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大结局)

秋日风高云淡,阳光没有炙盛却明艳,打在身上不冷不热,很是舒服。这样的好天气,适合逛街买胭脂水粉、也适合秋高围猎,更适合……迎新嫁娶。

长长的号角声,从城门口一直远远的飘送开,远处的皇城中,同样低沉威严的号角声回应着,两相呼应着,在京师上空飘荡着。

一时间,整个京师万人空巷,拥挤在从城门通往皇城的大街上。百姓的好奇心,比朝堂高官更加浓烈,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家,太过神秘的身份和遥远的距离,让他们的想要多窥探一点,满足多一点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百姓更加好奇的,则是传说中皇后的容貌了,传说为什么婚期延后三个月,仅仅是因为帝王想要为皇后赶制名贵的嫁衣和凤冠。能够让帝王如此深情,解散后宫伺候人等表明专宠一人的皇后,任谁都想看一眼,到底美到如何让天地失色。

珍爱、怜惜、专情,这样的字眼本不适合帝王,可就是这新登基的帝王,硬生生地在还没有大婚前,就将这些字眼送给了将来的皇后。

新登基的帝王燕殊绝,昔日镇守边关,早在百姓心中博得了无尚的地位,当他率兵入京师的时候,那威猛的气势,霸气的姿态,深深的引入了无数人的心中,帝王登基的一刻,他俊美的容颜更是震撼了无数少女,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成为梦中人,他一纸圣旨碎裂了无数芳心。

来围观凤鸾车入宫的人中,不乏羡慕妒忌恨的,只因为帝王太过完美,完美到她们认为无人能配得上他。

这单家的女子单解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缓缓而来,金色的车顶闪耀在众人的眼底,御林军维护在两侧,马队整齐,军装威武,就这么远远一眼,足以让人感受到皇家的高贵。

车再近一点,那逼人的精致富贵气,更是让人赞叹连连。整块的黄杨木打造的车架,门扉窗框上密密麻麻雕成的子戏图象征着帝王期待子孙绵延的心,宝顶垂帘下四周悬挂着的白玉蝙蝠随风摆动,更像是皇帝要新立之后福泽无数,这宠爱之心,已到了每一分都考虑周详的地步。

车辕车轴上,都没有遗漏的雕满了龙凤呈祥的图案。朝着皇宫的方向徐徐而行,据说皇帝亲自从佛寺中求来的圣器悬挂在车边,铃铛摇着清脆的声音。

当车靠近城门,所有人员长跪,口中长呼,“恭迎皇后凤驾……”

一声起,刹那延伸下去,街道两旁的人影次第层层跪了下去,同样的声音在不同的人口中呼出,皆被皇家隆重贵气所震撼。

“恭迎皇后凤驾……”

“恭迎皇后凤驾……”

好事者抬起了头,期盼从轻纱遮挡的窗框外看到什么,更希望风能吹起纱帘,让他们一窥车中人的形容样貌。

就在他们心头愿望呼唤中,那轻纱的窗帘,抖出水波一般的纹路,悄然无声的飞起一个小角。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个小角处,凝停了。

就在那纱帘即将飞起的时候,帘角处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捏住了调皮的纱帘。

那手指,新剥的竹笋带着清露香气般,尖尖的手指在阳光下,顶级的白玉也不过如此,就那么让阳光穿过了,留下完美的阴影,印在了车窗边。

手指修长,宛若无骨,指甲划过光影,闪烁着珍珠的光泽。

“哇……”人群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声,眼眸追随着那手指的轻扣的窗沿,久久不肯挪开。

“这手,真美。”有人忍不住的失神。

“想必人也如仙人般的。”旁边的附和声也同样失魂落魄。

想要看再多,却也没有了,只有那半露在窗框边的三根手指尖,让人猜测着车中人的真面目。

人群,跪倒在她的车边,好奇或者好胜的心,都在这手指半露的姿态中被无形压制了,听着车轮咯吱的从青石板的路上压过,骨碌碌的慢慢远去。

日后曾有人笑谈,皇后紧紧以三根手指,就征服了无数男人的心,令多少少女羞愧无颜,这份功力甚至比皇帝的三十万铁骑还要厉害,而皇后容颜的真实情况,也成为经久不衰的话题。

凤辇远去,带着无数人的目光,一路进皇城。这一次不仅是皇帝成亲,还有皇后的册封典礼。

红色的地毯从台阶上一路铺下,凤辇就停在地毯的尽端。

礼官的声音浑厚有力,“请皇后大人下车。”

于礼,皇后应该在此处下车,一步步的行上台阶,直入大殿,然后接受皇帝的册封。

可就在礼官的声音落下的一刻,大殿的殿门忽然打开,明黄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行了出来。

身后的侍从小声的提示着,“皇上,这于礼不合。”

“礼?”那俊美的容颜上勾起一抹笑,远远的望着那凤辇,“疼惜自己的妻子,也算于礼不合吗?”

这位出身沙场的皇帝,身上的威煞之气自然流露,没有人敢再多吭一声,看着他一步步的行下台阶,向那凤辇所在处走去。

那脚步坚定,脸上的笑容却无比温柔,他站定在凤辇前,手指虚停在空中,“朕的皇后,可愿与朕携手一生?”

门帘下,白皙的手指缓缓伸出,郑重的放入他的掌心里,帝王无声的笑了,反握拢上那细致的手。

帘影微晃,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车架上已多了一道红色的明丽身影,凤冠上垂坠着细密的金丝珠帘,摇曳间模糊了她的容颜,让人看不真切。

据后来坊间传言,这凤冠是皇帝亲自制定的,理由就是,他的皇后,绝不让外人看的太多。

这种占有欲,独霸心,只换来更多人一句帝王情深,至此之后流传不息。

金色的流苏腰带掐出纤细的腰身,红色的凤裙坠在脚边,裙边滚着艳丽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风轻轻撩起轻纱,似乎想要将车上的仙子吹去,长长的裙尾摆动在空中,金色的丝绦随风舞动,就像一只九天降落的凤凰。

早有人趴伏在地,等待着成为皇后下车踏脚的锦凳。而帝王那深邃的眼瞳微转,另外一只手指抬了起来。

单解衣清楚的察觉到,他压根就是想抱她下车,再一路的抱回大殿里。

如果这样,他不但会成为史上第一情深的君王,还会成为史上第一荒淫的帝王,这里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他居然敢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他敢疯,可不代表她愿意陪他疯。

当他的另外一只手伸过来的刹那,她的手也伸了出去,指尖的力道划过他的脉门间。

风琅琊猝不及防她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掌心一麻,手掌虚停在他的腰间,瞬息间他的面前已多了道人影。

这一次,依然没有人看清皇后大人是如何下车的,他们只看到帝王的手扶在皇后的腰间,更像是他们不羁的帝王将皇后抱下了马车。

当然,这个无人敢问。更多的人,都被她仙落之姿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记得阳光穿过那红色的人影,洒下的金色光晕,她人在光影中,乘风款款而立。

风琅琊笑了笑,掌心贴了贴她的腰身,然后正经地缩了回去,朝着一旁的礼官抬了抬手。

礼官如梦初醒,“皇后上殿,行册封礼。”

他牵着她,两人并肩而行,少了分帝王的威严,却多了分两人依偎的缠绵。

按照礼制,本该是皇后上殿跪拜帝王,然后宣读册封诏令,现在帝王人在皇后身边,已将一切准备打乱。

几名官员互相传了下眼神,当即决定更改行程。

两人的脚步拾级而上,耳边是礼官庄重的声音,“单家长女解意,恭良温简,秀外端丽,甚得朕心,着立为后……”

当声音响起的时候,风琅琊抬了下眼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礼官顿时有了底气,声音越发的浑厚了,“执掌凤印,并赐伴朝,同坐听政……”

两个人的脚步踏着礼官的声音,渐渐走上台阶的顶端,当脚步踩上最后一级台阶,礼官的声音落定,两人转身,凌望脚下的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众人高呼声中,她的声音平静的传到他的耳内,“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圣旨?”

她听到了,那伴朝听政的赐封。

“明知道我不可能出现在人前。”她叹息着,发觉从始至终,他的手就没有握着她的手,不曾离开。

“因为我想给你,你做不做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他就这么淡淡的笑着,接受着无数人的朝拜。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之后的岁月中,皇后新婚三月后,因身体不适迁出都城静养,每年只回宫三个月,这三个月中,帝王不用任何人贴身伺候,大多数的时间亲力亲为。

据御膳房的人说,帝王会亲自下厨,做一碗阳春面给皇后,理由竟然是他们见面时吃的。

据御花园的侍卫说,只要皇后回宫,花园里的仙鹤鸟儿珍珠鸡,无端端的就会少了不少,而皇帝寝宫前的地上,总会无端端地多出几个坑,外加可疑的鸡骨头,御书房前的竹子也会无端端的折断一根。

据皇帝寝宫的太监说,但凡皇后回宫,所有伺候在身边的太监一律遣走,曾有人大胆靠近,听到的是笑语声声,一夜未彻。

据皇帝贴身的太监说,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也会望月兴叹,一手执杯一手作画,画中人是名紫衣女子,但是从未有落款和提字,有人猜测是皇后,也有人私下说皇上其实暗恋的是单家家主单解衣,因其有夫只能退而求其次娶其姐单解意。

一年后,皇后在别宫诞下皇子,皇帝连夜赶往相见,不日立太子的圣旨传出,百姓奔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很多人会问漓的事,还有凤翩的事,我会在番外里给,但是主线故事没有了,所以就不拖拉了,爱乃们。总算又完成了一个大工程。

番外 凤凰翩翩

他喜欢一个人独自站在梨花树下,清冷冷的香气不似栀子花那般甜腻,就如同那树下练功的她,粉粉嫩嫩的。

喜欢梨花,只因为她说过一句话,“凤翩哥哥,你喜欢梨花吗?我觉得花瓣上有凤翩哥哥的味道。”

他的味道?她喜欢他的味道吗?

花瓣飘飘,落在他的肩头,顺着乌黑的发丝滑下,他的手指绕着花瓣,那雪白绕着他的指尖,轻快的舞蹈。

偌大的空地上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这让单凤翩微微皱了下眉,目光缓缓扫过,还是没能看到那个软糯的人影。

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靠近他的身后,两只手虚虚的伸着,小心的屏息,一步步的靠近梨花树下的红色,大眼明亮闪烁,尽是期待的光芒。

红色的人影倚着树干,在听到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时,全身的气势刻意地松弛了,眼中的光芒也不自觉的柔和。

“猜猜我是谁?”小小的人影扑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可惜是她算错了自己身高和对方的距离,在她跳起来的瞬间,单凤翩有意无意的挺直了身体,她的手没能捂上对方的眼睛,倒是整个人扑在他的背上。

他的手托住她的身体,发现自己失误的人马上抬起手,第二次从背后捂上他的眼睛,执着的开口,“猜猜我是谁?”

“猜对了有奖吗?”他托着背后的人,生怕她不小心从自己身上滑了下去,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奖励你带解意出去玩。”背上的人飞快的回答,生怕他反悔。

“怎么,你的‘七星伴月’练成了?”从她快乐的语调中,他依稀猜到了什么,“前几日想带你出去玩,你都不肯呢,说不练成不出门呢。”

“嘻嘻。”背上的人笑的开心,把手从他眼睛处挪开,在他侧脸时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凤翩哥哥要看吗?”

“好。”他含笑着点头,“如果你的确抖出了七朵剑花,我就和母亲说带你出去玩。”

“不许赖皮。”手指伸在他的面前,小指高高的翘着,期待着。

他伸出大掌,勾上她细细的手指,两个人的手在空中悄然地晃了晃,算是达成协议。

她跳下他的背,在裙袂飞起的刹那,长剑出鞘,寒芒冷锋。

脚下步伐连点,犹如凌波仙子的收放自如,一点也没有堪堪练成剑招的勉强,掌中剑擦破空气,她的内力从剑尖透出,嘶嘶地响。

七点剑花在手腕的快速抖动间闪烁出现,她脚下快速的移动,剑尖忽然转了方向,朝着他直奔而来。

眼底闪过一丝明了的轻松,剑尖前的红影刹那消失了踪迹。而她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手,轻巧地推上她的肩头,她脚下一个踉跄,对着树干的方向冲了出去。

急匆匆的踩着步伐,身体堪堪从树干旁擦过,单解意狼狈地回头,半是撒娇半是无奈,“凤翩哥哥……”

“剑花是七星,可惜所有的力量只够点出剑花,再不能伤人,脚下虚浮无力,徒有花架子,进不能攻退不能守。”严厉的嗓音从一旁传来,少女手中的剑抖了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是。”她恭恭敬敬的行礼,敛眉垂目,周身扬起淡淡的疏离气息,不复方才的清纯娇俏,冷然而淡漠,“解意谨遵家主教诲。”

“我觉得很不错了。”单凤翩行到单解意的身边,“母亲大人不必太过苛责,以解意的年纪能有这样造诣的人,世间少有。”

严谨刻板的脸,因为他的话语而稍有霁色。单凤翩再度开口,“我想带解意出去走走。”

中年女子眼中划过一丝不赞同的神色,不等她反对的声音说出口,单凤翩已经摇了摇掌心,“我在家中憋闷,想出去走走,有解意在身边,不容易为人注意。”

这一次,中年女子点了点头,“凤翩自己小心,多留心些。”

“多谢母亲。”单凤翩端庄有礼,红色的衣摆在雪白梨花下,绝世飘逸。

而她,在母亲严厉的目光里,谨慎的低讷,“多谢家主。”

母亲关爱的眼神,从来都只会给兄长,他可以称她为母亲,而她只能称家主,在单家的规矩里,意味着单凤翩是被单家承认身份的人,是未来的单家继承人,而她,尽管身上流淌着单家的血液,却也只能为成为家中的护卫。因为她不是家族选中的继承人。

单凤翩在前面行着,她在身后无声的跟着,偶尔抬起脸,看到的是他挺直的背影,无形的气势张开下,连多靠近,都是逼迫的感觉。

这就是天生的王者之气吧,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是一个眼神就能令人臣服,无法对望。

不过,她从未嫉妒过他,他高贵的令人生不出嫉妒的心,更何况……

当脚下迈出单家的大门,单凤翩的手从一旁伸来牵住她的掌,细腻中的温暖在双手的交叠中顺着掌心润着她,“今天赶集,人很多,别丢了。”

她甜甜一笑,在家中刻意保持的矜持优雅瞬间荡然无存,迎着暖暖的阳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远处人头攒动,不断奔走拥挤的人险些将整条街都堵死,他们的去路不断有人堵上,激昂着。看样子想要走出去,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将她护在了胸前,保护着他不被激涌的人群挤撞,“青天白日,不能用轻功。”

为免惊世骇俗,轻功自然是不能用的,但是单凤翩无形张开的内力,在人群中撑出一方独立的空间。

“凤翩哥哥,他们是看什么?”她踮起脚,同样好奇的望着。

“绣球招亲。”他远远看到红栏绣球,心中已有些明白,平静的解释给她听,“这种招亲通常是入赘,抛绣球的人在楼上看着,若看到中意的人,就将绣球抛给对方。”

人群都涌到楼下凑热闹去了,两人身边终于空荡了些,他带着她朝着街口慢慢行去,看到了她眼中远眺的好奇。

“丢上,砸到,就算成亲了?”她脸上的表情很怪异,“怎么感觉有点像板栗树上掉下来板栗砸到头一样。”

单凤翩莞尔,“说不定将来解意成亲,也要抛绣球呢。”

“那我就抛给凤翩哥好了,我只喜欢凤翩哥。”她看着楼上舀起绣球的女子,表情抽搐了下。

那女子阔口咧腮,脸大犹如一张发面饼,小眼迷离,突唇龅牙,竟然还是个驼背。

底下一片哄笑,竟也没人再往前挤了。

绣球在楼上飞出一道弧度,朝着人群落了下去,同时人群推搡着,四散而开,显然谁也不想被这个绣球砸到。

绣球在人群头上跳着,但凡被绣球砸中的人,飞快的把球打向一旁,就怕这东西落在自己怀里。绣球一阵弹跳后掉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着,人群里一阵哄笑。楼上的女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愤愤的捶了下栏杆,转身走了。

如此景象,就是再抛也是枉然。人群发现没有热闹也看,也逐渐散开了。

单解意弯下腰拾起脚边沾了些许灰尘的绣球,表情若有所思。

“解意,走了。”单凤翩在她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

“风翩哥哥。”她的表情有点委屈,小声的叫着他,“你会不会也学他们一样,要是有天我把绣球丢给你,你也丢到地上?”

他愣了下,看到小妞眼中某种受伤的神色,浅笑着伸出手,“你丢给我不就知道了?”

那刹那春风的笑意,眼角里晕满着温柔,让她情不自禁扬起手臂,红色的绣球在空中划过小小的弧度,落入他的怀中。

他抱着绣球,冲她扬了扬,“看吧,凤翩哥哥不会扔了的。”

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她笑的灿烂,将手放进单凤翩摊开的掌心里,被他牵着。

“凤翩哥哥,你再与我说说故事吧。”

“什么故事?”

“江湖中的故事啊,你说过,连招亲还有比武的呢。”

“有啊,上擂台的人若是打过招亲的人,就算过关,可以成亲了呢。”

“那我还是抛绣球吧?”小声的嘀咕,满面失落。

“为什么想这个?”没有人注意到,单凤翩问出这话语的时候,眼底的锋芒划过。

“我打不过凤翩哥哥。”某人撅了撅嘴巴,“至少我抛绣球凤翩哥哥不会丢掉。”

笑声渐起,他的手掌抚过她的发顶,“放心吧,你一定会超越凤翩哥哥的。”

依然失落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固执的摇头,“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凤翩哥哥输给你!”

“真的?”

“真的!”

…………

梨花依旧,粉白飘飘。他站在屋内,透过大开的窗可以一眼看到院内的梨花树,曾经他在这里无数次看她练功,看她失落,看她嬉笑,看她成长,她所有的一点一滴,都那么清晰。

房间里,一朵绸扎的绣球早已褪了红艳的颜色,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年青葱渀若昨天。

“在想我?”轻灵的嗓音从门边传来,看着他,也看着他手中的绣球。

他端雅转身,“我记得有人说过,希望我比武招亲手下留情的。”

她的唇边绽放出绝色笑容,“我记得有人说,如果输了比武,欠我一个条件,我似乎还没提。”

“你想提什么要求?”他的解意,如今已笑看风云淡然一切的人物,不在将模渀他作为一切,他开心,也叹息。

自己,终不再那么重要了。

“今夜,我想在上面。”她扬起下巴,有些挑衅。

“就这个?”他失笑,“在‘望云峰’上好不容易争来的要求,就用一次?”

“凤翩。”她叫着他的名字,“打一场吧?”

“为什么?”

“你今夜难道就只能一次吗?赢了的人主导下面的回合。”

“好!”

天高云淡风清清,想来夜晚也是个稀空朗月,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今天都是个值得运动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点击求收藏求包养,明天我可能不更江湖番外,但是会发一章十二宫的沧溟番外,节日快乐……《雪域情郎》是全文存稿文,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断更,放心收藏追文。

凤凰翩翩(二)

房间里,单解衣解开衣衫,让那丝滑顺着肩头落地,浴桶里升腾的水汽扑上身体,张开了所有疲累后的毛孔。

单解衣将身体沉落水中,发丝如瀑打下,惊艳入水。沾上水雾后,更显乌黑透亮。

单家比不了皇宫内院,可以修池沐浴,不过这宽大的浴桶,也足以让她在里面扑腾一番,好好享受了。

靠着桶沿,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手指揉着肩头有些微酸胀的部位——因为数次强收力道,筋脉被倒流的气息冲的有些疼。

以她单解衣今日,本不该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身为武林高手,发力不会过度,也自然不会出现强收的情况,若对手真的值得她全力施为,又怎么会有强大的内劲需要收回以至于冲击自己的筋脉,何况还不止一次。

答案非常简单,因为对手是单凤翩。

在她心里,打败单凤翩曾经是扎在心头的刺,只要想起这个人这个名字,这个念头就会跳出来,一下下撩拨着她。可当她真正与他对决的时候……

肩头筋脉又一次隐隐的抽疼,她的真气流转,抚平着伤处,人却低低的叹了口气。

在“望云峰”头,她说要驯夫,她赢了,却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种意气风发的赢,刚才她再一次的挑战单凤翩,结果还是一样。

她了解单凤翩的武功路数,因为他们同出单家,他无论出什么招式,她都可以轻易地看穿;他也了解她的武功,因为她本就是他教出来的,任何指掌间的武功才起手,他就已经心知肚明。

这样的比试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除非内力相拼,靠内力的控制比试谁更高一筹。

在与单凤翩的较量中,她无数次不经意的吞吐了内力,在极致中想要与对方酣畅淋漓的打一场,可每当全力施为的那一刹,她看到他的脸,就情不自禁的抽回了内劲,抽的急了,反震了自己。

单凤翩不是仇敌,她做不到。越是看的清晰单凤翩的招式,越是他一丝一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的时候,她越是不敢出手。

昔日根本无法看清的招式,如今在她看来不仅清晰无比,甚至因为熟悉,连他内力的行功走穴都在心中有个图谱,只要出手,点血截脉让他内力无法施展都可以轻易做到。

她的出手,已经要比他快了,但是她不忍心出手。

若点血,全身血气不畅,人的身体会瞬间出现晕眩气短,若施者手法重,甚至可能导致受者血液停滞,瞬间昏厥。

若截脉,内力倒流无法运转,涌出的内息和倒回的真气相撞,筋脉被撕扯的痛楚会让对方刹那没有反抗之力,若下手重,真气甚至会倒回丹田中,那种痛苦无法言喻。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单解衣都不愿意出手,即便单凤翩无数个破绽在她眼前晃过,让她有无数次出手的机会,她都不敢出手。

她怕伤了他。

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超越单凤翩之后武功的恐惧,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凌驾单凤翩之上多少,也就更不敢出手。

连试验一下的心都不敢有,又如何能痛下杀手真正分出胜负?空比划着招式,却是标准的点到即止。

点到了穴道,但力量被她生生抽回,就因为那温润的肌肤触手刹那的细腻,让她没有任何理由下意识的就抽手了。交手多少回,她就干了多少回这样的事,再打下去,她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无数次挑战自己的男人而自我震伤的女人。

真气在筋脉中流转,掌心的热度让肩头渐渐松弛,她苦笑了下,眼前浮现的是单凤翩浅笑如玉的表情。

她不喊停,他就陪她打,只是那结果他根本早就意料到了,她每抽一次手,都能看到他眼底小小的笑意,他不反抗不抵挡,也不知是真的躲闪不过去,还是刻意不躲闪等着她打,反正不管是哪个,她都没办法下手。

掬起一捧温水慢慢淋上脸颊,单解衣摇了摇头,摇落了无数晶莹水珠,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只怕,永远都没办法和单凤翩分出高下了。放弃吧……

一只手,从后面捏上她被力道冲击的肩头,暖暖的劲气覆在她的肩头,渗入肌肤中,与她的真气融为一体。

她的手笼上那只停留在肩头的手背,轻声笑着,“要共浴吗?”

当他的脚步声入耳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的手覆上他肩头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按住了他的手,只为能让他多停片刻,让她多感受一阵。

常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她在努力,但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同于少年时的依赖,他们应该更亲密的不是么?

夫妻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禁忌,最为无间的关系,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和单凤翩走到那完全无间的地步。

他们可以一起赏花,一起品酒,也能一起作画论诗,可她总觉得差了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单凤翩身上端庄的气韵总觉得有距离感,还是他们习惯了保留式的说话,很少激动很少热烈,即便是那日单凤翩从身后紧拥的一刹那,她还是没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的话。

有时候太过敏锐的心知肚明,总缺少了些震撼的惊喜。

“解意是在邀请我吗?”一贯平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低沉,回荡在她的耳边。

不回头,就不需要面对单凤翩与生俱来的端庄高贵,也就不会有距离感,她看着自己肩头上的那只手,看到了一抹丝绸的白色。

他只着亵衣?

算是暗示了吧。若换做以往的她,大概也不会点破,因为心思都了解了。此刻,她却忽然仰起了头,“是啊,请君入瓮。”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慢慢滑下,轻轻拢住水下的丰盈,温暖的掌心与她敏感相触,那姿势更像是郑重的捧在手中的珍宝。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一寸寸的浏览着她的身体,仔细的像是要在无痕的白瓷上寻找瑕疵般认真。

她抬着脸,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神,一点一点的从颈项移下,徘徊在他手掌包裹的丰盈上。

“解意,长大了。”他低沉的嗓音轻轻笑着。

长大的究竟是解意,还是……

他的手掌,让她轻轻战栗着,全身的力气犹如被抽干了,软软的靠在浴桶沿。

他与风琅琊不愧是兄弟,都喜欢在这个时候袭击她,因为再坚强的人,一旦没有了衣衫遮体,极容易流露出本性上的脆弱。而他们,则看透了她的弱点。

她咬了咬唇,深深了吸了口气,脸上流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是啊!”她脸上浮现起娇媚的神情,撩开他的亵衣,顺势滑了进去,“为妻可能亲自为凤翩宽衣?”

这声称呼,她极少极少说,这个动作,除却狗儿那次大胆,她还从未以单解意的身份做过。

掌心下,他的肌肤细腻无暇,腰身的柔韧有力突显着男子特有的风情,她慢慢的摸索着,想要填补这么多年来的空缺。

她听到了单凤翩的呼吸声在她手指游移进的刹那猛然的窒了下,指尖顺着他的腰身渐渐向上,在胸口的小小突起上停留,指尖轻刮了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单家武功的特点,她若不活学活用,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家主的身份?

她的动作不大,而同样身上的某个部位,也被他的指尖轻刮而过。

房间里很静,静的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单凤翩贴在她的浴桶边,她的手指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探索他的身体,他的一切。

手指流连在他的胸口,腰间,小腹上,那温滑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当手转向他后腰的时候,她开始不满足了,因为她发现,单凤翩长长的亵袍之下,竟然空无一物。

当他双手交扣于她腰间,用大掌的长度丈量她腰身的时候,她的手指拽着亵衣的绳结,扯开。

衣衫的前摆顿时分向两边,露出下面她极度垂涎的身躯。她手指残留过的水渍落在他的身上,无声地圈划着被她侵占过的领地,所有最美的风景都展露,那衣衫成了最为碍眼的所在。

仿佛看出了她的不满,他轻轻的抽回了手,垂下。

丝袍如水,瞬间跌坠脚边,发丝摇曳,在腿弯处轻轻的摆动,这一切都足以让她呼吸静止。

她眼尖看到,他的腰身边有红色的花纹,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夺目。

以往的她,从未来得及正眼面对他,没有机会仔细的端详他的身体,上一次狗儿的震惊,是不足以看清太多的。若不是他此刻姿势微有些侧,只怕她也忽略掉了那小小的痕迹。

“这是什么?”她的手指轻擦,随着肌肤被压下的痕迹,那花纹也变化着,显然这绝不是画。

单凤翩笑了笑,慢慢转身。

发丝散落的遮挡,掩不住那从肩头直到腰间的如火的红,那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高傲的展开漂亮的翎羽,舞动九天中。有那么一尾散开的羽,划过他的腰身,正是被她看到的那么一丝。

震惊,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他是皇家之后,最为高贵的血统,必然是要有印记传承的,这重生之凤,是昔日皇家的愿望,也是他的身份,刺在他的身上。

他要转回身,却被她按住了肩头,“让我看看。”

手指,细细的描绘着凤凰的图案,从肩头到腰间,每一寸都让她惊叹,不知是因为图案,还是因为他。

“凤翩,你知道人最脆弱的时候,除了是没有衣衫遮掩,还有什么?”这话,藏着几分邪气,手指停落他的后腰龙骨最末端。

他的身体紧了紧,叹息,“背对着人的时候。”

是啊,背对着对方,就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她的唇,贴上了他的腰身,在那柔韧的腰间,咬下一口,而坏坏的手指,顺着龙骨忽然向下,挤进了两瓣臀缝间。

紧绷,无法抑制的呻吟,这一刻她无限满足。

单凤翩,也有在她手中臣服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卡肉神马的,最有爱了……啦啦啦

凤凰翩翩(三)

“解意。”他的反应奇快,在她偷袭得手的那么一瞬间,人影已从眼前挪开。

好吧,心理脆弱不代表不会使用武功,尤其是轻功。至少在这一刻,单凤翩闪了,而单解衣的笑容还来不及停留,后腰已被一双手贴上,低哑的嗓音流泻在耳边,“解意,你越来越大胆了。”

那手,就贴在她的腰间,两个人的身体亲密的贴合,她身上**的水沾上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也弄的**的,一滴滴水珠落下,跌在浴桶中,荡漾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

“有吗?”她呵呵干笑着,既有些掩饰不住自己方才坏心的得意,也有些被他掌控着的畏惧,更有些……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

从来没有过敢挑衅他的想法,刚刚那一瞬间,当想法跃入脑海的时候,她趁着自己的情感理智都来不及阻止这荒诞的大胆时伸出了手,挑战了单凤翩的权威。而他的反应……

她侧抬起脸,看着自己肩头上方的面容,在那白玉中看到了赧然的红色,还有一丝愤愤,眼底却夹杂着无奈和一点点的纵容。

正是这无奈和纵容,让她有了满足,也让她渐渐有了别样的感觉。

她与单凤翩之间,也是可以如寻常情人夫妻那般,可以随性调戏,可以侵略身体的**,可以如此亲密的相拥,探索对方的身体,爱抚肌肤。

她与单凤翩相处这么多年,夫妻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走到这步,居然第一次才看到他身上的隐秘,第一次如此肆意的将手指游走在他的身体上。

而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呢,之前总是掺杂了太多其他的情感,从未如这一刻般的放松,否则以他的矜持,又怎会容忍她调戏到这般田地。

“凤翩,我居然才看到你的凤凰。”她的话语中,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唏嘘,“才知道凤凰翩然是这般美丽。”

凤凰翩然,成就了他的名字,永远的镌刻在他的身上。她赞叹的,究竟是那幅图案,还是他?

凤凰浴火很美,美的让她震惊,但世间不可能有任何一幅画,会胜过她眼前的人。

“你喜欢?”他的问话很温柔,轻轻飘在耳边,那细细的呼吸声吹动耳边发丝,她不自觉的缩了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敏感的地方,她不知道单凤翩是如何察觉的,只是躲闪着。

温暖的唇含上她的耳垂,轻吮着,她低低地呻吟着,软在他的怀中。单凤翩拥着她,环坐在水中。

他的手臂绕着她的腰身,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在往日的记忆里,可不是件好事。

曾经,单凤翩总是以这样的姿态进入她的身体,她甚至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被动着由他摆布,她感受不到他的温柔,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温存,有的只是身体上的疼痛和屈辱。

想到这,她僵了下,下意识的转首,想要看他。

就在身体僵硬的刹那,他松了放在她腰间的钳制,不再让她有无法抗拒的恐惧,由她在回首间寻找到他的眼睛。

这一次,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身影,可以在那双眼瞳中寻找到他的温柔和爱恋,那么毫无保留,那么容易被寻找到。

以往的她,到底是被恨弥漫了双眼,还是他隐藏的太好,如此轻易可以读懂的心思,她竟然用了那么多年,绕了那么大的弯才明白。

“你以前不敢面对我,是不是害怕?”她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拢在臂弯中,软软的靠在他的肩头,手指在他的肌肤上小小的绕着,画着。

“是。”单凤翩的回答让她不由勾起了唇角。

“单家的传功,若不能让你恨我,就不会完全吸收我的功力,所以……”他的目光垂下,看着她紧贴在自己胸前的掌心,在他说话的时候,她的手就这么静静地贴着,似是要感受他的心跳震动。

“所以你用那么粗鲁的方式,刺伤我的自尊,就是为了让我恨你,恨到将来可以不顾一切的吸走你的武功?”从前的种种,一幕幕的从脑海中闪过,不由又是一阵气闷。

对于她所有的猜测,单凤翩的回答还是那么平静的两个字,“是的。”

这个答案,让单解衣又恼又怒,恼的是单凤翩自以为是的付出,让她伤心了这么多年,怒的是……那么多本该美好的回忆,全都被他破坏了。

他们本该缠绵悱恻的洞房花烛夜,他们本该爱意多情的青春时光,甚至夫妻间本该食髓知味的床榻恩爱,都被他破坏殆尽,一度让她看到床榻,想起夜晚会出现的男人,就不由的烦躁难受。

“单凤翩,你……”咬牙切齿之下,也不过是无力的泄愤,“你混蛋。”

他,甚至在她出单家后,每每在记忆中搜寻,都没能找到一个能够值得回味的夫妻片段。

越想越是气愤,恨不能新帐旧账一起算,她推着他的肩头,作势欲起。

环抱的力量更大,她的扑腾只是掀起更大的水花,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发间,搅动了温热的水,升腾起的雾气将两个人笼罩。他抱着她,那唇细细落在她的脸上,额头上,耳垂边,直到她发出哀鸣般的浅吟,软在他的怀中才作罢。

“当年我执意与你成亲,家主不答应的理由一个是我的身份地位,一个则是你的武功,单家的家传武学她不忍心在你身上失传,又不愿让我为鼎炉以身犯险,种种权衡之下,我做出承诺,一定会让你学会单家武学,也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是我所有的事情,不准任何人对你透露半点。家主方才勉强同意,所以唯有让你恨我了。”

他的声音温柔的几乎如这袅袅的水汽般软化了她,想起他无声无息的那么多努力,再多责怪又说不出口了。

“凤翩。”她的手指在水下,被他无声的握住,那一声呼唤的名字里,是多少相思后转化的欣慰,多唤一声,这个名字好像就深入心间一点,呢喃多一句,这个名字的刻痕就又重一分,他的动作似乎在无声地表明,他爱极了她呼唤他名字的样子。

而她,在呢喃中从生涩到流畅,不仅仅是那两个字从口中吐出的感觉,更像是她在熟悉这个人,“凤翩……凤翩……凤翩……”

“解意。”在她一个人的声音里忽然插进他的低沉,让她讷讷的抬头,不明所以。

“其实,我也不曾仔细看过你。”温柔如水的眸光里,也藏着深深的苦涩,“因为不能。”

“怕自己无法控制感情,最后狠不下心了,是吗?”她接过他的话,幽幽的开口。

这一次他没有承认,也没有点头,只是用手指丈量着她的腰身,慢慢抚过她的身体,带着些许的探索,些许的陌生,手指明明还有控制不了的颤,“解意,可否原谅我?”

她是怪过他,怪他太多责任的背负之下,所有的算计都藏在自己的心中,自以为做出正确的决定;怪他以为对她好,给的却是她根本不想要的,将两个人推的越来越远。

她盯着他的脸,沉吟着,“不,你欠我那么多,一句原谅就能原谅了吗?”

一瞬间,单凤翩眼中的火焰黯淡了,空气也在瞬间凝滞。

他知道自己的错误,因为他从未顾及她的感受。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地了,本以为那日她朝他伸出手,是在努力修复昔日的裂痕,似乎他想的太美好了。

如今的她,不再是心中只有凤翩哥哥的那个孩子,她的心头所爱有了别人,单凤翩已不重要了。

“如果凤翩今夜能伺候为妻满意,我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你。”单解衣低低的笑着,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忍不住的抖着肩头。

能看到单凤翩失色,什么都值了。

他是在意自己的,在意的超越了一切,虽然他曾经的手段令她无法苟同,只因为他深爱着自己。

明白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好苛责的?可若不反击,又难出心头憋着的一口气。

下巴被他抬起,她眼中一片明媚的笑意,单凤翩低垂下面容,那唇贴上她的唇角,吮吻着。

他的唇,清凉,却在瞬间燃点起她心头的火焰。只因为他是单凤翩,是她渴望了太久的人。

少时的爱恋是深入骨髓的,她追他太多年,等他一句话太多年,无数次期盼着他的回应,直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没有任何羁绊的放开。

他的感情,他的人,拥抱着真实的单凤翩,心居然还是疼的。

疼他们的过去,疼如此的艰难不易。

她微启唇,迎合着他的深入,在身体的轻颤中感受着他,她没有狂热的与他缠绵,只沉落在他的臂弯里,由他施为。

能感受他的存在,感受他一点一滴的珍惜,就是她最想要的。

说不熟悉,因为他们没有真正如此温存过,说熟悉,毕竟那身躯早已习惯了对方。当他绵绵的吻伴随着手指中的力量挑逗着她的身体时,轻易的勾起了她身体内的火焰,双手绕上他的颈项,索取更多。

长久的吻,不舍分开,唇齿交缠多一分,对对方的需索又浓烈一分,这么多年,彼此终于可以彻底的敞开一切。

清晰的吮吸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扬起了**的温度,已有些唇瓣发麻,还想要更多更多,因为等待了太长太长。

当单凤翩的唇离开的刹那,她甚至有些叹息着的露出失落的神色,抿了抿唇,扭了扭身体。

她在索取,她想要单凤翩付出更多。

就这么一个动作,单凤翩才堪堪挪开的唇有一次落下,重重的吮上。

她的喉间,发出快乐的低吟,贴上他的身体,当她无意识地摆动时,单凤翩的吻已近乎啮咬。

身体,在极度的渴望着他,现在的她就像初尝情事的人,难以自持,而他亦然。

两个人在此刻才开始品尝彼此青涩的夫妻缠绵。

他抱起她,掌心分开她的身体,在激烈的吮吻中喘息着,“解意,是否要换地方?”

她的唇几乎麻木,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拨弄着她的耳垂,让她完全无力抵抗。

迷离的目光半睁着,“似乎是凤翩伺候我,应该由凤翩决定。”

话音才落,她的身体被他抬起,落下,而他就这么撞入她的身体中,让她倒抽一口凉气,所有的力量只能攀附着他,喘息。

“解意唯一的条件是你在上面,为夫的只好满足你这个要求了。”他低低的笑声充满了魅惑的力量,双手抱着她的腰身,替她主导了所有的力量。

而她,除了反手搂着他的颈项,被他含住唇,吞下所有的声音。

水花四溅飞出桶外,两个人的身影交缠着,如她所愿,单凤翩全力伺候着她,甚至让她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极尽的满足。

体温在上升,就连水温似乎在体温的热度下被升高,她只来得及发出小小的抗议,“不要……背对着凤翩。”

“背对着凤翩,未必全部是痛苦,是不是?”话音间,他舔上她嫩嫩的耳垂,可怜的解衣又一次彻底缴械投降。

绵长娇腻的声音表达着她的身体上的满足和心理上的不满,单凤翩的喘息间,扬起嗓音,“一会,让你面对我。”

他说到就做到,当单解衣彻底被他释放的时候,他抱起她的身体,转战床榻,这一次,她无力再争夺上下权利,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单凤翩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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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言,如她所愿,面对面,不过是他上。

至于这场上下之争需要多久,反正……夜很长,以后的日子也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不算没肉吧,这一点我都战战兢兢怕被挂牌子。

写完漓的番外,就彻底结束吧,其他人的再写没意思了,至于娃娃什么的,不该我们去操心。

遗世清漓,浅濯涤心

小镇幽静,青石板的路上偶尔有小贩挑着担沿街叫卖,有人停下来挑选着,一切都那么安宁平静,街道两旁,有酒旗招展的,有迎客往来的,小小的店家里,各种谈论笑声悠扬在风中,形成了小镇里独有的和谐风景。

过了午休时间,路上的人也三三两两多了起来,人们在店里进进出出,一片祥和的气氛。

挑着担子的小贩在某个店门前停下脚步,随后迈步走进了店门。

眼神四下望了望,正看到一角桌边的人,“楚大夫,楚大夫。”

桌边的人正在为一名中年妇女诊脉,闻声抬起头,温和的浅笑扬起,明明就那么一点点的勾起唇角,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

“季大叔,腰可好了些?”男子的声音一如他那平和的神情,暖暖的沁透人心。

“好,好着呢。”季大叔连连点着头。

“您又急着挑扁担了,一会我给你看看,帮您揉揉。”楚大夫和煦的点点头。

“不,不用了。”季大叔憨厚的笑着,急忙摆手,“我只是给您,给您……”手在筐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楚大夫,上次您替我治腰,我,我还没付诊金呢。”

“不用了呢。”楚大夫的目光在筐子里一晃而过,“大叔上次拿来的黄瓜很是清甜,今日正馋着,能否给我两根?”

“好,好。”季大叔的手在筐子里掏着,抱着七八条黄瓜,想想又摇摇头,“楚大夫您厨房在哪,我给您放过去,这一筐您拿去吃,比诊金可少太多了,明天、明天我再给您送一筐来。”

楚大夫失笑,手指按住了季大叔的动作,在后者的筐子里取出两条黄瓜,“我一人独住,您这两筐若是不坏,我也要吃大半个月,不用了。”

想想也是,季大叔讷讷点头,“可,可您这不是亏了吗?”

“哪有。”楚大夫温和地开口,“我只给大叔您揉腰扎针,您既没有抓我的药不付账,也没有耽误我每日开馆闭馆,我怎么会亏呢?”

老实的人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的话,张了张嘴,正迎上楚大夫的微笑。那气定神闲中清透的眼神有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楚大夫就是好人啊。”正被把脉的中年女子和蔼的看着面前飘逸灵秀的男子,“一向都不愿多收我们钱。”

“那是。”旁边陪同的大婶顺势接过话茬,“楚大夫仁心仁术,早已是全城皆知的事了,楚大夫的医术精妙和楚大夫的为人,早是并称最佳。”

“还有楚大夫的容貌。”前面的中年女子飞快的补上一句。

曾经,楚大夫只以医术和仁厚而出名,楚大夫温和,却不爱笑,容貌只算是普通,但楚大夫身上超然的气质却是独有的,一袭白衣如雪,清雅淡漠,明明是温和的表象让人靠近,可往往谁也无法和楚大夫特别的亲近,这种无法亲近的感觉,就在于他们无法看到他的喜怒哀乐。

后来,有人抱着夜啼不止的孩子给他医治,那一次楚大夫抱着怀里软软的孩子,任娃娃拉拽着他的青丝秀发,轻声逗弄着。一抹笑容,惊艳了所有在场的人,绝美的容颜成为众人口中倾国倾城的代表。

再后来,无数人用尽各种方法想要博楚大夫一笑,就为了看看传说中的话是不是真实的。淳朴的小镇居民那一段时间里,人人陷入了一种口耳相传的疯狂中,原由就是如何能让楚大夫一笑。

据说,好事者甚至在隔壁爬墙头等待,看能不能见到楚大夫无意的笑容。而第二日,好事者失魂落魄,只是不住的重复,自己看到了仙人。

直到多日以后,他才零零散散的说清楚,那日月下,楚大夫站在院中,朝着月升的方向,举起手中的酒杯,笑容深深。秋海棠落在他的肩头,顺着丝滑的袖子飘然坠下,月光洒落脚边红白辉映,风吹起衣袍,扬起无数花瓣,环绕在他身边。

那笑容中,隐藏着的似乎是怀念、眷恋、思忆、还有祝福,独自一人踟蹰的背影,却又那么的落寞。

远方,庆祝帝后大婚的烟火炸开在天空中。亮起在他的眼中,清雅的笑容之下,身上遗世的气息更加浓烈,再多的欢乐都融不进他的身体里,在街头人的欢庆中,满袖悲凉,慢慢的行着,走进那清冷的小屋中,被黑暗掩盖,留下满院萧瑟。

从那日之后,楚大夫不再吝啬他的笑容,偶尔也会有浅浅的笑意浮现,只是眼中的哀凉,凝结在了眼底,从此成为挥之不去的愁绪。

他本就清瘦,越发的飘渺了,被称之为仙人毫不为过,而他孑然一身的生活,自然也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就如同眼前这二位大婶。

“楚大夫,今年多大了啊?”先前那位大婶看着楚大夫低头写着方子,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二十六了。”楚大夫和气的回答着,对于这几乎每日都要回答的问题,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他清楚的知道,大婶下面要问什么。

“二十六很大了呢,寻常人家早已娶妻生子了,楚大夫可有妻室?”大婶不依不饶地问着。

他将方子递给大婶,笑了笑。

“李婶帮你谈门亲事怎么样?”大婶显然有备而来,急切地开口。

楚大夫在李婶瞬间大亮的目光中慢慢开口,“李婶您脾胃燥热,可不能多食发物热物,更不能心情激动,操劳过度,为了李婶的身体,我的事可以放放再谈。”

一句话把刚刚兴奋的李婶给戳了回去,到了嘴边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楚大夫……”门外女子娇俏俏的嗓音传入,青春的气息洋溢在笑容中,“我爹说就要冬天了,让我给您送些炭来,好让您过冬。”

楚大夫脸上一如平常的温和,“史姑娘,替我谢谢老先生。”

女子脸上飞过一抹红,“您忙,我来就好。”

她熟稔的放下手中的篮子,拿起一旁的桌布擦抹了起来,“我爹说您一个人忙,总有招呼不过来的时候,让我没事帮你打扫打扫。”

两名大婶之间挤挤眼睛,后者靠着李婶的耳朵,“你想做媒,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眼巴巴的想要嫁给楚大夫,楚大夫把全镇所有的媒婆都推了个遍,没一个人能让他松口的,所以啊,人家直接上门争呢。”

李婶瞪大了眼睛,“真的啊?”

“当然。这史家老爷子是书香门第,镇上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以为史老爷子不看上楚大夫,能让姑娘一个劲的往药铺里窜?等着吧,一会还有好戏呢。”

话没说完,门口又出现一道端丽的身影,婉转的声音柔柔的,“楚大夫,快冬天了,心头老是闷的难受,只好来打扰您了。”

“哎呀,这不是陆大财主家的千金嘛。”李婶赶忙起身,“坐,坐。”

女子风摆杨柳似的身姿柔媚的在椅子上坐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楚大夫,皓腕半伸,说不出的风情。

“看见没,看见没?”两大婶窝在药铺的角落里,飞快的耳语着,“我就说李婶你不清楚,这陆财主家的千金,据说请了城里所有的媒婆来说亲,只要楚大夫肯点头,媒金一百两,还是下嫁不是娶。”

“这也不答应?”李婶的眼珠子险些掉了下来,“娶了陆家千金,一辈子衣食无忧。”

“史老爷子把乡里所有有地位名望的人都搬了出来,也不肯呢。”大婶嘴皮快,噼里啪啦一通说,“所以姑娘自己争上门了,史姑娘隔三差五就来送东西帮忙,陆大千金听了,也动不动就问诊,一个月看了有十回病了,你也知道楚大夫性情温和,有带头的就有跟风的,每日上这来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只希望能打动楚大夫,结个亲,更别提为女儿说好话搭关系的娘,这一个月楚大夫家的门槛都快踩破了。”

“这都不要?”李婶缩了缩脖子,“王婶,这可是我们镇上最好的姑娘了,楚大夫这也太傲了吧,上哪找有家世有容貌有才情的女子。”

“那可说不准,人家楚大夫来咱们这才不过大半年,之前有没有碰到过更好的姑娘谁知道。”

“我不信还有更好的。”李婶一辈子没出过镇,直觉眼前的姑娘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了。

她们议论她们的,楚大夫身边两位姑娘已经眼神斗上了。

史姑娘擦着桌面,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楚大夫按在陆姑娘脉门间的手指上,手中用力揉着桌布。

“哎,听闻史家姑娘知书达理,手脚勤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陆千金盯着那角桌沿,表情似笑非笑,“一个桌子角都擦了一炷香,这要收拾一间屋子,还不要一天?”

史姑娘尴尬的停下动作,看着被自己擦得锃亮的桌角,愤愤地换了个位置,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那是,多劳而体健,方能家宁和睦。”不忘扬起甜甜的笑容,“楚大夫,您说是么?”

楚大夫沉静着面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史姑娘挑衅般的看着“娇弱”的陆千金,“这话里的意思是,多劳作才能身体好,才能持家兴家,夫妻和睦。”

陆千金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又很快的抚额,弱质纤纤中透着股娇贵气,“我家当然不用我劳作持家,史姑娘当然不同,要多辛苦些。”

一来一往,一个笑对方身体弱,一个笑对方家境差,谁也没讨到便宜。不过两个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俗语说,身体好才容易生产,若是娶个病姑娘,生孩子都艰难。”史姑娘冷笑一声,挑起了下巴。

“你!”陆千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闷响。

还想说什么,药方正巧送到她的面前,“陆姑娘,您的药方。”

转首史姑娘的位置,“史姑娘,天色不早,还请先回。”

明明是平和的语调,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眼瞳中冷冷的疏离气息在药铺中弥漫开,让人不敢对视,更勿论争执。

两位姑娘谁也不敢开口反驳楚大夫的话,他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冽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甚至让她们有了难以呼吸的脚软感觉。

当她们低头快步朝门边走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楚大夫干净而清楚的嗓音,“李婶,麻烦和各家媒人说声,我已有妻室,不要再保媒了。”

“啊……”

明明是四个人同时开口,惊吓中只有一声。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史姑娘结结巴巴,半天只憋出一个字,但是她想说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楚大夫孑然一身来到这里,始终是一人独居,别说妻室,就是亲近的朋友也没有,这是全镇人有目共睹的事,这话听在耳朵里,不像是澄清,更像推搪之词。

她们想问,嘴巴张了几张,在对上楚大夫冷冷的气息时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们想走,脚下犹如生了根,也无法动弹。

“呵呵。”门外,笑声清灵悠扬,借着风飘飘而至;紫色的人影不知何时斜倚门边,懒懒的抚着肩头一缕发丝,眼中清魅水光,容颜如画中仙,唇角噙着飞扬,红色轻启,“漓,我以为这句话你永远不会说出口呢。”

人影出现的一刻,药铺中一贯平静无波的楚大夫脸上,也刹那动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弟弟结婚,我急急忙忙敢回来写的稿子,昨天也没怎么睡,刚刚差点把这一章更到了雪域情郎下面,发了我就去睡觉鸟,么么么。

遗世清漓,浅濯涤心(二)

他静静的站在那,犹如刹那失了灵魂般没有了反应,一向从容的人,要倚仗着桌子的支撑才能勉强拿捏住身形,那垂落的袖袍,轻轻抖动。

站在门边的女子抬起脚步,气势刹那侵入房中,什么叫艳光四射逼人眼球,这女子明明没有更多的精致装扮,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形的贵气,绝不是陆大千金那几分矫揉造作的动作,几件漂亮衣衫可以比拟的。

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隐隐张开的从容气魄,天地崩于前依然含笑淡然的神情,与白衣男子遥遥呼应着,那是属于他们独有的气息,能够彼此相容为一体的感觉。

他们,原本就是一类人。无论分开多久,这种感觉是不会改变的。

她举步,朝着他的方向而来,噙着浅笑。

他的目光中,有很多情绪在跳动,复杂的糅合在一起,也不知是哪样更多,面对她的靠近,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站定他的面前,绝色的笑容下,眼眸中跳动的欣慰和喜悦,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也没说话,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睫毛轻轻瞬了瞬,犹如蝶翼展开,时光宛转流转回数年前,那轮椅上的少年走入她眼底时的模样。

手指顺势展开臂弯里的披风,紫色覆上他的肩头,她仔细的将穗绳环扣在他颈项下,更显得他肌肤胜雪,发色如墨,“这算是仗着身体好了吗,临近冬日,为何穿的如此单薄?”

当他将功力传回给她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平凡而普通的男子,没有功力护体,没有内功抵御寒冷,无论他是不是昔日“风云录”上的十大高手之一,也无论他是不是“清风暖日阁”的二宫主,于她而言,他都是当年那个冰冷着手心,让她捂着取暖的少年。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掌心滑下,顺着那宽大的白色衣袍握上了下面的手,双手拢着,呵着气。

他的手清润,虽不是冰凉,却比她的掌心要冷,她握着他的手,让他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庞,暖着。

亲昵,就这么自然而然,没有半点阻隔障碍,于她而言,大胆的有些放肆。

“喂,你是什么人?”史小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对于眼前紫衣女子近乎无礼的动作发出了不满。

“你怎么能对楚大夫如此无礼?”陆大千金也开口了,两个竞争对手第一次联手御敌。

眼前的紫衣女在她们眼中,是不属于这小镇的外来者,而他们同仇敌忾的是要抵御外来者的入侵,只是他们忘记了,他们一心想要守护着的楚大夫,也曾经是个外来者。

对于她们的出声,紫衣女子的眼角淡淡扫了眼,眼中的强大的气势让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忍不住的退了退,低垂下头。甚至不用对方开口,她们已无抵挡之力。

她抽回目光,快的几乎不愿在他人身上多做停留,只是望着眼前白衣男子,“我来接你回家,漓可愿随我走?”

他面对着眼前浅笑盈盈的容颜,尔雅的表情下,目光依然闪烁。

她不肯松开他的手,索性就这么牵着了,“漓若不想说,那便走走?”

“好。”他点了点头。

见到她出现,并非不想说,而是无从说起,太多的情绪涌在心头,一贯淡定如他,冷然平静如他,也会有悸动地无法说话的时候。

“等等。”她掏出一个小手炉放到他空着的手心中,这才满意地点头,“好了。”

看着自己掌中的小手炉,楚濯漓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虽是深秋刚刚入冬,可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当真不需要如羽毛般的捧着。

手炉上还有她的体温,她身上淡雅的香气,却又让人不忍放下。属于她的东西,每一点都让人难以割舍,更何况是她的温柔体贴。

天色暗了,街头上的人已很少,只有他们两个轻轻的脚步声在深深悠长的青石板小巷里回荡。

他行着,始终不说话;她也就陪着,两个人穿过长长的街道,走过又一条巷子,听着人家里传出的说话声,看着一间间屋子里逐渐燃起的灯火,就是这最平常的气息,显得格外的活泼。

远方不知谁家的母亲还呼唤孩子归来吃饭,夹杂着些许怒骂和威胁。两个人听着,似乎同时陷入到了什么回忆中。

“先生似乎忘记了对我说过什么?”她笑着扬起脸,深深的吸了口气,很是怀念的姿态。

她喊他先生,楚濯漓的脸上是喜悦,藏在淡淡的笑容里,有些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欣慰。

“我对你说过什么?”他的声音干净透明,一如既往的温暖。

“你说若是胡乱跑出去玩不打招呼,是要打屁股的;你说太阳下山不回家也是要打屁股的;你说随意和不认识的人搭腔说话更是要打屁股的;你还说……”她越说越是飞扬,越说越是轻快,偶尔看他一眼,眼睛璀璨若星子。

“我还说,先生走到哪你就要跟到哪,不然打屁股。”他说的很慢,慢中自有一股沉静的恬淡,在这样的黄昏黯淡身影斜长中,清水流淌的声音更有一股笃定的力量。

他从未忘记过与她一起说过的每句话,无论是解衣还是狗儿。

“那先生胡乱跑出去玩,是不是要打屁股呢;先生太阳下山不回家,是不是也要打屁股呢;先生随意和不认识的人搭腔说话;是不是更该打屁股呢?”每说一句,她就停顿一下,尾音扬得高高的,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他不语,只是慢慢的走着,白色的衣袂在黑夜中,分外显眼。

“身为狗儿,我可是先生走到哪就跟到了哪,可是先生呢?”她停下脚步站在他的面前,“先生说过永远不离开狗儿,可是先生食言了两次。”

一次,是他将她还给了单凤翩;这次,是他逃跑了。

他盯着眼前毫不掩饰自己不满的人,那气鼓鼓闪亮亮的眼睛,一如当年那个纯洁可爱的狗儿,大有不要个答案就不罢休的态势。

她不是单家那个贵气逼人的家主单解衣,她是他身边死皮赖脸的黄狗儿……

“你想打我屁股?”他抬了抬眉头,儒雅温文里透着几分狡黠。

想点头,不知怎地就让她想起了昔日他举着鸡毛掸子满院子追打她的场景,黄狗儿的灵魂一瞬间附体,那头竟然点不下去了。

本是最平易近人的他,却因为这个小小的心结,让她都无法欺负下手。

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手指不由紧了紧,“漓,跟我回去吧。”

他没有急着点头或者摇头,“我记得才大婚不过一个月,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这,就是漓看到我时刹那惊讶的原因?”她笑了笑,“我一直以为,在漓的脸上,是看不到心情变化的,永远也没有事情会让你惊诧震撼。”

他沉默着,始终不语。

“你惊讶,是因为我没有在‘望云峰’追你,前前后后将近一年的时光,我也没有寻找过你,在你心中或许曾经有过想法,单解衣有朝一日会来,如果对楚濯漓还有感情的话,如果单解衣那一朵并蒂的玫瑰是代表了心中誓言的话,可是我不仅没有来,还与风琅琊成亲,做了这一国之后;你以为我当日不过是随口之言,你觉得自己的盘算错了,自以为是了,所以你准备和当年一样,在小镇边陲准备一个人孤身过下去,是不是?”

她也没有忘记,见到自己的刹那,楚濯漓眼神中所有的复杂神情。

他是算无遗策的玲珑人,她又何尝是白痴?

他所有的心境变化她都猜得到,若非心死,怎会有那种苍凉哀伤的眼神,若非不敢置信,又怎么会有惊喜到完全没有反应了。

在她的声音中,他涩涩的笑了下,“解衣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意不是么,楚濯漓从未隐藏过自己对你的爱恋。那日在‘望云峰’上你的玫瑰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可我不希望你是为了责任或者怜悯才给我承诺,我知道你能理解我,当日一定不会追来,可是私心里,却还是希望你能追来的。”

她能理解这种矛盾,能理解这种患得患失,唯有在意才不能理智,不能清明,一如曾经的她也这般付出过,这般幻想过,也这般失落过,死心过。

“我知你的心一直都不在我身上,楚濯漓也一向自诩看穿世情百态,也自认古井无波,昔日连生死都不在意的人,竟也会为了情爱辗转无眠,既期待着你来,又暗笑自己的痴情,那夜听到你和他大婚的消息,我真的以为你不会来了。”

月亮才起,黄黄的没什么光泽,斜挂在柳梢头,那清姿纤瘦的人影就站在柳树下,若不是她的披风拢着,真怕他就此随风而去了。

“既然笃定我不会来了,已然死心了,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她偏着脸,两个人的身影被黑色融为一体,“为什么说已有妻室,不再接受任何保媒,是准备为单解衣守身一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更一个漓的番外,我就彻底标记完结了哟,亲,不可以再闹的哟。

遗世清漓,浅濯涤心(三)

她的话让楚濯漓愣了愣,表情有些微的尴尬怪异。

“漓不是自认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漓的时候,你以平静如水的口吻说着白衣为自己守孝时的淡然,令人心中震撼。”

随时可能逝去的性命,那般温暖的眼神和声音,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就仿佛看到了花开的刹那,令人怦然心动。“当年的楚濯漓,孱弱的让人怜惜,也坚强的让人敬佩。”

或许她从未对他有过瞬间燃烧起的爱恋,没有深深的刻骨铭心,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楚濯漓这个名字就深入在了心中。

牢记着一个人,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会在意、会牵挂,会听到他不久于人世时欣然前去“清风暖日阁”,只因为那树下为她小炉煮茶的少年。

“现在的楚濯漓,没有当年珍爱每一天阳光的温暖心,也没有淡漠生死无畏无惧的坦然,不过是普通的世俗男子,解衣还心动吗?”好像是看穿了她方才心头的感慨,他平平静静的坦言。

两人相贴着的距离,她抬起两人互相牵着的手腕,让那掌心转了个方向,五指张开,仿佛是在把玩他的精致,让十指的指腹互相贴着。

她这随意的动作下,却没有回答楚濯漓的话,他眼底的落寞之色又浓烈了几分,低头看她玩的开心,又扬起了淡淡的微笑,笑容间尽是纵容之色。

他,总是不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的,即便是她只是玩闹的动作,于他而言也是幸福。

虽然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已经算是默认了病愈后的楚濯漓,再没有任何吸引人的特质。

没有绝世的容貌,没有超然的气质,没有春暖花开的眼神,没有溪水温润的声音,没有淡笑天下的气质,他还不如昔日那不能动的样子。

“那在漓心中,爱上的是江湖中人人敬畏的‘紫衣侯’,还是那个在棍棒下会乞怜讨饶的黄狗儿?”玩了半晌他的手指,她忽然问了句。

他怔了怔,忽然抬起头,没有注意她的手已经从十指贴合滑入了指缝中变成了十指交扣。

“江湖中人敬畏‘紫衣侯’,我却从未敬畏过,她在我心中是多情温暖又轻易看穿世情的女子;狗儿憨傻纯真,事事依靠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日只知道吃吃喝喝,一旦做错事百般讨好,生怕挨揍;如果察觉逃不过去,就立即鬼哭狼嚎装死耍赖,当真百无一用。”他每说一句,她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也不知道是开心他赞美“紫衣侯”,还是对那时候的黄狗儿心有戚戚焉。

他,也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无论是与“紫衣侯”的初相识,还是与黄狗儿平凡快乐的生活,都让他的语调轻快了起来,“这无法分清楚的,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个人,无论是高贵的她还是无赖的她,都是她。我既喜欢,便是喜欢那个人,又如何能说喜欢的是哪一面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抬起眼眸,与她的目光对视着,方才还有些飘忽的眼神变的坚定。

“既然你无法分清楚,又如何能要求我分清楚?”她手掌一紧,双掌紧扣中,她另外一只手已揽上了楚濯漓的腰身。

“啊……”他的身体一震,掌心中的小暖炉从手中脱出,骨碌碌的滚出老远。

暖炉清脆的滚动声中,她贴上他的耳边,“漓一向通透,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无论是当年那个无畏无惧的少年,还是今日沉稳厚重的你,都是漓!”

她拥着他的力量不大,却足以表露她的决心,“还记得我为你探视筋脉的时候吗,你不羞涩不躲避,从不自卑,为何现在却不敢面对我?”

“论武功,不如公子;论容貌,不及家兄惊艳;论地位,更是没有当今皇上至高无上;即便是往日自信的心智,你身边同样还有单凤翩。”

“假话。”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单解衣顶了回去,“这不是楚濯漓该说的话,这也不是楚濯漓的真心话。”

她的脸上寒霜浓烈,那出口的话也是声色俱厉,一瞬间将两人之间的空气凝结到了冰点。

月色渐起,穿透树梢的缝隙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楚濯漓的脸色,比月光还要白。

“在我心中,从未拿你和倾岄、霄、琅琊和凤翩做过比较,漓就是漓,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人,与武功、容貌、地位,乃至于心智都没有任何关系,当我成为狗儿的时候,没有了武功,没有了容貌,没有了地位,甚至连心智都是不全的,漓可曾嫌弃过我?”一声声一句句,难得淡定如她也动了怒意,她不愿听到楚濯漓自卑的话语,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温暖少年,这不是他该有的表情。

拥上他的身体,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漓,如果不在意你,我不会顾及你的心思放你一个人下‘望云峰’,也不会等待这么久让你平复才来寻你,你以为单家的护卫离开过你的左右吗,你知道我让他们每天都传回你的消息,只为了知道你平安吗?我曾想,如果你不希望我出现,我就等下去,可是连一年都不到,我等不了了,我想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这话里是同样满满的温暖,满满的思念。

她不是那个高贵的皇后,也不是单家精明的家主,她只是个渴望带爱人回家的女子。

新婚一月,她抛下了皇宫中万般不舍的风琅琊,留下他满面妒火毫不掩饰的愤愤,只因为单家的护卫说,楚濯漓被无数姑娘提亲。

即便她知道他绝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感情,可她还是怕了,“漓,我需要你。”

他的手,抬起在空中,颤颤地拥上她的腰身,不等他用力,她已投身入他的怀抱。

“解衣,那能不能告诉我,楚濯漓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动心?”他嗅这她的发香,才惊觉他一直狠狠压制着对她的思念,压制即便此刻人在怀中,那释放出来的情感,也依然让他心口泛着疼痛。

“你的骄傲,骄傲到当初不容人看出你的脆弱,才有了楚濯漓的心智永远无法攻破的说法;你的痴情,明明对我动心,却不愿与霄争夺,因为你看出了我心中所属,你带走我,是因为你想与我同葬的。”所有的一点一滴,她不说,不代表她没有看懂。

“与漓的初相见,与漓在‘清风暖日阁’的相处,与先生相伴的每一日每一夜,要什么地方值得动心我答不上来,我以为我与漓之间,早已是生死相依的。”

那三年中,他们同寝同食,哪怕是鸡飞狗跳追打着她,替她洗脸换衣,那些点点滴滴的感情,早融入在了吃饭睡觉的普通琐事中。

论亲密,即便是单凤翩,也无法与楚濯漓与她的日夜相处比较。纯真调皮的狗儿心性里,楚濯漓才是唯一。

若没有他,就不会有今日坦然心思的单解衣,她依然会固执在所谓的矜持和贵气中,追不回倾岄,也得不到凤翩的真心,更不可能胆大妄为的娶霄,嫁琅琊。

那骨子里的不羁,是楚濯漓培养的。

她自然的将心中所有想法相告,毫不隐藏自己对他的爱恋,却久久的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单解衣抬起目光,此刻月色银白,亮亮的,将两人依偎的身影照的清清楚楚,更将楚濯漓脸上的表情照的分毫毕露。

他的眼底,有着轻松的快乐,小小的得意,依旧是温柔的,但温柔中又多了些促狭自满,笑容早挂在脸颊上,始终未曾出声,那月色融进他的眼眸中,也是清浅悠悠的晃动着。

“你!”单解衣猛然间醒悟了过来,“漓是故意的。”

他拥着她,手指下意识的摩挲她的发顶,就像当年每一次对待狗儿般,“我只问了,话都是你说的,不算我用了心机。”

他是没逼她说,可他装失落装可怜装自卑,这难道也不算用心机吗?

“解衣既知道我当年下‘望云峰’时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我不要你的责任感,我也不要你的同情照顾,我只等着你会不会来,只要解衣来了,一切都不用说,解衣只会为爱楚濯漓而来,所以我一定会跟你走。”他淡淡的开口,笑眼中说不尽的满足,“见到你惊讶,是因为我没想到你会抛下大婚一月的丈夫而来,只怕此刻风琅琊恨极了我呢。”

“你……”她被楚濯漓的一番话说的憋不出半个字。

他的心智一向强大她知道,他可以揣度很多人的心思她也知道,她更知道他的坚强他的剔透,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在他一番悲凉的表情下认为他改变了呢,挖心掏肺的表白,只不过狠狠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想捶他,可他不是别人,他没有武功,她空举着手,生生不敢落下去。

“我没有武功,身子底也不大好。”他看着那只空中久久停着的手,笑容愈发如水波清漾,“以后若是那公子、皇上大人、凤翩家主,乃至家兄若有欺凌,只怕要解衣多护卫些了。”

他敢说他没有心机?他好意思说他没用心机?

单解衣哼了声,明知道是他的陷阱,不甘不愿也要踩进去,他确实没有武功,他曾经的孱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她不多照顾些,又怎么舍得?

楚濯漓的笑容渐大,毫无保留的绽放,秋月明朗亦不及他明媚万一。

“走。”他低低地凑上她的耳边,“我们回家。”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长长的,风中传来她轻笑的声音,“先生,狗儿饿了。”

“这么晚还不回家,打你屁股……”

“不要嘛,狗儿不敢了,先生不要打狗儿嘛……”

“今日算了,以后你若迟归家门,一样打……”

“先生好凶……”

作者有话要说:江湖全文在这里就全部结束了,然后我会开定制印刷,现在已经在校对稿子了,希望能定制成功,这样大家也就有个纪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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