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萝妮卡一脸平静没有表情的看着夏明敲门。
她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不管是夏明忽然叫人,还口称老公,又或是别的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她内心任何的情绪波动。
在她眼中,夏明的结局已经注定。
成为被她选定的容器,为了火种的伟大事业献出生命。
如果他不愿,那么就只好她来收下他的命了。
身后传来凌厉的破空声,又有一人匆匆赶到,那人高大挺拔,浑身正气。
正是追着维萝妮卡而来,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夏正。
“恶鬼”也在这里?
夏正心中一震,想起今晚与对方的遭遇,忽然反应过来,或许维萝妮卡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恶鬼!
与此同时,嘎吱一声。
诊所的门被打开了,一位穿着白色修女服,有着美丽金色长发,神情恬淡静美,浑身散发着一种圣洁哀怜气质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夏明早在老哥出现的瞬间就停止了丢脸的叫人行为,此刻像只阴暗的夜枭一般立在墙檐下的阴影中,指着维萝妮卡桀桀冷笑。
“我曾经帮你解决过一个麻烦问题,医生,这次轮到你来帮我解决问题了。”
“杀了她!”
希娜恬淡一笑,看向维萝妮卡,并没有揭穿夏明的胡言乱语。
魔女却在此时在她心里咔咔大笑起来。
“哈哈,这笨蛋以为找到你就找到了救星,殊不知你这具分身当时为了避开明南烟的视线,根本就没有被本体注入多少力量,现在如何能是对面那个女人的对手。”
她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道:
“打起来!打起来!既然你不让我好过,就让这具分身被那女人打烂打碎,你也别想偷吃!”
奇怪的……家伙……
维萝妮卡静静看着希娜,心中微微现出一丝诧异。
她的灵能是将一切事物静止寂灭的能力。
在获得这份能力经历过许多事,成为七阶之后,她眼中看待事物的方式已经不知不觉和常人不同。
她不是在用眼睛看人,而是在用灵能分辨。
她眼中看到的不是某个人的外貌,而是那个人独有的灵能的颜色。
所以这也是夏明无论做没做伪装,都能很快被她发现找到的原因。
此刻,她就感知到眼前这个金发女人似乎……不是人。
不,更准确的说,像是从某位强大而可怕的存在身上延展出的一缕触角分身。
如果此刻是其他火种组织成员在这里,肯定立马就能认出从诊所里走出的金发女人和圣光会那位圣女大人长得一模一样,进而感到忌惮,心生退却。
但维萝妮卡看人从来不看相貌。
就算真的看到了,知道了,或许她也不会因此而生出任何恐惧。
身后,夏正在看到希娜之后愣了一愣,然后毫不犹豫的对着维萝妮卡使出火焰。
不管那位金发少女和那位圣女大人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知道对方是帮手就行了。
维萝妮卡似乎盯上了恶鬼,换句话来说,恶鬼是这位第三火种的敌人。
而金发少女似乎是恶鬼叫出来的帮手,换句话来说,她也是第三火种的敌人,是自己这边的帮手!
三打一虽然有些不耻,但他并不是迂腐之人,如果能将维萝妮卡逮捕归案,消弭一起毁灭城市的灾难,哪怕手段有些不那么光彩,他也可以接受。
更何况虽说是三打一,维萝妮卡却是远远超出自己的七阶,能不能打得过还不一定呢!
轰!
澎湃的火焰将夜空都渲染出亮光。
然而火焰再一次被无情镇压,维萝妮卡连手也没抬,只是一声冷哼。
所有汹涌燃烧的火焰忽的好似被冰霜冻结,瞬息崩灭。
维萝妮卡心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夏正老是追着她不放。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实力差距,不知道自己可以像捏死一只小虫子一样把他捏死吗?
为了所谓的正义,可以连命都不要吗?
还是说……是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的金发女人给了他动手的自信?
既然如此,把她捏死就好了吧?
她没有看向后方夏正发起的又一次进攻。
在她看来,夏正就像是企图用鞭炮吓走怪兽的小孩一样,无论做出什么努力,都显得可笑而自大。
根本就不用管他。
这世间每个人在她眼中其实都是一簇带有颜色的火焰。
火焰,是极致的燃烧与跃动。
而她,喜欢极致的宁静与死寂,她讨厌一切动的东西。
她静静看着面带怜爱笑容的希娜,在她眼中,对方像是一簇不断在金色与黑色之间复杂变换的火焰,深邃,神秘,鼓鼓跳动,惹人心烦。
这样的火焰,熄灭了最好。
她的眼神微微变得认真了起来。
场中。
所有人忽然感受到一股恐怖绝望的寂静,风的流动,树的呼吸,日夜变换,时间流逝……
一切一切似乎都在此刻被某人按下了停止键。
维萝妮卡的身影在众人眼中似乎一下子变得无限高大了起来,超过路灯,超过屋顶,覆盖天穹。
漫天星辰仿佛都只是她这位巨人手中的一颗颗玻璃珠。
她一只手按下,便将整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囊括在手,凝滞成形。
这是一种势,一种压。
一种七阶至强者对弱者的碾压。
只是望着,就令人生出不可力敌的绝望之感。
不过是终将归于寂静的蝼蚁而已。
维萝妮卡看着无比渺小的希娜,心中无波无澜,就要赐予她平等的寂灭与死亡。
然而就在这时,维萝妮卡眼中,象征着希娜的那簇微不足道的金黑之色火焰忽的一下绽放出无比璀璨耀眼的光亮!
一片纯白明亮的圣光忽然照亮天际,从夜幕之上煌煌落下,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
咔嚓。
她所有的势与压都在这圣洁伟大的光芒面前被碾压粉碎。
咔嚓。
她淡然无波的心境陡然出现一缕缺口,生出惊讶的情绪。
圣光!
轰!
那光芒落到了维萝妮卡身上,明明没有重量,却好似有无穷无尽的沛然之力如天河悬挂,银河落九天般重重压在她身上。
光芒之中,她绀青色的眼眸显得黯淡,姣好而冷漠的面容仿佛被光芒的炽亮模糊淹没。
压在身上的力量如此之强,远远超乎她想象。
咔嚓。
明明没有声音,她挺直的脊背却好像不知不觉的被压弯了下去。
这位冰山一般深沉冷漠神秘强大的第三火种,第一次在更强大的灵能面前,被迫弯下了腰。
希娜慈悲怜悯的望着她,像是对着倔强不肯认错低头的孩子温声劝慰的母亲一般。
“这位姑娘,稍微躺下来休息会儿吧,太逞强的话不止会累到,也容易受伤哦。”
维萝妮卡面无表情,即使脊柱被压弯,脸上没有任何痛苦、愤怒、怨恨的情绪存在。
轰!
纯白的光芒更加明亮了,依旧温和,却又有种不容拒绝的魔力。
咔。
维萝妮卡膝盖也被压弯,单膝跪在了地上,她死死撑着让另一只腿没有跪下,抬起头,看着希娜温柔而包容的眼神。
“你在燃烧自己,你快要死了。”她平静的说道。
“值得吗?”
内心深处,也有一个声音在骂骂咧咧。
“希娜你个混蛋女人,笨蛋女人!明知打不过为什么不带着夏明逃跑!我看逞强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魔女很是慌张,很是愤怒。
她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想让希娜和维萝妮卡打起来是真,想看她被打得破破烂烂浑身遍体鳞伤也是真。
但她可不想这具分身真的被维萝妮卡给消灭破碎。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有了这具分身可以亲近夏明,哪怕现在暂时被希娜压制,之后也不是没有机会翻盘,知不知道这具分身多么重要啊,这可是本来为她准备的身体!
所以她很是愤怒!
因为在和希娜搞僵关系的现在,可以想见,她以后绝不会再劳心费力的为她准备一具完美的肉身。
如果这具身体被毁,那么自己以后就永远不得自由,要永远的被关在这个意识空间了!
她怎能不急不气?
“希娜你个蠢货,笨蛋!好不容易才潜入中央城,才和他取得联系,就因为他区区一个请求,你就要将这具分身都给献祭,值得吗!值得吗!”
魔女气得大吼大叫,企图用音量让希娜清醒,让她回心转意。
值得吗?
希娜微微一笑。
当然值得。
只要是夏明的请求,只要是夏明的拜托,纵使要燃尽她的生命也要做到。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拒绝他请求的女人呢。
轰!
纯白的圣光如瀑布般压下。
希娜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少女,好似看透了她的内心。
“维萝妮卡,你平时真的太努力,太拼命了,但其实偶尔闭上眼休息一下,也没有人会怪你哦。”
内心咔嚓咔嚓在蔓延出裂缝。
由灵能化作的纯白光芒虽然强大,但更令维萝妮卡心生惶恐的是某种充满魔力的可怕力量在内心肆虐,令她内心动摇,心境破碎,忍不住想要在这样温柔怜爱的话语下乖乖听话的闭上眼睛。
轰!
光芒愈盛。
咔。
她的另一条腿也终于彻底弯了下来,双膝在希娜面前跪下。
此时此刻,她只有仰着头才能望见希娜的面容,才能望见她的眼睛。
就像是侍奉神明的教徒在无可比拟的神明之伟力面前无比虔诚的跪下,祈求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赐福。
希娜伸出手,轻柔的按在她的头顶,像是神明给信徒赐福受洗。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维萝妮卡。”
那只手就是一个世界,一整个天地,将她笼罩,包容,仿佛婴儿回到母亲的怀抱,无比温暖、舒适,令人沉溺。
维萝妮卡再也无法抵挡反抗,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这位强大到无视一切的第三火种,就这样失去所有防备地陷入到最深沉的睡眠,昏倒在希娜的怀抱。
夏明看着大发神威一招将维萝妮卡制服的希娜,眼中炯炯生光。
若不是老哥在面前,面具下的他都要忍不住鼓掌欢呼起来。
我老婆真是太厉害了!
“夏正先生,这位第三火种,便交给你了。”
希娜轻轻一推,便有一股无形的浮力将维萝妮卡的身体推到夏正面前。
“多谢您的出手相助!”夏正非常诚恳的弯腰道谢。
如果不是这位酷似圣光会圣女的金发少女出手,今晚说不得他就要遭殃,虽然这是他自找的。
现在这位女士将维萝妮卡交到他手上,更是给了他一个大人情。
将臭名昭著的火种组织第三火种抓捕回特管局,无疑是大功一件!
他带着陷入昏迷沉睡的维萝妮卡离开了。
离开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戴着诡异面具的恶鬼一眼。
今晚他追着对方的踪迹发现了维萝妮卡,又追着维萝妮卡遇到了被恶鬼叫来帮忙,容貌酷似圣光会圣女的金发少女,在她帮助下抓住了这位第三火种。
可以说如果不是恶鬼,他得不到这份白得的天大功劳。
想起对方专杀罪犯和灵能暴徒的行为,似乎和圣光会的某些理念有着相似之处。
他忍不住在心中猜想,恶鬼,莫非是圣光会的人?
可他如果是圣光会的,又为什么要取个这样与圣光相反,一听就觉得阴暗可怖的名号?
夏正走后,夏明总算不用绷着造型。
他连忙走到希娜身边,夸奖道:
“希娜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多亏有你,我才……”
话还未说完,希娜便趔趄着跌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
夏明陡然一惊,忽的感受到怀中这具娇躯变得好软,好轻。
这具躯体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她的生命之火正在迅速黯淡,熄灭!
他注视着希娜苍白的脸色,失去血色的嘴唇,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希娜……”
“夏明。”
希娜却止住了他关心的话语,现在的她,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刚才你说你是我的……”
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他,努力仰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虚弱苍白的脸蛋生出一丝病弱的嫣红。
“你记起我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