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都到了这般地步了,奎将军还想独善其身,可能么?”
奎宁安身为武将,身上的煞气自是小不到哪去,这么一发作起来,当真骇人得紧,然则房中诸人却全都浑然不以为意,库席更是不屑地撇了下嘴,毫不客气地便出言讥讽了奎宁安一句道。
“你……”
被库席这么一刺,奎宁安心火顿时狂涌了起来,张口便要大骂,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骂不出来了,没旁的,此事他奎宁安已是深陷其中,就算去找弘晴坦白了,也一样罪责难逃,概因其不仅仅是参与了陷害赵凤诏,也不仅仅是牵涉到私藏库银,还牵涉到两条人命案子,哪怕是从宽处置,命可保,可官职却是断然保不住的,倘若再算上往日里的贪腐之事,老爷子又岂会轻纵了去,一念及此,奎宁安顿时便有若被抽了脊梁骨一般,整个身子当即便软倒在了太师椅上,急促地喘着大气,脸色黑得有若锅底一般。
“奎将军莫急么,此事其实并非似奎将军所想的那般难为,萧某有一策在此,但消照着行了去,大事必可成,当然了,责任么,终归会有一些,却也不是奎将军一人独担,苏大人与库大人大可为将军分担大半,京里自然有贵人出面运作,将军了不得也就只是个处分罢了,实算不得甚大事儿,呵呵,若是此事办成了,不单那三十二万两银子全归将军,在下处还另有同样数额之银票奉上,不仅如此,京中贵人还另有重礼相谢,天下八督任由将军挑选,如此可成?”
这一见奎宁安软塌了下来,苏克济与库席立马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不过么,都没急着开口,而是由着萧陆丰出面,温言细语地安抚了奎宁安一番。
“哼!少跟爷乱许诺,说罢,这事儿,你萧掌柜的到底是甚章程来着?”
奎宁安虽一直在外地任着武官,可根子却是在京中的,消息自是灵通得很,对于萧陆丰背后站着的是何人,心中还是有数的,也相信以那尊大神的慷慨为人,只消出手,那一准是阔绰得很,心中的贪念登时便大起了,不过么,兹事体大,他还是不敢轻易表态,也就只能是作出一副不耐的样子,挥了挥手,眉头紧皱地吭哧了一声。
“奎将军莫急,在下先请奎将军见个人。”
这一见奎宁安已是服帖了去,萧陆丰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丝自得的笑容,不过么,还是没急着将所谋之策道将出来,而是笑呵呵地击了两下掌。
“无量天尊,贫道见过各位施主。”
掌声未消,就见书房一角突然滑开了一道暗门,一声道号响起中,一名道士已是施施然地从其中走了出来,但见其一摆拂尘,已是满脸笑容地朝着房中诸人打了个稽首。
“萧掌柜的,你什么意思,竟叫个杂毛躲在一旁偷听,尔想作甚,嗯?”
苏、库二人显然早就知晓那道士的存在,尽皆默默地端坐着不动,可奎宁安却是一阵大怒,气恼万分地便冲着萧陆丰呵斥了起来。
“奎将军稍安勿躁,道长且自报个家门,让奎将军心中也好有个数。”
萧陆丰并未在意奎宁安的咆哮,一摆手,气度从容地便朝着那道士吩咐了一句道。
“贫道逍遥子,另有个道号么,奎将军应是不陌生,呵呵,江湖传言之‘无生大帝’便是贫道。”
道士无所谓地笑了笑,语调轻松无比地便报出了名号,赫然正是白莲教山西一地的总舵主陆鼎盛!
“什么?你个白莲教贼子,安敢在此妄言,爷活剐了你!”
奎宁安在山西任职多年,一路从游击将军爬到了都统的高位上,尽管不管地方政务,可对于白莲教的无生大帝却还是听说过的,此际一听这么个钦犯居然就在自个儿面前畅畅而谈,心中自不免惊怒不已,一拍椅子的扶手,猛然便站了起来,面色狰狞地便咆哮了起来。
“无量天尊,奎将军此言差矣,贫道此来可是专程为奎将军消灾解难来的,个中缘由说来也简单,那弘晴竖子不单与诸位大人有隙,与贫道更有着血海深仇,贫道之母、妹皆丧命其手,此仇不报,贫道誓不为人!”
饶是奎宁安咆哮得有够狠戾,陆鼎盛也不为所动,面色阴沉地打了个一稽首,阴测测地解说了一番。
“你,尔等,尔等……”
到了眼下这般田地,奎宁安这才明白自己究竟是陷入了怎样的麻烦之中,心中的怒气虽是盛极,可呵斥的话语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话未说完,已是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
“奎将军莫急么,来,坐下说,坐下说,且听听逍遥子道长的妙计再行计议可好?”
眼瞅着奎宁安怒极而无言,萧陆丰当即便是得意地一笑,假惺惺地起了身,伸手扶住奎宁安的胳膊,温言细语地劝解了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给了奎宁安一个台阶下。
“各位大人请了,贫道与那竖子势不两立,今番能得诸位大人见爱,给了贫道一个报仇雪恨的良机,贫道就先谢过了。”
陆鼎盛浑然不因奎宁安先前的搅闹而有丝毫的失礼之处,很是客气地朝着众人又打了个稽首,先行道谢了一番,而后又是一抖拂尘,也没管众人的缄默以对,自顾自地开口道:“此事说来不难,只消奎将军能将人约到明月楼,贫道自有对付其之手段,当……,事了之后,贫道处自会安排定罪之人,断不会让诸位大人无法交差的,言尽于此,诸位大人且看着办好了。”
“奎将军,您看如此安排可有甚不妥之处么?”
陆鼎盛说完了话,也就不再多言,老神在在地捋着胸前的长须,而苏克济与库席二人却都是微闭着双眼,双唇紧闭,毫无表态之意,唯有萧陆丰却是笑呵呵地开了口,无甚顾忌地便将了奎宁安一军。
“嘿,想拿爷来当替死鬼,没门,此事要办,那就大家伙一起担着,请客么,爷可以请,可你苏大人、库大人也须得到场,若不然,休想爷同意此事!”
奎宁安翻了个白眼,面色阴冷地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便摆出了条件。
“这……,苏大人,库大人,您二位以为如何哉?”
原本在萧陆丰的安排中,奎宁安还真就是个替罪羊的角色,问题是此事若是无奎宁安的配合的话,还真就进行不下去了,没旁的,弘晴素来不吃请,别说那些个商人了,便是苏、库二人也请不动弘晴这尊大神,没见弘晴连官场惯例的接风洗尘宴都不去么,只是兹事体大,很显然,也只有奎宁安才有正当的借口将弘晴请将出来,然则说到要苏、库二人也去作陪么,萧陆丰可就不好做这个主了,不得不沉吟着将问题丢给了默默不语的苏、库二人。
“呵,本官左右无事,也去凑个热闹便是了。”
库席乃是八爷门下奴才,这事儿本就是由其负责的,他自是不能坐视计划流产了去,这便笑着率先开了口。
“嗯,那就这么办也好。”
苏克济原本是不打算露这个面的,可库席都已开了口,他也不好再坚持,毕竟此事真闹开了,他原就脱不开干系,能先稳住奎宁安也是好事一桩,一念及此,苏克济也就没推辞,沉吟着表了态。
“嘿,那好,本将也就舍命陪君子上一回了!”
这一见苏、库二人都已同意了自个儿的提议,奎宁安也就没再多犹豫,一击掌,已是就此给出了最后的答复……
亥时一刻,夜已是很深了,万籁俱静,唯有不知名的小虫还在草丛里不知疲倦地鸣唱着,偌大的驿站早已是漆黑一片,唯有弘晴所在的书房里却还是一派的灯火通明,倒也没见弘晴在忙啥公务,仅仅只是捧着本闲书,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就宛若真是在休闲一般。
“嗖!”
这么深的夜,弘晴当然不是在休闲,而是在等人,这不,一声衣袂的轻响中,一名黑衣蒙面人已是有若鬼魅般从敞开着的窗子飘进了书房之中。
“参见王爷!”
黑衣人一进了书房,立马反手揭下面上的蒙巾,露出了张英挺的脸庞,赫然正是李敏行,但见其几个大步便已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恭谨地行了个礼。
“敏行辛苦了,情形如何?”
这一见是李敏行到了,弘晴一扬手,已是将手中的闲书丢在了文案上,霍然起了身,一摆手,示意李敏行免礼,有些个心浮气躁地便开口发问道。
“回王爷的话,那库房里确有不少银车在,守御极严,末将唯恐惊动了对方,没敢细数,然,看规模,当是太原府银库所丢失的那笔。”
这一听弘晴问得如此之急,李敏行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躬身应答道。
呵,还真就是如此,这帮狗官当真胆大妄为若此!
尽管弘晴原先就猜测那笔丢失的银子藏在旗营之中,此际听得李敏行证实了,心中还是不禁为之一沉,不过么,倒也没急着开口,而是低着头,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已,眉头已是就此皱成了个“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