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苍劲的墨竹,在晚风里摇晃着深邃青幽的竹叶。
满地都是已经染血的乱石,在日暮的微光下,石面上流露着一种血色的光泽。斑驳的青幽竹叶,凌乱的散落在石块的缝隙间,上面都是蠕动的蚊虫,以及难以忍受的腥臭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在这些仿佛是世间最具肮脏的地方,隐藏着已经腐烂的森森白骨,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着阴冷的色泽,让人胆寒颤抖的气息,头骨空幽漆黑的眼窝,有种摄人心魄的恐惧。
“他们都是人!”
南宫婉儿目光有些恍惚,她看着眼前的森森白骨,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声音颤抖的说道:“这里不是书院吗?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吗?可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去?”
白骨如雪,腥臭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许青云脸色有些苍白,他难以承受这种气息,仿佛想起自己当年在大河州的时候,有时也如这般,大地赤野千里,白骨遍地生花的场面。只是时隔久远,早已成为自己的记忆。
“生死白骨,世间不会有任何地方,是没有杀戮黑暗的存在。”他眼眸低垂,看着眼前的森森白骨,是如此清晰而又真切,心里忽然有些难以言述的悲伤,抿着有些干涩的唇角,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早晨有太阳升起,这就是光明的地方。可光明也不会永照人间,世界就会出现黑暗的地方。没有人可以离开光明,同样也没有人可以逃过黑暗。”
南宫婉儿抬起头来,她睁着明亮而深邃的瞳孔,清澈的犹如月光般纯洁。
少女用最具诚挚的声音,很是认真的问道:“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光明的地方?”
“没有。”
许青云想都没有想,斩钉截铁的说道:“即使楚国的郢都,苏柳斋的圣女峰,阴阳家的澹台圣地,这些世间最具强大的诸国宗门,同样离不开黑暗的世界。”
南宫婉儿有些怔怔出神,她抿着薄薄的唇角,眼帘低垂,不清楚在想着什么,只不过七八岁的少女,也是第一次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迷茫还有无助。
许青云本不想再说,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既然已经见识到黑暗,又何必再去隐藏。他想了想,忽然说道:“不只是这些地方,就是你们天山也是如此。”
南宫婉儿有些迷茫,她还没有明白许青云的意思,可沉默的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眉头微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天山也是这种视人命如白骨的地方?”
“现在的天山如何,我不太清楚。”
许青云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清楚的记得,有位老人跟我说过,天山三百年前的主人,似乎不是你们南宫家。”
“不是我们南宫家!”
南宫婉儿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她目光充满震惊,以及对于许青云的质疑,甚至还有些愤怒,不信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南宫家,抢了人家的天山?”
许青云想了想,说道:“三百年前天山的主人,姓林。”
“我不信。”南宫婉儿目光有些闪烁,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想起缥缈峰悬崖上的绳索,想起灵鹫宫里面的武学壁画,想起南宫家的珍藏剑法,心底深处的信念,忽然就显得那么不太坚定。
她目光有些微红,眼帘低垂,有泪花滴落。
晶莹,清澈。
一滴泪水,滴落在血色弥漫的大地上,时间放佛都已停止,
只有晚风夕阳,在日暮的微光下,小姑娘沉默的站在竹林白骨间,从曾经的天真单纯,再到现在已经开始慢慢认识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万千变化的世界。
许青云看着眼前的南宫婉儿,他虽然有些微微心疼,可世上总是有些事情,既然都已经见到,那就应该让她清楚,世界不可能永远都是阳光。
“可我真的希望,这个世间充满阳光。”
南宫婉儿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来,她虽然有些悲伤,可依然坚信自己的信念,目光灼灼有神,似乎有种蜕变在小姑娘的心底里,生根发芽,正在茁长成长,让她的眉眼看上去格外明亮,认真说道:“我希望自己,就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阳光的人。
许青云有些难以置信,他看着南宫婉儿坚定而又憧憬的目光,忽然就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道:“好,希望你能做到。”
能够得到肯定,南宫婉儿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抿唇含笑,在晚风里拢了拢耳畔吹乱的发丝,可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吸了吸小小的鼻子,眉头微蹙道:“好像,有人的气息。”
许青云微怔,他目光警惕的看着周围,道:“你确定有人?”
南宫婉儿目光凛然,道:“有人,只是气息好像有些虚弱。”
她看着周围的白骨,忽然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感受着生命的气息。直到落日西沉,暮色已经消失。
当黑暗开始降临,竹林里有凉风吹过。
南宫婉儿忽然睁开双眼,她指着远处几株高大的墨竹,颤声说道:“好像就在那里。”
许青云心里悚然,可没有丝毫犹豫,他来到那株至少十几年的墨竹,粗大的犹如石凳般大小。
“这里有人?”他有些难以置信,可还是弯腰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冲着眼前这株墨竹狠狠砸下去。
咔嚓。
苍劲挺拔的墨竹,在石块锋利的棱角下,直接破开一个小洞。
“这是人血,还是热的!”
许青云毛发皆竖,他目光充满震撼的看着眼前的墨竹,只见殷红的血液自洞口里流淌,甚至都能感受到血液里的温热气息。
“这里,难道……”南宫婉儿看着眼前的事情,她面若死灰,心里颤抖畏惧到了极点,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让人想象就不寒而栗。
许青云能够感受到她的畏惧,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角,犹豫良久,再次举起手里的石块,冲着整株墨竹,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
整株墨竹直接断成两截,在断裂的地方,露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人脸。
正睁着幽幽的眼眸,冷冷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