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一派死气沉沉。
深夜,二层某个卧室里,突然有了争吵声。
“老婆,你真的决定要离开?你不能这么做!”
“我受不了了,再继续留在这个家里,我会被逼疯的!”
“哎……爸他、他只是太过思念希媛了,你要谅解他……”
“思念?希媛是我的女儿!出了这种事,我会不伤心?不难过?可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继续啊!努力的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就耗去了我所有的精力,还要天天看着你爸爸那张阴沉的脸,仿佛我们每个人都是害死希媛的凶手一样!我真的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就是个恶梦,随时随地的提醒我这个家发生过什么……”
“老婆,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走了,我怎么办?”
“杨牧,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还顾念点夫妻情分,你就让我走吧,我没办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了……等你、等你也想离开的时候,再去找我吧!”
卧室房门被拉开,杨夫人拖着行李箱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猛地收住脚步,怔忪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嗫嚅出声:“爸……”
她怕这位公公,从嫁进杨家的那天开始,就畏惧得头皮发麻。这会,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想必是刚才的话也都听见了,苍老但不失坚毅的脸庞,似被阴霾笼罩,双眼泛着森森寒意。
杨夫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双腿开始打哆嗦,“爸,刚才……”
“滚。”杨战冷冷开口。
杨夫人握紧行李箱拉杆,咬了咬唇,企图解释什么:“爸,您听我说……”
“滚出杨家,以后,你和杨家没有半点关系了。”杨战说完,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杨夫人羞愤的抓紧箱子,咬着牙,一扭头就下去了。
冷眼望着她离开,杨战慢慢收回视线,走进杨牧的卧室。里面一片狼籍,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打到地上,几个靠垫都被甩出老远,而杨牧则颓然的坐在单人沙发上,十指穿过发间,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真是个废物!”杨战训斥道:“不就是个女人嘛?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啊?那种只想着满世界享受生活连孩子都不顾的女人,根本就没资格进我杨家的门!这会走了倒也好!我警告你啊,不许找她回来!你听到没有?”
杨牧缓缓抬头,不过五十的脸庞,这会显得一下子沧桑了许多,嗓音的暗哑的,“爸……您能不能不要管我的家事?”
“家事?”杨战冷笑:“你的家事,难道不是我的?”
杨牧滞声,又低下了头。
杨战越看他那个样子越是窝火,讥嘲道:“你要是有我孙女一半的魄力就好了,就不会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市级!”
“爸!”
似是忍无可忍了,杨牧腾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的,“希媛已经死了!我求您不要再提她了好不好!我的家散了,您很开心吗?”
杨战危险的眯起眼眸:“你在跟谁说话?”
“爸,您别再管我了好吗?我年纪不小了,我也老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算我求求您了!”杨牧拿起桌上的手机,看都不再看父亲一眼,匆匆下了楼。
楼梯间,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老婆……你在哪?去机场?老婆!你别动,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凌乱的卧室,只剩下杨战独自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
慢慢转过头,他朝门口的方向看一眼,眼神被一抹戾色取代,凌厉的唇抿成一线。
“哼哼……”他冷笑着,缓缓拿起电话,拔出一个号码:“是老吴吗?我有事要你去做……对,就是现在……”
第二天,有关杨牧夫人在凌晨出车祸的消息,占据了各大新闻版面。
杨战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早点,拿起晨报,看眼车祸现场的照片,淡淡瞥过,眼帘都没有掀一下。
放下报纸,心情丝毫未受噩耗波及继续吃饭。
这时,保姆阿姨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来,中等身材,略胖,国字脸,一身的沉稳气质。来到杨战面前,他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杨老。”
杨战抬眼,“是老吴啊,吃饭了吗?”
“吃过了。”
“嗯。”杨战也放下了筷子,示意他和自己去书房。
上了楼,关上房门,杨战戴起老花镜,慢慢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户,阳台上种着一小片魏紫,半人高的花枝,生得极漂亮。杨战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开始修剪枝叶。
“没留下什么麻烦吧?”
老吴摇头:“没有。”
他绕到了另一侧,“嗯,你做事,我放心。”
老吴又说:“昨晚,我跟丢了他们。”
杨战抬眸,目光毫无波澜,声音也是沉沉的:“这么说,他的确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嗯,那个明星只是个烟雾弹。”
杨战没说话,放下剪刀,便开始浇水,老吴就站在那儿耐心静候。
“那个女人找得怎么样了?”杨战突然问。
“找到了。”老吴话不多,取出带来的档案袋放在桌上,“资料都在这里。”
杨战头都没回,淡淡的说:“放那儿吧,我待会看。”
老吴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从后门走吧,那里没人。”
“嗯。”
老吴转身就走了,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将枝叶修剪好,杨战才返回书房,将桌上的档案袋拿起来,抽出里面的纸张,逐一看罢,深沉的目光眯得更细了。
良久,他放下来,慢腾腾地坐到了椅子上,陷入到沉思始终蹙着,
想当初,希媛要跟慕容铭那小子在一起,他根本就不同意!更别说是再拿钱出来帮他了。饶是希媛在自己的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他都没有心软过。
在那之后,希媛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事。
意外的,慕容铭很有经商头脑,短短几年就发展得风生水起。直到这时,杨战才算认同了孙女的眼光。
记得,他曾问过一次,慕容铭是从哪弄来的资金,希媛只是说那笔钱是父亲借她的。虽然不是笔小数目,杨战也没再追问。金钱方面两父子从来都是互不干涉,杨牧有他的增收途径,这一点杨战也自是清楚,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了。
没想到的是,这钱竟不是儿子给的……
杨战这时倾身向前,拿起与资料夹在一起的照片,望着照片里的女人,眼睛里闪烁着的色泽,幽深,诡谲。
毁了他孙女幸福的人,都没有资格过得比她好!
放下照片,他又拿起电话。
“喂,老吴,是我。你带来的东西我看了……你出趟差,把她给我请回来……就说这是希媛的意思……”
同一时间,高阳将报纸递给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男人,“杨牧的夫人,今天凌晨发生的车祸,场面挺惨烈的。小道消息,好像是夫妻吵架,杨夫人离家出走赶去机场,才会发生意外。”
慕容铭看着报纸,眉头深拢,眸底幽色忽暗忽明的。放下报纸,他说:“我记得,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一直不错。”
高阳发出一声轻叹:“杨小姐出事后,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似是觉察到什么,他小心的窥了下总裁的脸色,果然,慕容铭微垂的视线,掠过些许动容。转眼,又消失无踪。
他又问:“最近杨战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他始终都待在杨家宅子里,连朋友都很少出去见。不过,私家侦探查到了一个电话。外地号码,杨战不定时的就会和对方联系。”
慕容铭挑眉:“朋友?还是亲戚?”
“都不是,和他的圈子没有任何联系。”顿了下,高阳将一张照片抽出来放在桌上:“就是他,他叫吴东,以前是个警察,因为出了点事就被开除了。”
盯着照片里的男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警惕又锐利。慕容铭缓缓问:“他做警察的时候,在哪个部门。”
“刑侦。”
闻言,慕容铭的神经更沉了。
“给我好好查查这个人,尤其是这段时间,做过什么去过哪里,我都要知道。”
“是,总裁。”
高阳离开,慕容铭望着照片中的男人,心底隐隐生起不安。
他突然很想见蒋絮,而且是抑制不住的渴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掏出手机就要拔过去,想到明天就是唐烁的服装发表会,她这会一定是在那边忙翻了,便没有拔出这个电话,而是给她发出一条短信。
慕容铭很少会发这种东西,嫌编辑起来过于麻烦,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三两句话就能搞定,还清晰准确。但对象若换成是她,他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手指不算太灵敏的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写。
另一端的蒋絮,果真是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她随手拿起来,解锁后一条信息就跳了出来:
“我开始想你了——慕容铭”
读着这几个字,贴在触摸屏的指腹都一阵阵的发烫。生怕会被人发现似的,蒋絮退出信箱,又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