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王城外三十里,地华王大军的中军营帐,道天正缓缓地拨去茶杯中的浮沫,茶有些苦涩,并不是好茶,但总能让他的头脑更加的清醒,地华王看着眼前的沙盘,道:“你觉得东德王还会负隅顽抗吗?”
道天缓缓地道:“不好说,东德王苦心经营数十载,甚至连九战信条都弃之不顾,想让他为了百姓开城投降,怕是有些困难。”
地华王道:“今晨收到大哥传书,说阿吉已从漠北归来,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赶来与我们汇合,他与小岚的关系,孤不想让他为难,如果东德王不愿投降,说不得孤只好强行攻城了,无论如何要在小吉到来之前,让东州之事尘埃落定,以免为他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道天道:“师兄,这会不会太着急了。以目前之局势,我们只需围城便可不攻自破了,攻城不是明智之举啊。”
地华王叹了口气,道:“师弟啊,你也知道东州王室的诅咒,根本没人活过五十岁,运气好些,孤还能多活几年,运气差些,也许这一两年孤就不在人世了,九州一统前,所有恶名就让孤来担了吧。”
道天摇了摇头道:“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地华王神色黯然地道:“这是孤欠他们母子俩的。”
道天无奈地道:“既是如此,小弟也只好尽力而为。”
自那日被卡卡罗莉骂醒后,阿吉辞别了离悠王,马不停蹄地赶往东州,两日两夜没有休息,随行的卡卡罗莉已经疲惫不堪了,却强忍着没有说出口,两人骑的是王室的马匹,有专门的烙马印区分,临行前还特意从离悠王那取得了手令,为了方便南来北往的通信,地华王在各州这间,都有设立驿站为传信之人更换马匹。
有了手令他们就可以在任意一个驿站更换马匹,换了马匹后,阿吉便要重新上路,随行的卡卡罗莉却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她,阿吉只觉心中无比的内疚,自己的身体有原气加持,比常人耐力要强上许多,对方却是凡人一个,虽为马背上的民族,也经不起如此日夜不停地奔驰,何况这两日来也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找了处旅店落脚,卡卡罗莉休息了半天,终于醒了过来,见她醒了,阿吉内疚地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赶路了。”
卡卡罗莉勉强坐了起来道:“没事,我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赶路。”
她越是这般,阿吉的心中越是难受,面对她如此无怨无悔的付出,自己却无法回报,内心除了愧疚之外,真找不到其它可以表达的了,他道:“你好好休息吧,天色也晚了,我们明日再出发,我让店家熬了些粥,你先吃点了。”
卡卡罗莉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要再赶路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点了点头,伸手想去端床边的粥碗,奈何此时全身乏力,竟连汤勺都拿不稳,更别说吃粥,阿吉看在眼里心中愧疚,他轻轻从她手中接过粥碗,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卡卡罗莉虽红着脸却没有拒绝,一碗粥吃完,她的脸已经红得像颗熟透了的苹果了,阿吉为她拉好被子,道:“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出发。”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卡卡罗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却忍不住落下泪来,轻声道:“这一刻的温柔,我已经再无所求。”
次日,阿吉带着卡卡罗莉再次上路了,这回他可就不敢没日没夜地赶路了,白天赶路夜晚就找地方落脚休息,数日之后终于来到了东州的地界。
那一日听到东州的处境,云岚一夜没睡,她与阿吉的身份,加之双方的父亲又站在对立面上,她心里也清楚知道,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可是自己的父王危在旦夕,身为女儿又如何能做到不闻不问,唯一的办法就是独自离开。
到了东州的地界,云岚已经发现此时东州的诸多城池,早已经被地华王所攻破,一路上打听得知,数日前地华王的大军已经围住了整个影月王城,她更是心急如焚,昌辉城是离影月王城最近的一座城池,来到昌辉城她的坐骑终于支撑不住,她可没有手令去驿站换马,无奈之下她只得到城中寻了处酒楼,让马匹好好休息一番,而她自己则随意点了几个菜,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正在自己呆呆地望着过往行人之际,身侧突然走来两人,微一拱手,轻声道:“公主殿下!”
突然被人叫破身份,云岚虽有些吃惊,但多年在外历练,最基本的冷静应对还是做得到的,她抬头看着两人道:“二位是?”
其中一个微微掀起衣角,云岚一下子就看到了衣角处那个血红色的虚影,她道:“两位是血……”
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先开口道:“公主,此处不便多说,可否随属下到安全的地方再谈。”
云岚也知道此时城中有很多地华王的兵士在巡逻,血影团是东州王室直属兵团,贸然出现怕会引起诸多不便,她点了点头,道:“带路。”
云岚随着两人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处普通的民房前,其中一人朝屋里禀报道:“大人,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哦,请她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云岚警惕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推门而入,当中所坐之人正是清羽,没想到数年未见,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血影团的团长,看到这个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大哥哥,数日来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她轻声道:“羽哥哥,真的是你。”
再次见到云岚,清羽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微微颤抖的手已能体现他心中的激动,但天生的性格又让他不愿意过多地表现出来,他只是轻声道:“是我,没想到能在东州见到你。”
云岚道:“羽哥哥,是父王让你来找我的吗,父王可还好。”
清羽点了点头道:“是王上让我来找你的,现下影月王城被地华王的大军所包围,情况很不乐观。”
云岚忙道:“羽哥哥,你能带我回王宫吗,我想回去看看父王。”
“可以,我让人去安排。”清羽对门外道:“来人。”
门被推开,一名随从走了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清羽还没开口,那人身后又快步冲进来一个随从,进屋便单膝跪,满面焦急地道:“禀报大人,不好了。”
清羽道:“什么事?”
跪地的随从道:“王上,王上已经开城门投降了,地华王的大军进了王城了。”
清羽大吃一惊,站起身来,道:“什么?那王上呢?”
随从满脸悲泣地道:“王上,王上!”
随从的表情和欲言又止,让清羽的心中阵阵不安,他急道:“王上怎么了!”
随从双膝跪地,悲呼道:“王上宾天了!”
清羽疆立当场无法言语,身边却传来一人倒地的声音,他忙转身去看,云岚已是昏倒在地。
地华王与道天此时正站在东州王室的寝宫中,床榻上躺着自尽身亡的东德王,寝宫外侍从侍女的哭泣声不断地传了过来,东德王开城投降本在两人意料之中,只是未曾想对方会选择如此决绝的做法。
道天道:“师兄,东德王这一死,于我们很是不利啊。”
地华王叹了口气,道:“孤知道,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东州之事也算尘埃落定,余下的你好好安排吧,如今只剩岳父一人了。”
道天道:“是,小弟会安排的,至于查国舅,师兄打算如何处理。”
地华王道:“恶人做到这个地步,总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不能给小吉他们留下后患。”
从他的眼神中,道天同样看到了一往无前的决绝,他不禁暗暗摇了摇头,但天下大事容不得妇人之仁,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更加清楚。善后的事情,就交到了道天的手上,他大张旗鼓地为东德王举行了一个风风光光的国丧,同时也是代表地华王昭告天下,对于东德王的死他们同样很难过。
道天站在寝宫外的长廊上,寝宫内负责国丧的人忙进忙出,一个侍从前来通报,说宫外有个自称是东州公主的人要进宫。道天缓缓收起手中的折扇,道:“终究还是来了。”
宫门外,在清羽的陪同下,云岚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宫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道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见到云岚,道天微微躬了躬身道:“不知公主殿下驾到,多有失礼。”
云岚冷冷地道:“我要进去。”
道天道:“那是自然,来人,请公主殿下进宫。”
守卫放行后,清羽陪着云岚缓缓地走入了宫中,从道天身边经过时,道天轻声道:“王上国丧在即,相信清羽先生不会有所逾越吧。”
清羽微顿了一下脚步,随即陪着云岚快步走入王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