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灰蒙蒙的,很冷。
夏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青石桌上,残花绿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夏雨如同满天发亮的珍珠,飘飘扬扬地挥洒着。雨越来越大了,四周新叶满枝的树木,被密密的雨帘笼罩着,望过去绿蒙蒙一片,像是在雨中融化了似的。
天空中乌云翻滚,雷电交加,刹那间,大雨好像从半空中倾泻下来似的,成了一个灰蒙蒙的烟雨世界。雨点,粗大的雨点,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一切,院中的树杈,月季花都低下了头。霎时,暴雨像天河决了口一样铺天盖地的而来。
我倚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珠,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凉风,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像被什么堵着似的,噎的我难受。
白狐蜷缩在榻上睡着了,翠烟和凌染正忙着收拾,刚从浣衣局拿回来的衣裳,一阵轻微的推门声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王祈雨参拜的声。
她朝我盈盈一拜,道:“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我轻瞥了她一眼,说:“起来吧,你怎么会来?”
她步履轻移走近我身侧,幽幽的道:“嫔妾担心娘娘,所以过来瞧一瞧。”
我垂眸浅笑道:“有劳王才人挂心了,冒着大雨来问候本宫,本宫没什么事,谢谢你。”
王祈雨合上窗扇,只留下一条缝隙,面色有些为难的看着我,几次想说话,却每每欲言又止。
我透过那仅留的缝隙,望着窗外被风吹的直不起身子的花枝,轻声道:“如果王才人是因为李贵人的事情而来的话,那就什么都别说了,本宫根本没有在意那些。”
王祈雨低埋着头,低声说道:“嫔妾只是来陪陪娘娘,并无其他意思,还请娘娘勿怪,莫嫌嫔妾烦。”
我侧头,看了着她那苍白无血的脸颊,继而低下头去,心间如泉涌,乱的很。
顾洛桀已经一连四日没有踏足我承乾宫了,整日不是呆在李贵人那里,就是呆在钱答应那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刚准备惩处钱答应,他就去宠幸她,听说还要给钱答应晋位,李贵人不日之后也将册位李嫔。她们风头正盛,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而我却一直呆在承乾宫中,不想出去,也不想见人。
他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无论我叫凌染去请他多少次,他都会找各种理由驳回。他明明说过不会生气的,可却还是怒了,我总觉得他不是因为我动怒,而是因为其他方面。
顾洛亦被派到庭都的事情,我是昨日才听说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走,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顺着顾洛桀的意思去做,可明白的是,他是因为而走的,这全都是我的错。
那时的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才想对顾洛桀坦白,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谁想却还是害了顾洛亦,虽保全了性命,可此去庭都路途遥远,他现下的处境如何,真的很叫人担心啊。
“娘娘窗前
风大,小心受凉,咱们还是去坐会儿吧。”王祈雨搀着我的胳膊,柔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即便同王祈雨一起,走到桌边坐下,翠烟为我两倒了热茶,我端起温热的茶杯,缓缓饮着,只觉浑身暖暖的很舒服。
“王才人,依你看本宫现下还能否,治钱答应的罪呢?”我抚摸着手中的青瓷茶杯,喃喃似的问向王祈雨。
王祈雨没答话,只是静静的沉思着,但她身边的绿衣却开了口:“奴婢斗胆替我家小主回话,奴婢觉得娘娘,还是在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眼下她正蒙盛宠,娘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我听闻此言,只是淡笑着喝了口茶,王祈雨却很是不悦的瞪了绿衣一眼,似是很不喜欢她插嘴说话。
这进宫几个月,绿衣也长大了呢,不似原先那个单纯清秀的女子了,眼前的她头脑聪颖,也有不少小心眼。这就是几个月以来,在宫中磨练出来的么?她的变化也不小啊。
“本宫听说,皇上有意要晋她位分,至于册为何位本宫还不得而知。”我抿了口茶水,遂而将茶杯放在桌上,缓缓的说道。
王祈雨轻笑着道:“皇上只不过去了她那里两三次罢了,就算要晋位,也只会封个才人而已,不会很高的,娘娘放心。”
我摇摇头道:“本宫担心的不是她的位份高低,而是她的人,本宫总觉得她图谋不轨,在秘密谋划着什么,但又说不出她的目的来,心里乱糟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王祈雨闻此,淡笑一声道:“娘娘不必太过忧心,顾贵人她们买通了钱答应身边的婢女,定会问出些消息来的,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会不说的。”
王祈雨眯起双眸,瞳中闪着丝丝亮光,她此种满含期待,却又不失精明的表情,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她们都变了呢。
“禀娘娘,太医院院判在外求见。”凌染朝我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
王祈雨听此,缓缓站起身来道:“想必那周妹妹也该回来了,嫔妾就先回宫里去了,嫔妾告退。”
我颔首说道:“嗯,你脸色不是很好,早些回去休息吧,改日本宫叫太医院开张补气养血的方子给你。”
王祈雨走后,原文才才挎着药箱进来,朝我作揖道:“臣太医院院判,原文才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我摆手道:“免礼,不知原大人来此所为何事啊?”
原文才环顾了下四周,欲言又止,我笑道:“原大人放心,她们两人是本宫的贴身奴婢,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她们不会外传的。”
原文才点了点头,道:“李贵人近日频频召见太医院的宋太医,似是在暗中密谋着什么大事。”
我眉梢一挑,疑惑道:“喔?有这种事?你可知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么?”
原文才摇了摇头,随即接着道:“微臣不知,不过微臣送去的汤药李贵人这几日从未喝过,微臣担心,担心......”
我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你是担心她已察觉出那汤药有异,且已怀有身孕么?”
原文才皱紧了眉头,沉声道:“贵妃娘娘英明,微臣担心的就是这个,后宫向来母凭子贵,她若怀上帝裔恐对娘娘不利啊。”
顾洛桀并不是经常在她宫里留宿,也不常召见她,并且她还日日喝着太医院送去的汤药,想要怀孕,怕是没那么容易。
太医院里的太医,大多数都是顾洛桀与我的人,若李贵人的身子当真有不舒服的症状,又岂能夜夜侍寝?顾洛桀不会察觉不出来。
眼下最有可能的便是,那宋太医察觉到了什么,告诉了李贵人,所以李贵人才开始不喝太医院送去的汤药,她们已有防备,我也得早作打算了,以备不时之需。
我揉揉额角,漠声道:“她想怀上孩子,简直难如登天,就算她真的怀上龙种,也得看本宫准不准她生!”
原文才见我一脸阴沉,连忙劝慰道:“还请娘娘三思啊,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皇家子嗣,娘娘莫要冲动行事啊。”
翠烟凌染见此也纷纷劝诫道:“是啊娘娘,那也是一条命,娘娘已位居高位,还是别逼的太紧了。”
我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们一眼,神情淡漠的说道:“本宫何时说过要对她痛下杀手了?本宫知道无论是怀了孩子,那也是皇嗣,本宫没有那么毒辣,也不会不顾皇上的想法私自做主的,先不说她到底怀孕与否,本宫在意的是她与那太医的关系,而不是她的肚子!”
顾洛桀从我落水之后,便日日呆在我承乾宫,直到几天前才去了别的宫所,我都没有怀上身孕,她一个久不承恩的贵人又岂会轻松怀上?
她服着避孕的药汤,是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有身孕的,她与那宋太医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不然也不会断了汤药。
“娘娘此言有理,微臣这就回太医院查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看看他们到底在蓄谋些什么。”原文才说着,便跨上药箱,朝我拱手跪安。
我叫翠烟送他出去,唤凌染于身侧,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去内务府把方才那件事,告诉赵玉德,顺便再向他打听打听兴乐宫的消息,小心耳目知道么。”
凌染轻应了一声,随即便拿起立在门边的油伞,出了殿门。
原以为李贵人经过御花园那事之后,会长点记性呢,谁想,她却还是死性不改,依旧执迷不悟。
太医院的太医们应该不会忤逆顾洛桀的意思才对,眼下顾洛桀虽牵制住了朝堂上的大臣们,可是根基未稳,他不会想这么早就要孩子的,若是后宫有人怀孕,那朝堂必然大乱。
朝中必定会出现第三股势力,拥护那怀孕妃嫔的腹中孩子为太子,待孩子出生之后,那朝堂也就会愈发的动荡不安,顾洛桀不会这么傻,也不会留下空子让别人钻,如此看来,是有人故意找事了?
那个宋太医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宫里有太医姓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