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冲劲让失血过多的子霆一时间失去了支撑点,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怀秋歉然,上前扶起他,满脸都是自责,“老六,是皇叔不好,皇叔太过贪心了,以后再也不许你做这傻事了。”
艾子霆苦笑着摇头,戚戚然说道:“皇叔,你难道不想救她吗?”
“当然想,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她。可是,你是我的亲侄子啊,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你死?!”
怀秋说的是真心话。
当年他为了保护太后和皇兄跳崖之后,没过多久父皇就宣布退位,身为阿哥的皇兄二十二岁登基之前就已经生下了太子和子霆,他当年也不过才七岁,跟小他两岁的子霆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呵呵,没办法啊,皇兄的妃子们都生了七个娃,他才出生,呵呵哒,老来得子也真是够尴尬的,他比太子还小了两岁呢。
子霆不仅是他的侄子,更是他的好兄弟啊!这要他怎么能……
伸手扯过子霆的手,将金疮药洒在他伤口之上,怀秋果决的通知他:“忘掉一切吧,不要再提任何关于牺牲你自己的事情了。”
说完,他便抱起恋夏想要离开,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子霆满是凄凉的“挑衅”:“如果我说,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前提是,你要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你会答应吗?”
怀秋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恋夏,幸福的昂头继续往前走,空气中回荡着他最后的回答,“此生有她,一眼万年,不能永久,便求无悔。我,不会放开她。”
恋夏都能忘却生死,将最后的时光留给他,他又怎么能辜负她这一番情意?她说过,死也不会放开他,那么,他更不会。
艾子霆站在原地,看着皇叔离去的背影,安心的笑了。恋夏,皇叔如此爱你,我便放心了。
还记得儿时的第一次相遇,宫中正为安宁公主举办百岁宴,他还是个贪玩的孩子,怀秋被太后叫去了,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蹲在御花园里玩泥巴。
当时,他压根就没想那个偶然路过的娇小姐能跟他一起玩,只是叫她过来陪着自己,不至于寂寞罢了。
没想到,这个名叫恋夏的女孩子竟然毫不客气的将泥巴糊到了他脸上。
胡乱的扒拉掉脸上遮住视线的泥巴,她那张笑的灿烂夺目的小脸便勾走了他小小的爱慕,她笑的那么开心,两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这样没有掺杂任何世俗的天真笑容让他多年不忘,每每遇到烦心的事情,她的笑容总能奇迹般的给他力量。
那天,他们两个人在泥巴地里闹得翻天覆地,笑的无比开怀,他看着那个可爱的女孩,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娶她为妻!
从那之后,仗着年纪还小,不被流言所扰,他便天天往丞相府跑。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恋夏的日子有多苦。
慢慢地,那个让他丢了心的笑容从恋夏的脸上消失了,她变得越来越冷漠,除了在他面前能稍微有些情绪以外,对别人,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木偶,面无表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去找她了,那个笑容,也已经消失了好久好久。
可,它再次出现的时候,恋夏已经爱上了九弟。
当时他看着恋夏一脸幸福的对他说,她有了心上人,他的心,都要碎了。
呵呵,其实,他也很自私。
当知道恋夏被九弟退婚的时候,他竟有些欣喜,当晚就准备了聘礼打算第二天去迎娶恋夏,可谁知,竟等来了她服毒自尽的消息。
可能是老天仁慈了一把,就在她的葬礼上,恋夏活了,连带着那个笑容,一起活了过来。
虽然后来,她爱上了皇叔,但,历经了她生生死死,心情起起落落,早已习惯到淡然的他已经很满足了,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不是问题。
另一边,怀秋将恋夏放到她寝宫的床上后才小心翼翼的给她敷上药,伤口很快的凝结、消失,恋夏再次挠着手腕醒了过来。这一次,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每次醒过来,手腕都会这么痒呢?
“怀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你说你困了嘛,然后就睡着了。”
“不对啊,我明明……”
怀秋自知她已经有些起疑了,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干脆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她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好了。
恋夏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但毕竟是自己爱的人嘛,这东西怎么拒绝得了哎!?
正当两人打的火热的时候,晴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起了吧?春兰昨天捎了封信来,说请你抽空回去一趟,好像是你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拿。”
恋夏轻轻推开怀秋,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责怪似的轻轻打了他一下,大眼睛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都怪这家伙啦!没事发什么情啊。
“哎,”怀秋轻轻拉住要去梳洗的她,“我帮你上妆,然后陪你一起去。”
恋夏了然,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顺从的坐到梳妆台前让他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怀秋悉心将她柔软的发丝拢在手掌里,用梳子一下下的理着,恋夏从铜镜里看见他这梳头的细心劲,不自觉的开始调侃:“这像不像女儿出嫁的情景啊?梳头发的一边梳,一边说什么一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什么的,你说是不是啊,槿媒婆?将来你的王妃,会不会也有这个待遇?”
怀秋那梳头的手顿了一下,继而浅笑道:“这不是正在梳吗?”
恋夏一愣,感动的泪都快下来了,柔情似水的望着镜中的她,不再说话了
而此时的怀秋却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的情绪上下翻涌。他刚刚,其实是想说,叫上子霆一起去晴府的。
呵呵,人呐,真的是贪婪的动物啊,就算他嘴上说不会再用子霆的血来救恋夏,但潜意识里竟对他的血产生了依赖感。
他甚至开始怀疑,等到恋夏这一次晕倒之后,他会不会再次怀着侥幸心理去求子霆再救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榨干子霆的血。
看这样子,不是可能,是迟早会的。他不可以这么做,所以,他只能逼着自己去相信恋夏就要死去的事实。没关系,最起码,最后的时光,他们是在一起的。
恋夏并没有错过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在心里悄悄的,有了答案。
而此时的晴府,正全员出动,大扫除。
自从当日恋夏脱离族谱之后,浓烈的悔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晴丞相,晴语霜母女也因此像被打入了冷宫,晴丞相怎么看她们怎么觉得厌恶,这对恶毒的母女害他差点杀了自己最优秀的女儿!
偏巧,那日他去“沁心阁”缅怀的时候,发现了恋夏忘记带走的雪蚕甲。
这雪蚕甲是欧阳清当年的随身之物,他还是认得的。
虞逸当日把雪蚕甲和嶌葵心法转交给恋夏之后,被心法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她竟把这雪蚕甲给抛之脑后了!
刚好,雪蚕甲给了晴丞相一个认错的机会。
他特意给春兰备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好首饰,把春兰吓得差点没过去,赶忙跪下“认错”:“老爷,春兰做错什么了吗?老爷不要赶我走!”
晴丞相笑眯眯的将她扶起,硬是将一盒首饰塞给了她:“我是有事相求,不是要赶你走。”
春兰不解的抬头望着他:“有事相求?老爷您只管吩咐就好了啊!”
晴丞相局促的搓了搓手,吸吸哈哈的换着气,支吾了半天才说出自己的目的:“那个,恋夏她,把她娘留下的遗物给落下了,你看,你要不要写封信让她回来拿?”
春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嘿,丞相这是几个意思啊?难道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想把大小姐骗回来弄死?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老爷!大小姐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她现在,好不容易才逃离魔掌,我是死也不会把她叫回来的!”
这些话无疑是在打晴丞相的脸,连一个丫鬟都知道恋夏是无辜的,而他,竟然花了十六年时间,非等到恋夏跟他断绝了关系才意识到,糊涂啊,糊涂啊!
许是岁数大了,再也折腾不动了,让春兰这一批判,他竟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发雷霆,反而是颓废的坐下来,老泪纵横,“你说得对,我这个爹做得极其不称职,恋夏恨我,是应该的,应该的……”
春兰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回想起这几日府里的变化。
别说是别的姨娘了,就是往日里最嚣张的白姨娘好像都安分了不少,据说是老爷回来以后特意定的新家法,任何主子不许打骂下人。
而老爷,则是经常一个人去大小姐的“沁心阁”里坐着,一坐就是好久,据说啊,老爷是后悔了。
整个丞相府像是突然平静了似的,以往那些闹哄哄的找茬啊、打骂啊,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平日里不常回家的大少爷都被老爷给叫了回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下人们为了感谢大小姐的功德而编出来的,现在看丞相这反应,好像,有点可信啊。
“老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自知以前做错了,想着能跟恋夏道个歉,不敢奢求她原谅,最起码让她知道,这里还有个娘家在欢迎她啊……”
春兰还是不太敢轻易相信他,试探性的问道:“您不是骗我的吧?不会等着让大小姐有来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