他,别犹豫了!离开错的,才有遇上对的!你看看我……”婉儿虽然名字叫得温婉,却是个爆脾气。尤其是看到自己的闺密被欺负时。
“婉儿,你知道的,我不能离开他......”
“为什么不能离开他?拜托,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抱着你那咸丰年的观念?你欠他的,早还清了!”
“我不能……我说过,除非他突破我的底线,出轨了。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