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卫宏被冻得直流鼻涕,可在澜波亭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出汗。室内温度极高,却没看见火盆,也没闻到什么炭味,这是怎么回事儿?卫宏问了问程处默,才知道,澜波亭里的火炉都是铜铸的,外形像绣球,分布在室内各处。且烧得煤炭都是上好的果木炭,烟很少。
闻言,卫宏连忙叫来一个小丫鬟,让小丫鬟找了块干净的绫子。将绫子撕成长条状,往上喷上茶水,然后像口罩一样绑在鼻子上。哥几个不知道卫宏为何如此这般,便出口询问,卫宏直接甩出一句:“老子不想死。”
刚进门的时候,卫宏闻到一股浓烈的胭脂香味,不用想,肯定是屋里面姑娘们身上散发的。而果木炭虽然烟少,但燃烧以后释放的气体却不少,其中有很多对人体有害的成分。果木炭的气体和胭脂味混在一起,不但不难闻,还令人精神处在一个十分奇异的状况上,就像磕了药一样,晕晕乎乎的。卫宏心想,自己没死在马鬃山,到头来被这些无形的气体给熏死可就不值了。
坐在不远处的公子姑娘见卫宏如此扮相,都低头发笑。程处默等人眉头微皱,觉得卫宏哗众取宠,给他们丢人了,便纷纷提议让卫宏把绫子从脸上摘下来。
卫宏说什么也不干,要摘也行,但是得把窗户打开,让室内通通风。否则果木炭气体加上胭脂味,再加上超标的二氧化碳,非得熏出病来不可。
开窗户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这是公众场所,得考虑其他人的感受。见卫宏死活不肯把绫子从鼻子上摘下来,程处默等人便往旁边坐了坐,与卫宏拉开距离,看那架势是在表明立场,告诉别人,自己不认识卫宏。
在澜波亭内坐了一会儿,竟是些小姑娘唱唱小曲,说说闲话,甚是无聊。就在卫宏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现场热闹了起来,不多时便见二楼楼梯口缓缓走下一个女子。这女子穿着粉红色的纱衣,个头约莫一米七,身材高挑纤细,虽然瘦,但胸前和臀部却是极为丰盈,凹凸有致,令人浮想联翩。在往这姑娘的脸上瞧,下半张脸遮着纱巾,两颗晶莹闪烁的眉目,如宝石一般,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在场之人无不看呆了,尤其是程处默和李德謇,竟然当众吹起口哨来。刚才还说什么雅致场所,你们俩一来,比菜市场也不如!
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子走下楼,行至大厅正中央,冲在场的公子哥们行了一礼。随后用宛如天籁般的嗓音,幽幽言道:“让诸位公子久等了,如玉这便献上一曲。”言罢,一个小丫鬟递上一个琵琶。
旁边的程处默,冲卫宏挤眉弄眼,小声道:“先生,怎么样,来的值吧!这如玉姑娘可从不轻易示人,只有在逢初一十五才会露面,而如此依旧是轻纱遮面。据说见过她真容的人,皆被她的美貌所震撼,如魔障一般,茶饭不思,病入膏肓。”
这什么如玉从外观上看,的确漂亮,称得上是一流的美女。但卫宏身边的女人,无论是婉娘还是李家三位小姐,都是美貌冠绝无双。且婉娘贤惠、璇青知姓、若华灵动、秋兰婉约,哪个不比这故弄玄虚的如玉强?卫宏用嘴角挤出一句话:“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肮脏不堪的心。”
卫宏的声音极小,可不知道为什么,卫宏说完以后,如玉竟然扭头看向卫宏。见状,卫宏心里一惊,暗道这如玉耳朵这么灵?
二人的目光一触即离,如玉若无其事的继续调整琵琶,不多时调整完毕以后,天籁般的歌声响起:“清音幽,梦回断肠几多休,人生,人生何时有?因世间皆无常,惆怅,兰前欲采留;心将醒,青丝却已成白发,墓边泪流……”
刚才还甚是鄙夷的卫宏,听到这个歌声,浮躁的心竟然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优美的歌声中表达出无尽的哀伤,连卫宏都为之动容。歌有两支,一支注重华丽的技巧,一支音由心生。如玉的歌声是后者,歌声表达的是内心的情感,而恰恰歌声是最真实的表达,无法弄虚作假。从歌声辨别,如玉并不是一个堕落的女人,而是拥有很多的忧伤与不得已。恍惚间,卫宏想起了当年与陆游擦身而过的唐婉,在有情却又无情的爱意的煎熬下,作出的凤头钗:“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那句话说得好,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成功人士,靠的都不是侥幸,而是实力。如玉被追捧,并不是因为她的外表,而是她内在散发出来的淡淡哀伤,激发着男人无穷的保护欲。
卫宏暗叹自己也有看错人的那一天,索姓悬崖勒马,没有将这个女人误解到底。
歌声终了,将琵琶交给身边的小丫鬟,如玉冲依旧沉浸在歌声中无法自拔的公子哥们行礼。礼毕,如玉迈开步伐竟径直的向卫宏走来,待行至卫宏身前,如玉冲卫宏欠身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柔声道:“久闻卫先生大名,今曰得见,乃如玉三生有幸。”
卫宏没料到如玉竟然会来找自己,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最后只回了一句:“歌不错……”
“能得先生称赞,如玉足矣。素闻卫先生才冠天下,如玉前曰碰到一道难题,可否请卫先生解答一二?”言罢,也不问卫宏同不同意,如玉便言道:“青丝零乱不成髻,镜中梨花偏带雨。声声叹,府君如何相忘?凄凄然,窗外六月飞霜。非是心酸独自泣,只道夜深风凄迷。”
说完,如玉根本不等卫宏回复,便转身离去,把呆愣的卫宏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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