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天都城像是粉墨登场了一天的戏~子,此刻卸去了浓妆,若有若无地哼唱起清淡的小曲。
闹市的酒楼飘出诱人的香气,食客们或呼朋引伴,交杯换盏,或酒足饭饱漫步缓行。南城的脂粉味勾~引着男人们的神经,那条知名的百花街,便渐渐热闹起来。
车夫还从没有在这种时刻来过百花街,平日里送客人的时候偶尔也路过,白日里的百花街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将马车在墙角边停下,车夫陈五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那梦里都从没见过的美人,披着轻纱站在台阶上与客人们说笑。
那一幢幢亭台楼阁,仿佛入了夜就被施了法术,一个个像是水晶琉璃做的金碧辉煌。远远地看去,能看到一个个艳~丽的倩影,在上面轻歌缓舞。
那款摆的腰~肢儿嫩得好像随时都能掐断,那曼舞的手臂柔得仿佛能勾了人的魂魄,陈五看得目眩神迷,只觉得自己要是能在这楼中住上了一晚,哪怕是就此魂飞魄散,他也认了。
一旁响起了一个轻笑声,陈五回了魂,低头看去,只见马车前站了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大约十四五的年纪,梳着双环髻,一副还未长开的摸样,却眉目间已经带了三分风情。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绿衣少女脆生生地问道。
陈五有些受宠若惊,他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家跟他主动搭过话。
“我来送货。”陈五连忙答道。
“送哪?”绿衣少女看了眼马车的后车厢,突然转身从后面跳进了车厢。
那女子看上去身材娇小,身手却甚为敏捷。陈五一时不察,来不及阻止,本想大声呵斥,又觉得恐吓住了娇滴滴的小姑娘,压着声音道:“你这丫头,怎地这样无礼,快快下来。那后面是相府的货物。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车厢里的绿衣姑娘轻笑了一声道:“等的就是相府的货物,你是要送到万芳楼吧,前面的巷口右转就到了。都是你在这里耽搁这么久,害得姑娘我还要亲自来迎你。”
陈五见那丫头能说出万芳楼来,想来是真的来迎他的,便赶起马车前行了。
那翠缕胡同。就是万芳楼的背街,和前院的旖旎风光比起来。这背街就显得晦暗阴沉了点。
马车行到一处小门处,陈五犹豫地停了下来:“这位姑娘,是停在这里吗?”
暗巷中空空荡荡,陈五的声音经过这暗巷的回荡。凭空带了丝空洞的死气。
“姑娘?”陈五没有得到回答,转头撩~开了身后的车窗小帘,借着万芳楼的灯光。那车厢里除了一个大木箱子外,哪还有人!
陈五倒抽了一口凉气。自从那绿衣小丫头上了车后,他一直赶着车就没停过,那丫头是什么时候下去的?陈五悚然一惊,他该不会是遇到了那东西了吧。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笑,接着脖子后直冒凉气,像是有人对他吹气一样,陈五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只看到视线中一小团黑影扑了过来,接着就觉得面上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又是一声轻笑,一个绿色的身影轻巧地从车顶跳下,踢了脚地上那已经肿得看不出面目的车夫,脆生生地道:“一个又丑又老的车夫,真是委屈我家环儿了。”
一条白底绿色条纹的细蛇从车夫的脖子下游了出来,抬起蛇头,接着居然临空一跃,跳到了绿衣少女的手腕上。绿衣少女摇摇头:“唉,又要我来收拾垃圾,好羡慕姐姐们的虫子,直接连骨肉都化了,省了多少工夫啊。“
绿衣少女一边抱怨着,一边迅速将那乌黑肿~胀的尸首拖上了马车,然后叩响了角门,角门无声地打开,绿衣少女跳上马车直接将马车赶了进去,那角门又缓缓地合上,整个过程,并未看到一人出现,那门竟然像是自己在动似的。
马车一路前行,避开了前面灯火辉煌的主楼,倒是绕过一片竹林,来了一处僻静的所在。
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正站在水池边,侧耳细听那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
绿衣少女收了早时的跳脱,规规矩矩地下了车,屏息凝神地候在一边。
那男子淡声道:“送来了?”
绿衣少女连忙恭敬地回答:“是的,少主。绿环刚刚亲自去接的。”
男子淡淡地回身,一张尚算英俊的脸,衬着那身玄衣,在这灯火影映的夜色里,竟然也有了几分邪魅的味道。
正是当朝的堂堂御医,张守逸。
这时,一个黑影,在竹林处远远地跪倒,高声禀告道:“禀主子,大护法有请。”
张守逸微微皱眉,他今晚有要紧事要做,没什么心情应付大护法,正要装没听见。
却听那黑影用更大的声音道:“大护法让属下转告主子,若是主子不来,大护法便亲自去主子的竹楼教主子控术,大护法说主子前两天三行术法,背错了两行半......”
张守逸呛咳了一下:“闭嘴!”
远处的黑影嘿嘿一笑:“少主,您知道大护法的脾气,何必呢,要是劳动他老人家用出手段来,受苦的还不是少主你!”
张守逸怒哼了一声:“闭嘴,你跪那么远做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毒哑你!”
那黑影再次嘿嘿一笑,无声地消失。
张守逸烦躁地看了眼那马车,忽见那绿衣少女正努力地将自己的脸上的笑抹平了,心中更怒:“绿环,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环儿天下无敌了。”
绿衣女子连忙使劲摇头,袖中的那白底绿条纹的细蛇竟然也滑了出来,跟着蛇头一阵摆动,那模样真是滑稽之极。
“少主是我圣域术法的正宗传人,绿环的这点小把戏,连少主的一个趾甲盖都不如。”绿环掐着手指比着,十分认真地道。
张守逸哼了一声:“你去将那人送到竹楼中去,然后守好了,在我回来之前,你一步也不许离开。”
说完走出两步,忽又回身,果然看到绿环脸上未及掩去的笑容。
恨恨地伸手指了指,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生着闷气离开。
绿环暗暗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打开车厢,从上面拖下一个大木箱来,那箱子沉重非常,落在地上,砰的一声闷响,但是刚才在绿环手中时,却又似乎那箱子是草编的一样。
“唉,不知是什么人物,居然要我家少主费这么大的心思掠来,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是不是比咱们寨子里的姑娘还好看。”
绿环自语着,打开了那木箱,见里面折手折脚地蜷着一个女子。伸手扭过那女子的脸来,借着灯光一看,“唔,倒算是个美人。”
忽然嗅了嗅,觉得不太对,伸手再摸了摸,咒骂一声:“该死的,这哪来的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