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秘密?”修缘黯淡的眸,微微抬起,眼底泛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千奎语无伦次,“其实我们跟他们根本不是一家人,我们只是拿了钱跟千寻演戏而已。千成……我们都是千成拿钱买来的,只是来演戏的。那么多年,装成千寻的娘和哥哥,其实……其实我们、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修缘眼底的光深了几分,“你说什么?你不是千成的儿子?”
“是千成,想要隐瞒千寻的身世。其实千寻来的时候就已经五六岁,压根不是……不是我娘生的,其实、其实……其实当初他们父女两来的时候,都受了伤。还有……还有……千成给千寻喝了酒一样的东西,然后千寻彻底忘了以前的事情。最后……”千奎愈发语无伦次,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过度的恐惧,让他整个人呈现着死灰一般的颜色。
一双贼溜溜的眼眸,此刻瞪得宛若铜铃。
仿佛对于千寻的事情,修缘并无多少意外,只是敛了眸色,冷笑两声,“忘了?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忘却过往而不得,可是她凭什么忘得干干净净?忘得如此潇洒恣意?若然是忘了,何必还要回来?就因为彼此牵扯着难以言说的蛊毒,所以到死都能走到一起吗?如果真是这样,岂非是我在造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解蛊……”
蓦地,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那些过往,修缘像疯了一般冲出去,“不不不,不是我的错!肯定不是我的错!怎么会是我做错了?是千寻,她不该回来!她该死!所有国公府的人,都该死!陌上无双,我要杀了你!千寻……”
脑子里不断传来陌上无双的笑声,那种尖锐刺耳,带着强烈的禁制欲望,笑得让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眼前不断的晃动着冰冷的地下石室,冰冷的锁链,牢牢的锁住了她的手脚。
而后那张脸……
曾经何等的风华,何等的俊美,却在她的视线里不断放大。狰狞的五官,那种带着欲念的笑,让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让她逐渐迷失,却无力挣扎。
她就在春风得意宫的总坛地下石室内,承受着非人的待遇,默写有关于天罡元气的口诀秘籍。可笑的是,她压根不会天罡元气,而陌上无双竟然会觉得她与楼止出自同门,必然也会习得三招两式。
殊不知那天罡元气,岂是常人可以修习的。
过程有多痛苦,修缘心知肚明。
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当日陌上无双的笑声。
他曾说:与子偕老,必不相负。
他也说:许你为妻,三生缘定。
最后,他骗了她,囚禁了她太久,久得连她都不记得年岁。直到他夺取春风得意宫,杀死烈火老祖造成了春风得意宫的动乱,她才有机会重伤逃离。
无意中,她得知了陌上无双的身份。
自以为此生唯有恨,却偏偏遇见他。
一起长大的情谊,楼止!
同门多年,当初便是望而不得,她才会脱离师门远走他乡。
可是偏偏也是这样的男人,遇见他,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楼止救了她,也让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得到了喘息和复苏的机会。
虽然,她
是杀手,虽然他从未正眼看过她,虽然她知道在遥远的当年,他曾经历经沧海桑田的变换,落一身的血海深仇。
可她还是想留下……
不求无可替代,因为她破败的身子,早已不配与他并肩。
原以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千寻的出现,她所有的羡慕嫉妒恨都被点燃。那一刻,她嫉妒得发疯,恨不能让千寻彻底消失。
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一心要为他解除蛊毒,却不慎促成了他与千寻的姻缘缔结。
心,又开始沸腾。
修缘像疯了一般的嘶吼着,天空中,满是陌上无双的脸,还有他诡谲的笑。
“滚开!你给我滚开!陌上无双,我要杀了你!你们陌上一族都不得好死!陌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色泛白,一双猩红的眸子惊惧的环顾四周。那种草木皆兵一般的眼神,让她整个人像全身立起的刺猬,全身武装的防备着。
恨不能将周围的一切都撕碎。
她抚着自己的脸,忽然摸到自己空荡荡的胳膊,“我的胳膊去哪了?胳膊……”
眸子陡然扬起,那是楼止挥刀断手的瞬间,血溅三尺,她看见自己躺在血泊里。而楼止的眼里唯有千寻一人,重要得废了她的胳膊。
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修缘歇斯底里的喊着,荒野上的风伴随着她的喊声不断地回荡着。
她看见自己不着片缕的被囚禁在石室内,陌上无双夜夜都来,而后……而后对她……怎么办?她跑不了……躲不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陌上无双侵占着她的身子,又灌她喝下免孕的汤药……
“谁都跑不了!谁都别想活!”修缘仰头大笑,发丝飞舞,就像堕落的魔,精致的脸上浮现着诡异的表情。
蓦地,她忽然走进破庙,二话不说,硬生生掰断千奎的小指,血淋淋的扯下来。
千奎惨叫着,顿时不省人事。
将千奎的小指包裹在一块布条之上,修缘笑得邪冷而诡异,“千寻、楼止,我们走着瞧!我会等着你们!我不幸福,你们谁也别想!”
她痴痴的笑着,魔怔如斯。
音落,一个纵身,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成从破庙后门走进来,一脸的黑沉。随手解了千奎的绳索,望着身子迅速倒伏在地的千奎,千成随手塞了一包银子在千奎的怀中,二话不说扛起千奎便往外走。
等到送走了千奎,他必须盯着锦衣卫,盯着修缘,断不能让修缘伤了千寻。
千奎被丢在乱葬岗,约莫着半个时辰就能醒来,千成想着这臭小子好歹也算是一场相识的缘分,只可惜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然则锦衣卫岂是人人都可以进去,何况修缘此刻神智有些不清楚,是故就在锦衣卫外头徘徊,一直都没能进去。
她在等,等着最恰当的时机。
等着千寻落单,等着千寻……一人的时候。
只可惜,上官燕一直都守着千寻,而上官燕的武功极好,修缘就算上了屋顶,也只能远远的窥探,不敢靠近半步。
明儿个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今儿个虽是十四,大街上的人都开始准备花灯彩
灯。
黄昏来临的时候,千寻开始帮上官燕拾掇拾掇外观。
上官燕素来一身白,男儿长衫,腰束轻丝带。
如今褪去素白,浅蓝色的广袖流仙裙,衬得她的腰肢越发的纤细。抹额,耳裆,项链,珠翠,一点点的装饰。
“少主,这又不是去成亲,弄那么累赘作甚?”上官燕蹙眉,“这脑门上顶着的分量,都要赶超我的蔷薇剑了,有必要吗?”
“极好。”千寻嫣然轻笑,“记得待会去的时候别咋咋呼呼的,难得与男子一道出去,要矜持。”
闻言,上官燕不可思议的盯着千寻,“少主见着姑爷,可还记得矜持二字?”
千寻咽了咽口水,“这个……因人而异!应无求内敛,自然不能与楼止相提并论。你莫贫嘴,赶紧去,少喝点。”
上官燕挑眉,“难得那应冷面有几分人性,还记得我与他一场生死之交,必定要多喝几杯!不过那应冷面的酒量极差,保不齐还得教我背回来……”说着,竟是一脸的为难。
这话一出口,千寻差点跳脚,真想狠狠给上官燕一个爆栗。
这丫头的脑子就是浆糊!典型的榆木脑袋!
“少主莫要担心,大不了问店家讨一副棉被,到时候被褥一裹,推墙角让他自己待一晚上。”上官燕说得大义凛凛。
却见千寻嘴角直抽抽,连连摆手,“去吧去吧,赶紧去!”
“但是留下少主一人,燕儿不放心。”上官燕撇撇嘴,想了想又坐下来,“还是不行,我说过要跟少主寸步不离的。算了,还是等着少主生了小小主再说吧!”
真当无药可治!
千寻剑眉微蹙,这丫头真当是个死心眼!不过上官燕说到,必定会做到!说不走,还就真的不会离开!
思及此处,千寻看看外头的天色,月色当空,委实不早。
无奈之下,千寻握腰撑起身子,轻叹道,“不若这样,我与你一道去,彼时我在隔壁就好,免得应无求见着我尴尬。”
“为何要尴尬?”上官燕愈发的不解。
“这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走吧!”千寻轻叹摇头。
上官燕晃了晃脑门上沉重的珠翠,悻悻的走出门去。
外头锦衣卫来报,说是应无求已经在清风居等着。
闻言,上官燕与千寻上了马车,朝着清风居而去。
今儿个是十四,十四的皓月若银盘圆润,虽然较之十五十六还是逊色一些,但天地苍茫,清晰无比。
街道两侧都挂好了彩灯,只等着中秋节那天,能更具繁华之能。
百花酿,倾夜灯,鸾凤栖花,何其美妙。
走进清风居,千寻便在一侧的包间内内等着,上官燕去了对面的包间。
“少主切莫走开,若是有事必定要喊我一声。”上官燕仍旧不放心。
“如今我都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千寻嗤笑,周旁领着一小队,约莫十人左右的锦衣卫。有锦衣卫在,还能出什么事?
上官燕推开房门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应无求早早的等在那里,此刻面色有些僵硬。案上放着一坛尘封的好酒,上头还沾着旧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