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你是我的“羊肉汤”

郭子兴经历过很多令人蛋疼的事情,比如当年他瞒着老婆出轨,给一个女人逛街买衣服,吃喝玩乐耍一天,开了房间,洗了澡澡,脱了衣服,上了大床,然后就在最后要上马那一刻,女人却说,不好意思,我月事来了。

扫兴!

倒霉!

绝对的让人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

此刻的情景也一样,从一开始林逸就卖弄神秘,神秘兮兮地把画稿掏出来,又神秘兮兮地打开让他看,等他眼睛瞪大了,惊诧了,血脉贲张,兽血沸腾,打算询问价格探探底时,林逸却轻松地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卖!”

靠,不卖你拿出来干啥?

不卖你神秘个啥劲?

不卖你……你太不是东西了!

郭子兴虽然是个书贩,却不是那种有气质的书贩,当然,平时他也会尽量地装成很有气质的模样,可是现在,在林逸这番很龌龊的做作下,郭子兴那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斯文气质荡然无存,一张老脸写满了不爽。

“小兄弟,你这就不地道了,你不卖干嘛拿出来呀?献宝,还是故意逗我玩?”语气不善。

林逸依然是那副让人蛋疼的从容和淡定,郭子兴就不明白了,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阴沉,是怎么操练出来的,就算他打娘胎里入行,也不可能深沉到这种地步。他却哪里知道,此刻的林逸通过那灵敏的嗅觉,早已控制了他的情绪,对他了如指掌,心里有数,当然就从容至极。

“郭哥,您千万别这么说,小弟我之所以拿出来,主要是让您欣赏欣赏---您是老玩家了,是前辈,是我尊敬的大哥,小弟我不才,也就是一样能够拿得出手的宝贝,让您过目后,我还要揣回去,作为以后开店的镇店之宝藏起来……所以还请郭大哥谅解一二。”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简直老油条啊。

郭子兴不禁对林逸又高看了几分。

“咳咳,主要是老哥我见猎心喜---你不知道,我是搞连环画收藏的,都玩了几十年,现在才见到这样的珍品,怎么说来着,长心眼里去了,想要拔都拔不出来---不如这样,只要这玩意是真品,真是刘大师的真迹画稿,老哥我愿意出高价买下来---怎么样,小兄弟,你只要愿意割爱,就随便出个价钱!”说完这话吗,郭子兴就眼巴巴地看着林逸,等着他松口。

林逸依旧那副草蛋样,很悠然地喝了一口矿泉水,郭子兴急了,抢过他的矿泉水咕嘟嘟一口气喝光,然后还给林逸道:“对不住啊,老哥口渴。”

林逸:“……”

不喝矿泉水,他又改手指头敲桌子了,啪啪啪的,搞得郭子兴心烦意乱。

最后,林逸一脸为难,犹豫的模样,继而很是有感情地看了郭子兴一眼,然后说:“郭哥,虽然和你接触不多,却也知道你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

咳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磕碜。

郭子兴扭了扭脖子。

“我多的也做不了,顶多真心实意地把这套画稿转让给你,也算是结个善缘,以后咱们多来往,说不定小弟我以后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林逸这话说的很含蓄,不过释放的信息却是“我愿意出让”。

郭子兴高兴哈,等的就是这句话。

对于林逸他好感倍增,觉得这是个善良的人,重感情的人,很容易被情义打动的人,之前对他的误解,令人惭愧。

“好,别的不说,兄弟你这样的朋友哥哥我绝对交定了---这套画稿,你开个价吧!”郭子兴豪迈道。

林逸也豪迈,“一百万!”

噗通,郭子兴差点趴下。

虽然他猜到林逸可能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胃口这么大。

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郭子兴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林逸。

林逸眼观鼻,鼻观心,又开始用手指敲桌子,啪啪啪,啪啪啪。

“兄弟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一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郭子兴语重心长地说,“不是哥哥我说你,报价有些偏高啊。”

林逸笑了,笑得很亲切,让人感觉很舒服,他说:“那就很对不起了,郭哥,一百万,你拿走,拿不出咱们以后就多联系,这宝贝,我给您留着。”说完,林逸就站了起来,揣好画稿,还有今天赚来的6000块钱,给郭子兴留下一个迷人的笑容后,扬长而去。

郭子兴还在原位,看着那一鱼皮袋的“宝贝”,只觉得和林逸揣走的画稿比起来,连个屁都不是。

……

周末,又是周末。

早上林逸像往常一样起得很早,老姐熬了玉米糁,还有两碟咸菜,几个馒头。

因为是周末,小丫头赵宝儿难得睡个懒觉,还在抱着“美羊羊”玩偶呼呼大睡。

姐夫赵刚因为要加班,也起得很早,不过他的脸色对林逸一直都没怎么好过,虽然坐在一个餐桌上,却显得很严肃。

林逸随便喝了一碗稀粥,然后把1000块钱给老姐道:“这是我这几天赚的一些钱,当作伙食费和住宿费。”

林雪哪里肯要,旁边赵刚却一把抓过,说:“怎么不要,这吃的喝的可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再说了,这钱搁他手里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糟蹋了。”

见此,林逸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句,“我去财神庙”,就离开了。

后面,林雪使劲儿埋怨丈夫,赵刚却冲着林逸背影冷笑,“在我面前充大款,等你小子哪天给我拿回一百万再说!”

……

南都财神庙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摆地摊卖古玩的,吆喝着卖字画的,还有买卖红色收藏,什么主席像章,红宝书,子弹壳,头盔,军用水壶……琳琅满目,摆了一地。

林逸照样进了财神庙,直奔内院的旧书市场。

俗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财神庙赶会这么多年,很多痴迷于淘书的读书人,已经养成了起大早淘宝贝的习惯。

往往七点左右,那些贩书的把一麻袋一麻袋的旧书就地倒出来,就见那些淘书的全都一窝蜂地埋头疯抢,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没有抢到好的宝贝。

在这里面,号称“南都志书”收藏第一人的老袁动作最快,也最麻利。别看他五十几岁了,个子矮,秃脑袋,可是抢起书来却像是一匹脱了缰的小野马,不是用腿扛,就是用头顶,把别人挤到一边,自己双手狂抓,只把一堆的旧书翻腾的底朝天。

很快,他就有了收获,从一大堆旧书中淘到一本16开《南都市文物志》,油印版,1987年的初审稿,这样的书印量极少,并且内容资料性很强,附有非常详尽的古墓挖掘以及考古文物图片,是老袁一直都很喜欢的宝贝。

不过这次老袁遇到了对手,这次卖书的是旧书摊“四大天王”中的王黑子,此人人黑,心也黑,他知道老袁喜欢这口,就直接开了一个高价---100块。

老袁淘书向来抠门,用他的淘书理念来说,花最少的钱,淘最好的书。据传闻,从淘书到现在,藏书过五千,他没有一本书超过50块的。也就是说,他淘书的最高限额就是五十。

所以,老袁就拿了书和王黑子展开了磨破嘴皮子的持久砍价战。

有幸运的人,也就有倒霉的人,一个叫皇甫的家伙在抓书的时候被人踩了手,破口大骂,人们只是嘻嘻哈哈的笑。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厮是旧书市场的一代“奇葩”,喜欢淘旧书,不过所淘的都是一些垃圾书,没什么收藏价值。往往买的多了,他也发觉不对头,就又装几麻袋背到财神庙来卖,可惜买书容易卖书难,他的书往往摆了大半月还卖不掉,最后就便宜那些收旧书的,他五块钱买的,一块钱卖,十块钱买来的两块钱卖,只赔不赚---却还乐此不疲,被人背后成为“二球”(方言,傻瓜的意思),更有人直接称他做“皇甫二球”。

此刻,“皇甫二球”变身脸红脖子粗的“战斗鸡”,对着踩了他手的那人大声嚷嚷。旁边人一边看热闹,一边乐呵呵地继续淘旧书。

在这样的情况才,林逸往往喜欢背着手,悠然自得地看大家伙对着一大堆旧书疯抢,等大家劲头过去了,他这才慢悠悠地从一大堆旧书中随便翻看几下,当然,往往是颗粒无收。

对此,林逸也不太在意,本来这次他来财神庙就不是来买书的,而是想要打探一下关于连环画的行情。

作为旧书市场一名菜鸟,林逸觉得自己对旧书的认识还很不够,虽然知道连环画现在很火,已经被列入四大收藏之一,和什么古董玉器字画齐名,成了很多收藏家的宠儿,但他对连环画的认识还很匮乏,只知道,很多好的连环画能卖大价钱。

说的再直白点,很多人和林逸一样,对于连环画的认识都介于能卖大钱这方面,至于具体哪类能卖钱,哪类有艺术价值,则一概不知。

人啊,一叶蔽目,而蔽目的那片叶子,往往就是我们最常见的金钱。

林逸之所以上次对着郭子兴狮子大开口索要“一百万”,就是他的眼睛被金钱蒙蔽了,想起来,也不禁有些汗颜,主要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那套《武松打虎》彩绘手稿价值几何。

这几天郭子兴也没打电话过来,让林逸不禁有些心焦,怀疑对方是不是被自己给吓住了,要放弃这些画稿。当然,这些画稿绝对是好东西,但对于林逸这种没有工作,寄宿老姐家,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来说,再好的东西放在手里也是白搭,所以林逸心中很急着出手。

不远处,刚刚摆完摊的董眼镜正在和何仙姑,刘三两等人吹牛皮。所吹的牛皮当然就是上次他大赚林逸500块的英雄事迹。在他的故事里,英明神武的自己,仅用一点点成本,就从林逸这个傻瓜手中赚了大几百,然后自己非常得意地连喝三天羊肉汤,还都是新鲜的嫩牛肉……

就在董眼镜大吹特吹的时候,何仙姑嘴巴撇了撇冲他说:“别瞎吹了,你的‘羊肉汤’过来了。”

董眼镜扭脸一瞅,就看见了笑眯眯正朝自己走来的林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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