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西自沉思中清醒过来,道:“恩,正是!”
他又见初九已是久久没有开口,便道:“初九贤侄,你二师兄想来这两个月,日日在你师父面前经他指点,这两月来也是经常与人交手切磋,武功已是进步良多,但是在七叔看来,终究还是没有你这样,进步如此这般神速!”
初九忙一叩首,作揖道:“这,还真要感谢七叔啊,若非七叔请得尘冰神尼,并亲自为我疗伤,我只怕已性命不保,哪里还有今日能与七叔,师妹共观这峨嵋美景!不过,大师兄,二师兄都是我们众弟子之首,我可是不敢与他们相提并论的!”
他说完,抬起头来,楚惊西这才仔细观察他,初九一层肌肤,晶莹隐华,青透净润却微有阳光之色,不再是单纯的白,又见他现在眼神空明一片,似无半点武功!再无第一次见到他时眼中神光流动,气韵外泻招摇之色,一看就是武林中人。
楚惊西不禁大喜,道:“恭喜贤侄,贺喜贤侄,想来你已是将你派中‘苍阳玄清气’修练精进,完全已突破‘运气界’第七层,已经达到‘合剑界’中第一层境界了!要达到此一境界,你师父,也就是我林大哥也是在二十年前,他初登掌门,二十有三岁之时才达到,你却还早了这数年,当真是少年不凡,可喜可贺!”
两个月前,虽然他与尘冰神尼是有所这样推断,但是现在这一证实,楚惊西仍然是感叹不已。
初九毕竟是少年心性,听楚惊西这么肯定,如何不高兴,如何不惊讶,这才时值隆冬,过得春节正月初九,他才十八周岁!
可是他也知道,这“苍阳玄清气”越是后面高层,越是难于突破,大师伯虽然内力修为越来越高,剑法要旨领悟越来越深,但是却已是在“合剑界”中第二层停留近二十年了,要想再进一步,达到“合剑界”中第三层,人剑合一,听大师伯自谦道,比登天还难,由于自身资质,估计此生也不能再有寸进!
不过,现在他知道,自己能达到“合剑界”中第一层境界,虽然并无师父,大师伯确认,但是出楚惊西一身修为不在师父之下,这一判定,决计不会错!
初九想到,这已经是不可思议之事,哪里还管第一层,第二层,那兴奋之色也是溢于言表!又忙是作揖叩谢楚惊西!
初九又回头看看林茗儿,见师妹也是成熟不少,那大大的双眼中,比当初下山之时多了半分成熟,一份怜爱。而师妹武功,却也在山洞中得到采茶仙子与自己两个月指点,进展神速,“苍阳玄清气”修为,只怕也有大大进步。
林茗儿已经梳理好发梢,脸上微微有汗水,见楚惊西夸奖小师兄,又是高兴异常,笑道:“这回好了,七叔说你不输大师兄,二师兄就是不输!小师兄你回点苍山上的时候,看四师兄,七师兄还怎么敢笑话你!”
她说到兴头,便是回腰拔剑,石铁精英赫然长剑在手,潇洒一敬礼道:“师兄,有请!”这个手势,在点苍山上多是林茗儿要与初九练武时的起手手势。
初九吓一跳,道:“干什么?”
林茗儿笑道:“如此好风光,我们在这亭子中切磋切磋?”
初九不语,楚惊西就笑道:“茗儿,明天我们就要出蜀,这一下江南,闯中原,鱼龙混杂,自然有你动手之机会,这边峨嵋风光秀绝天下,你们打打杀杀,岂不是大煞风景?”
林茗儿听罢,果然见下面游人都驻足以奇怪的眼光看过来,见如此一俏丽的少女在山腰舞剑,都是饶有兴趣,林茗儿脸色一红,这才摆剑回鞘。
一阵,三人笑着话语中,林茗儿便又自顾自拿出一块手绢擦拭汗水,那手绢,清香怡人,初九看见,还不在意,楚惊西也是侧目看去,只见是雪白丝绸料,上面却似乎绣有图案,还看不清楚,却有古朴之感映入眼帘,他不觉眼前一亮,问到:“贤侄女,你这手绢,是何处得来的啊?”
林茗儿一笑,道:“我这手绢啊,是姑姑前日临别之前夜,绣好送与我的呢!”她一伸手,送到楚惊西面前,道:“七叔,你看,姑姑好不心灵手巧,这上面的刺绣可说是美伦美幻啊!”
楚惊西点点头,接过手绢,细细看了起来,初九见楚惊西乃是边陲一派之尊,天下什么精微之物没有见过?却对如此小小手绢一物如此在意,也忙凑了过来,去看那手绢。
“恩,你姑姑何止是心灵手巧,她……对你们两人,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楚惊西轻轻一叹,用手仔细触摸手绢丝面,道:“这手绢本身就是极品蜀绣,价值不菲!而这图案……又岂是随意刺出?”
林茗儿明白,这蜀绣,本就与苏绣、湘绣、粤绣齐名,为历朝历代四大名绣之一!早在西汉时已有记载,亦叫“川绣”,多以软缎和彩丝为料,这方白手绢也如是!楚惊西见多识广,却是专家,见这手绢施针技艺严谨精密,针法竟达十余种,滚针、掺针、铺针、晕针、盖针、戳针、沙针等无一不针脚整齐、掺色轻柔、却又虚实合度、变化丰富,无一不是蜀绣中极品,却在这一小小方绢中全盘展示,这施针之人,并用最是麻烦消耗时间的旋针针法刺出图画,只怕是刺绣之时,全心全意,皆在其上,皆在其中!
而手绢中正刺着一画,楚惊西将手绢慢慢展开,那画富有神韵,直欲扑面而来!色彩似乎是淡青翠绿为主,不甚明艳,却也将经久不败。画中是一斜插天际的高峰,其上峰回路转,秀松常在,景色怡人!而峰下众花草之间,茶树两株,一大一小,因针法细腻,细枝小叶都可瞧的清清楚楚,正紧紧挨着,一片和睦!
而右旁边还刺着四行字:“阳夕尘许,天佑各处!莫飞垂见,祈福眷顾!”林茗儿自然是知道这十六字,前日问采茶仙子时,采茶仙子道只说是随便绣上去的!而楚惊西细细瞧了这画与字共有小半个时辰,轻轻将后面这十六个字:
“阳西尘许,天佑各处!莫飞垂见,祈福眷顾!”
他念叨两遍后,才一声长叹,道:“这手绢,可说是你姑姑的一翻心血,这上面,是我们……你可要好生保存!”
林茗儿笑道:“这是当然!这图画,我是如此的喜欢,这上面的气息,我更是如此的熟悉!”初九奇道:“有何气息,你能熟悉?我怎么闻不到?”林茗儿侧身笑道:“你当然是感应不到啊,所以,姑姑没有送你,单送我了,我与姑姑是女……!”
她自己却不好意思起来,又是一呆,道:“不过,这十六字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七叔,你明白吗?什么意思,告诉我啊!”
楚惊西想了想,才道:“这意思嘛!是你姑姑绣的,以后若有机会,再亲自去问她意思才好!七叔也只是猜测,要是错了,岂不罪过?不过,这手绢以后能有机会救你于困境之中!”他是当世最出名的玄机大师,这一番话,自然是不会空说了,林茗儿与初九也都相信!
林茗儿一时又想起采茶仙子自己的手绢,又道:“七叔,师兄,其实这手绢虽然七叔说是天下良品,我看只怕与姑姑手绢相比,差别还是巨大呢!”
初九不解,问道:“那是为何?”
林茗儿道:“姑姑手绢纯白如雪,似乎平常之极,上面只绣了一首词,我也原以为没有什么珍贵的,可是姑姑却是对它珍惜异常,从来都是亲自带在身上。”
初九道:“姑姑自己的手绢时时带在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手绢上有词也是很常见啊!”
林茗儿道:“师兄,你就不明白了,以姑姑这般的神仙似的人物,能珍惜到如此地步的手绢,自然是定非凡品!”
楚惊西一直没有再说话,突然问道:“你姑姑,那手绢上的词,你还记得不?”
林茗儿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还未说话,初九已抢着道:“七叔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师妹自小在点苍山上就是过目不忘,自然记得了!这点,连五师娘与师父都是赞赏不已!”
林茗儿笑嗔着看了初九一眼,并不反驳,已是轻启朱唇道:“七叔,师兄听好了,姑姑手绢上词是这首:
别绪幽幽心自沉,闲坐花边,为君伤神。他乡何人可魂牵?夕阳尽头,山中独问。斜峰自巍人憔悴,两地相思,一般情真。幽居空谷几秋春,只见菊花,不见故人。”
她背完后,又继续道:“姑姑这《一剪梅》词当真忧伤,可是,我却对这词意不甚明白,七叔可明白?”
楚惊西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念道“幽居空谷几秋春,只见菊花,不见故人。”两遍后,叹息一声,似是心中有所想,一时不再说话,他对采茶仙子一番情意,何其深厚!
初九却对词意也不甚明白,见大家都不说话,良久才道:“姑姑这词意想是高深!我们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再见姑姑了,她这两月如此待我与师妹,直如我与师妹亲娘一般!”他想起采茶仙子种种好处,更加思念,道:“可是,我们却一再连累她,现在,她连自己的了缘谷都不能居住下去了!”
林茗儿显然是也想念她姑姑,也接口道:“还好,有尘冰神尼接她上水月清风庵后山之上居住,连小白与火儿这两只三尾灵狐都上山去了,不然,我真想陪伴着姑姑!”
楚惊西这才一笑,道:“你们两人有这心就够了,不愧你姑姑白疼你们一场,你姑姑其实已是修行之人,深究佛理,能认识,见到你们,已经是缘分一场!能与你们呆上两月,照顾你们两月,更加是福深之至,想来,她此次送走你们,独上峨嵋,已是尘缘尽了,再无牵挂了!”他这话说的不甚明白,林茗儿没有注意,初九却心头有异,却也说不出来怪异在何处,不过想起昨日采茶仙子送别自己师兄妹时,果然是一幅心事已了的神情,想来七叔之言不错!
初九又想起一事,思量再三,终于问道:“七叔,小侄还有一事不甚明白,还望七叔能解我心头原因?”
林茗儿“噫”的一声,道:“有何事?就直接问七叔啊?这么客气?要是我,早问了!”
楚惊西见初九说的如此严重,估计他是问这魔教与正派之间的事,再也含糊不过去,便回答道:“初九贤侄,你有何事,尽管问好了!”
初九一下拜,道:“七叔,小侄与师妹在点苍山上之时,五师叔时常教诲,魔教与正派势不两立!魔教妖人,人人杀而诛之!”他顿了顿,继续道:“小侄也似乎听说,十八年前,魔教与正派一战更是天下混乱,我点苍一派,诸位师伯,师叔都死于其中!”他见楚惊西微微点头,林茗儿也是认真在听,又接着道:“可是,为何,七叔却与采茶圣女姑姑能义结金兰呢?”
他这话刚说完,林茗儿便抢先道:“姑姑这事,我是想来就明白知道,姑姑这样冰清玉洁的人,这样温婉性格,我若是七叔,也不忍下手为敌,自然是结交了,七叔,是吗?”她后半句是侧目问楚惊西。
楚惊西苦笑一下,道:“我早知道初九贤侄迟早要问这样的问题,却没有想到问的如此之早!”他叹息一声,道:“或许,你们刚入江湖,正邪之分,还根深蒂固!可是,在江湖日久,谁是正,谁是邪,又人谁能说清楚呢?你姑姑,确实是我与……大哥见她并非坏人,才结交的!”
“那,七叔,你与姑姑‘二哥’,‘四妹’相称,想必是有大哥,三弟,或者是大姐,三妹了,都是谁呀?”林茗儿却是想起这点,便是问道。
初九也是关心,忙听过来,听楚惊西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