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了?”从长长的梦境中清醒,慕容非满身疲惫,只喃喃着问了一句。这是他在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本也没打算听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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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却真的有人回应:“子时了。”
慕容非一怔,当即清醒过来:“凤王?”
此刻,姬容正背对慕容非站着,一袭火红衣衫在昏暗的洞窟之中分外醒目,衬着挺拔的身姿,睥睨自生。
慕容非心头微微一动,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发现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而身上的衣服……衣服,却是已经全干了。
自小的生活并不如意,慕容非却并非是那等不识好歹之人,更明白眼下这等的细心体贴就是放在常人身上也疏为难得,遑论一朝太子,当今凤王?
慕容非不觉恍惚。片刻,他站起身,面上那从初见便毫无保留的温暖笑容倒是敛了不少:“凤王想是早已预见今日的事了。”
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姬容转过身,淡淡道:“凤王府倒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系统。”
慕容非苦笑:“这么看来,早先小人的作为,却是班门弄斧了。”
姬容没有说话,他似乎在倾听什么。
片刻,他耳朵微微一动,眼中刹那掠过一道异芒。
“慕容公子。”姬容缓缓开口。
慕容非的心倏然一紧,这一时,他恍惚觉得面前的人在瞬间已变为一把出鞘的利剑,光芒四射!
“你既愿意陪本王下来,本王便也指你一条明路,”这么说着,姬容的视线已经移向洞窟入口,“由深潭下去,离了浊江,除河洛外,随意寻一处过一夜——也便好了。”
轻描淡写之间,姬容却是已经免了慕容非的所有干系——自然,亦是免了他的所有功劳。
慕容非的手指微微一颤。对寻常人而言,牵扯进这么一件满门抄斩都算轻的大事里头,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再幸运不过了。
然而,慕容非却不是寻常人。
在手指微微的颤抖之后,他却已经微笑起来:“凤王可是信不过小人?”
姬容勾了勾唇角,笑意显得淡了些:“慕容公子言重了。”
“那么,”慕容非的声音轻了些,他直视姬容,没有任何闪避,“前路险阻,凤王可愿让小人随侍在侧?”
姬容看了慕容非一眼。
慕容非脸上的微笑有些维持不住。无他,不过是因为看着自己的那双眼。那双眼——委实,太过深沉。
就在慕容非寻思着是不是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姬容已经转身,只留下了一句话:“慕容公子若是志在慕容家,那今夜便跟着本王吧。”
站在姬容背后,慕容非脸上的笑容褪得干干净净。
如姬容所说,慕容非确实志在慕容家,然而,他的志,却又并非只在慕容家!而看出这一点的姬容,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但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眼中却又分明——……分明,有着惊讶以及丝丝眷恋。
望着姬容的背影,慕容非眼中有了些复杂,但很快,他就收拾所有情绪,悄然跟上,同姬容保持着前后两小步的距离。
洞窟并不太深,很快,姬容和慕容非就走到了洞窟的入口。而慕容非,也明白了之前姬容到底是在注意什么!
是人。
一排一排,穿着羽国军服,持着羽国兵器,拿着羽国粮饷的羽国士兵。
而此刻,他们的武器对着的,却是羽国正统的储君,被当朝皇帝亲封的凤王。
面对这一场面,饶是慕容非再如何心思深沉,也不由生出一种荒谬凄凉之感。至于姬容……
慕容非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姬容侧颜。
那张英挺而冷硬的侧颜上,却是没有半分波动。
心下叹服,慕容非吸一口气,参杂内力的声音已经远远传出:“大胆!凤王在此,还不拜见?”
围在前面的队伍一阵骚动。
习武之人目力大多不弱,慕容非很轻易的看见了前面士兵在听见自己喊话后的迟疑,但在一人的连连呼喝之后,不多时便又重新坚定起来。
果真已经全部变成私兵了么。慕容非心下嘲讽,面上却是不露。而此时,姬容也终于开口:“杜祥可在?”
姬容这一句,说的却是河洛城中军队统帅的名字了。
对面的军队不由一静,片刻,一个着了铁甲,四十上下,留着胡须的男子越众而出,远远的冲着姬容喊道:“凤王!你今日却是不用再存什么心思了!上头的人已经下了命令,纵你是真凤降世,杜某今日也是定要折了你的翼的!”
姬容的唇角微勾了勾,站在慕容非的位置,恰巧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讥削弧度。
对面的杜祥依旧声色俱厉的喝道:“大人神机妙算,早猜到凤王你奸滑已极,必不会那么简单的做了水鬼,所以早就令我点齐人马拿好弓弩,只等凤王你一出来,便利箭齐发——凤王,这长道极狭,两侧石壁笔直陡峭,到时就算你当真插上双翅,亦是振翅难飞了!”
相较于激动的杜祥,姬容倒是平淡很多:“本王只问一句,你心中可还有君父国主?”
许是说到了兴起,那杜祥嘿的一声:“君父国主?却是……”
冷笑着,他举起了手:“放——”
“杜统领,我劝你还是放下那只手吧。”一个与隆冬大雪相比毫不逊色,足足冷到骨子缝里的声音自杜祥背后传来。
一下子大惊失色,杜祥连忙转身,待堪堪看清,便立刻倒抽一口凉气,几乎瘫倒在地——在他和那近百弓箭手的背后,却是不知何时立了一众统一持长枪别砍刀,着深黑铁甲,于胸口处绘有一火红凤羽的军队!
呆呆的看着甚至不知道是何时摸到了自己背后的军队,杜祥的牙齿上下大颤:“是,飞……”
“飞凤。”站在最前头的男子开口。男子年纪不大,却有着一头迎风白发,与其沉黑的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刻,男子正无比鄙夷的、用一种看畜牲都不如的眼神望着瘫软在地上的杜祥,冷冷的接了口,仿佛自己军队的番号被杜祥念出来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你、你们怎么……”杜祥磕磕巴巴的,再不复之前的嚣张——而那个之前,却仅仅只是几句话之前!
“凤王神机妙算,又岂是你等能够揣测的?”说这句话的,却是自飞凤军中走出来的沈先生了。
只见沈先生看也不看地上的杜祥,径自穿过再无丝毫战斗意志的军队,走到姬容面前,行了一礼:“拖殿下洪福,小人幸不辱命!”
姬容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沈先生这次当真做得好。”
形势在短短时间急转直下,慕容非却并无多大惊异,早在当初决定投靠姬容之时,他便已经算到此节——若非如此,他又岂肯放手一搏?故此,此时他更在意的倒是姬容对沈先生的态度——一直过得艰险的慕容非第一眼便能看出,那是真正的亲厚——与对他完全不同的亲厚。
慕容非脸上的微笑深了些。
姬容还在和沈先生说话:“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便去慕容家吧,今夜事情便该结束了。至于这些人……”
“凤王想如何处置这些畜牲?”白发男子接口,这次,他索性直接叫了畜牲二字。
“没有必要浪费兵力在这里,就地枭首吧。”姬容淡淡开口。
不用白发男子再吩咐,羽国最精锐的、在乱军阵中也能以一敌十的飞凤军便动了起来。黑色的刀刃轻而易举的将面前虽叫军队,却实实在在宛如孱弱羔羊百人切割成数个小块,而后飞快吞蚀。
“凤王!凤王!等等,我有很多情报,小人有很多——”跌坐在地的杜祥突而疯狂的叫了起来,但也仅仅如此,就在他刚刚嚎叫到一半之际,一柄黑色长枪便贯穿了他的胸口,随后,数双长靴踏着他还没有倒下的身体而过,继续捕杀还站着的其他人,直如碾死一只蝼蚁。
眼前惨烈的一幕并没有让站在边上的四个人有丝毫动容,姬容和这次率领队伍的白发男子自然早已习惯,沈先生则是尤为痛恨像杜祥这等无国无君之人,而慕容非……
慕容非却是已经开始做其他的事了。
只见慕容非倏然向姬容单膝跪下,道:“小人求凤王一事,万望凤王答应。”
周围似乎稍稍沉寂一下,片刻,慕容非听见了姬容那辨不出情绪的声音:“此等举动……慕容公子却是所为何事?”
慕容非抬起头,他依旧笑着,眸中却是冰冷:“小人希望,凤王能将慕容府交与小人——小人愿以项上人头保证,纵是一只虫子,也出不了慕容府半步!”
“慕容公子需要多少人?”听罢慕容非的话,姬容道。虽没有直接答应,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显然是有把事情交给慕容非的打算了。
事情十分顺利,慕容非的心却是一沉。
虽说这是他一直以来计划着的事情,但羽国到底重孝道,今日他慕容非纵然杀了叛逆,却也是德行有亏,日后只怕并不容易立足——这个道理,堂堂凤王自然不会不明白,那便只有一个道理了……
尽管心中一如明镜,慕容非面上却是带笑,只缓缓道:“小人只需要飞凤军的这位大人领着人围住慕容府便好,至于其他……”
慕容非的唇角勾起,带着从不曾表露的凛冽杀意:“至于其他,小人一个,便已足矣!”
今夜的河洛,注定不能安宁。
大半夜里,猩红的火光映彻天际,一众神色冰冷,装备精良的士兵团团围住了近年已隐有河洛第一之势的慕容世家。
城中的富户和几个大族早在知道士兵进城后便悄然将门窗紧闭,只遣几个粗使小厮去探听风声。
夜,意外的平静,浊江也老老实实的蛰伏下来,不再奔腾着威胁决堤。
然而,河洛城中嗅觉稍微敏感的人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天,要变了。
吱呀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慕容府的大门开出了一条缝,露出一位小厮打扮的男子身影,只听他躲在门后,底气不足的喝到:“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慕——”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领头的白发男子便哼了一声,把已经插入对方体内的长枪抽了回来。
鲜血淋漓而下。
看也不看倒下去的小厮一眼,白发男子开了门,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慕容非一眼,淡淡道:“慕容公子,进去吧……最好别忘了你对凤王夸下的海口。”
慕容非一笑,倒是温柔。
而此时,慕容世家一直养着的护院打手也冲了出来。
见了军队,这些护院打手当然发悚,但对于一个常年被欺压的慕容二少来说,他们就没有太多顾忌了,只听领头的一位持双刀的护卫喝到:“慕容非,你领着人来围慕容家做什么?就不怕夫人动用家法了?!”
慕容非微笑着,他缓步踏进慕容府的大门,细长的软剑在不知何时被拿在了手中,惨白月色一照,便折射出森寒的光芒。
最先说话的人觉得有些不对,但常年来对慕容非打骂随意的经历却让他忘了最基本的防卫——不止是他,还有他身后一群同样习惯了的人。
慕容非长身站在慕容府前院间,和着天上洒下的月色,当真是俊秀不凡。他看着面前的人,连眼神都是柔和的。微微侧头,他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喊话人心中的禁戒更低了——他太熟悉慕容非的这种表情。多年里,他每次奉命给慕容非松动筋骨时,慕容非便是这样的表情——虽然有时还会皱眉,不过那可是常理,当初他可从来不曾留手。
而此际,慕容非又露出这样的表情,又如何叫人不放心呢?
喊话之人持双刀的手更松了些,就在他琢磨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听见了慕容非的声音——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蜜里头打滚一番然后才说出口,甜软得让人心醉:“若是怕了,我也早走了。”
还没有理解慕容非话里的意思,持双刀的男子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就在他心头还茫然的时候,他看见了一颗滚落的头颅。
一刹那明白发生了什么,持双刀男子心中各种念头蜂拥而起,但最后,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明白的浮现出来:那么软,那么细的剑,怎么可能斩下人的头颅?
“非儿!”寂静的夜突然被一声暴喝打断,风雷的声音自慕容非背后响起,却是慕容家主已经持剑赶了过来。
转过身,慕容非面对势若雷电的长剑不闪不避,他甚至直视持剑而来的慕容家主,只淡淡说了一句:“爹,你要杀我?”
慕容家主的长剑生生的停了下来。
慕容非却没有停,他的唇角又泛起了微笑,手一抬,细长的软剑已经如灵蛇般刺破慕容家主的心脏。
快、狠、准,竟是没有半丝迟疑。
慕容家主的长剑自掌心滑落,半垂下头,他呆呆的看着刺破胸膛的细剑,半晌苦笑:“非儿,你长大了……放过贞娘……放贞娘一条生路吧。”
慕容非还没有回答,尖利的叫声便划破了夜空,却是衣衫不整,匆匆赶来的慕容夫人看见了这一幕,失声尖叫,瘫软于地。
脸上再不复之前的阴狠精明,慕容夫人满脸呆滞,终于忍不住失声恸哭,边哭边向慕容家主爬去:“老爷,老爷,我说了啊,我说过了啊,慕容非就是豺狼心性,他会把慕容家卖的干干净净,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
慕容家主的嘴角微微抽动,心头的血自他的唇边一串串的落下,他看着慕容夫人,却冲慕容非喃喃道:“非儿,是为父对不起你……但放过贞娘吧……这一次过了,她再掀不起风浪的……”
慕容非笑笑,他凑到慕容家主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他说:父亲倒不如让我放过娘亲。
慕容家主的眼睛瞬间睁大,眼角在刹那撕裂,迸出血珠,他狠狠看着慕容非,想要喝骂,想要阻止,然而——然而,慕容非已经抽出了长剑。
带着所有的不甘和惶恐,慕容家主的五指屈成爪,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却不得不永远沉入黑暗。
夜,更静了。
蓦的,慕容夫人的尖利叫声划破长空:“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你这个畜牲,杀父害母,迟早不得好死!”
漫不经心的甩去细剑上的颗颗血珠,慕容非看也不看死去的慕容家主一眼,只淡淡开口:“夫人若想死,倒是不必急在一时。”
言罢,他对旁边早瑟缩成一团的下人道:“去把二夫人请过来吧。”
此言一出,莫说其他人,纵是跪坐在地的慕容夫人也觉得不妥。而那小厮却是不敢反抗,快速的往府中最偏僻的院子跑去。
不多时,二夫人,也就是慕容非的生母被小厮带了出来。
并未如慕容夫人一般,慕容非的生母虽亦是绝色,全身上下却是无一件首饰,乌溜溜的黑发只最简单的扎起,连衣服,都较普通的下仆更加不如。
被下人带到了前院,二夫人扫了一眼院中,就是看到提剑的慕容非眼神亦毫无波动,只在见了已经死去却兀自不肯倒下的慕容家主时狠狠的抽了抽唇角。
“非儿,你做的当真是好。”片刻,二夫人冷冷的说。
“娘过奖了。”慕容非道。
似乎并不想同慕容非绕弯子,二夫人紧接着道:“非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慕容非微笑起来,他说:“娘亲果然一向灵透……那么,娘同父亲素来伉俪情深,而今父亲先走一步,娘倒不若跟着陪父亲走一遭,也免得父亲路上寂寞。”
二夫人的身子晃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站直身子,自怀中拿出早已准备的匕首,抵住了胸口。随后,她看了一眼慕容非,嘲弄一笑,低声道了一句,便再不迟疑,将匕首深深刺入胸口。
她说的是:“却是……畜牲。”
在一旁完完整整的看了这为人子*死亲身母亲的一幕,就算是慕容夫人素来阴狠,也只感觉到一股从心底而生的冷意。
同样没有再多看二夫人一眼,慕容非转过了身,他看着面前这个养了自己多少年便也折磨自己多少年的慕容夫人,道:“夫人么,却——”
不待慕容非说完,慕容夫人已经抢过一旁落地的单刀,深深的刺入腹中。
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慕容夫人恶狠狠的笑道:“小畜生,你别得意,杀父害母,你迟早不得好死!”
慕容非没有再动,多年的计划一朝实现,纵然是心机深沉如他,也觉心头泛起了一丝疲惫。
不过很快,慕容非就把这丝疲惫抛诸脑后——慕容家已经完了,可他的事,却并没有完。
吐出一口气,慕容非收起剑,转身向府外走去。
一直守在慕容府的大门处,而慕容非又是在前院解决事情,因此,领着飞凤军白发男子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看了个遍。
原来只以为他向凤王讨要这份差事是为了偷偷放人,没想到……低低哼了一声,白发男子自语道:“果然是豺狼心性。”
慕容非已经走到白发男子身旁。他脸上笑容温和,衣衫亦是干净,甚至连一点血沫都没有沾上,和身后慕容府中的惨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站在白发男子身边,慕容非道:“剩下的人却无关紧要,不若……”
看见过之前一幕的人没有一个以为慕容非是要替那些人求情。
果不其然,慕容非接下去说,温和的表情是半点不变:“不若一场火烧个干净?”
冷冷看了慕容非一眼,白发男子点点头,旁边立刻有兵士下去寻了滚油和干草上来,堆在慕容府的门口。
站在一旁,慕容非笑吟吟的,直至刺目的火光染红了大半夜空,直至再看不见院中那些人绝望的眼神,再听不见那些人悲凄的呼喊后,他才转身——转身去做最后一件事。
在距离慕容府并不太远的临时官邸的高阁上,姬容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神色平淡,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须臾,沈先生走到姬容身边:“凤王,慕容非来了。”
“他来的倒是快,”说着,姬容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就照本王之前交代的打发吧。”
虽姬容已经离开,沈先生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才来到待客的大厅。
大厅中,慕容非已经在等候。
“先生。”见出来的是沈先生,慕容非站起身行了一礼。
“慕容公子,”沈先生点了点头,“夜已深,凤王却是已经休息下了,不过公子尽管放心,公子此次的功劳,待凤王回转帝都后,必会禀明圣上,到时公子纵然是加官进爵,亦指日可待了。”
慕容非微敛了笑容,他看着沈先生,想说些什么,但沈先生却先一步制止了他的话:“凤王还交代小人给公子带一句话。”
看着慕容非,沈先生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眼中却似有些怜悯:“凤王说……”
——“奸邪忤逆之人,纵有功,吾亦不留。”
一刹那,慕容非始终温和的笑容僵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