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看到视线里的那个背影忽然摇晃了两下,似是站不稳,然后缓缓往后倒,倒得很慢,仿佛还在努力支撑着,怎么也不肯倒下。
旁边有侍卫惊呼一声,上前扶他。
这个身体终于倒在地上。
景剀下意识地冲出去,奔到温如玉身边,一把抱起他,大声叫道:“如玉!如玉!你怎么了?”
温如玉勉强睁开眼睛,目光散乱,声音虚弱到极点:“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说完便昏了过去。
断臂上又渗出血迹,想是刚才倒下时碰到地上了。
“快传太医!”景剀狂呼。
好长好长的梦,乱纷纷沧海桑田。有人雪衣长裙,笑得宛若江南烟雨,温婉入骨。有人眉目如画,浅浅含情,一眸忧伤碎人心魂。有人如花娇艳,却渐渐枯萎,历尽风雨的枝头,还能见几分当初的颜色?
刀光剑影、铁骑铮铮。曾经多少英雄豪气,转瞬壮志消磨殚尽。
为救天下苍生,负尽知己红颜。
赢得忠义两全,落下满身负累。
你也只是普通人,你不是神。
你披着这一身高贵优雅的外衣,全不管里面已满目疮痍。
你耗尽心神,却还要装得云淡风清。
疲惫不堪,只想稍稍放松一下自己,哪怕只是一会儿……
却为何沉睡不醒?耳畔分明有细微的语声,如此遥远,听不真切。
有温暖的手掌抚在他脸上,似梦似真。
“王妃不用担心,王爷只是流血过多,又硬撑着不肯休息,体力与精力都极剧损耗,所以才昏迷不醒。”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温如玉终于睁开眼睛。
一双含泪的眼睛默默凝视自己,霎那间放出光华,唇边绽开美丽的笑靥。
“玉哥哥……你终于醒了?”
不管旁边还有谁在,景浣烟一头扑到温如玉身上,泣不成声。
太医悄悄地退了出去。
温如玉缓缓伸出左手,揽住那不堪盈握的纤腰,微笑,轻叹,声音温柔到极点:“浣儿,对不起……”
“不要,不要说对不起。你回来就好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流不尽的泪,却已多了欢喜。
“浣儿,义父他们……都好么?”
“阖府的人都好,除了你……”景浣烟娇嗔,又微微笑起来,“义父来看过你了,他说看了你那副苍白的死人脸难过,所以决定等你醒了再来看你。”
温如玉想到东方朔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忍俊不*:“他老人家永远这样诙谐。寒儿呢?”
“今天太子约了他去围场打猎,还未回来。”
“灏儿呢?”
“丫环抱着他出去玩了。”
“你把他抱来让我看看好吗?”
景浣烟点头。
室内好安静,有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飘浮。再也闻不到血腥味了,心,不觉放松下来。深深吸一口气,感觉一切都美好起来。
家,永远是温馨的港湾。
脚步声响起来。
“爹!”景清寒扑到床前跪下,一脸凄惶,颤声道,“你终于回来了。你还好吗?伤口疼不疼?”
“寒儿起来。”温如玉微笑摆手,目中充满宠爱,“爹还好,不过是有些累了。没事。”
“姑父。”太子景渊也走了进来,看着温如玉,心痛而歉疚,缓缓跪下,道,“为了康朝江山,姑父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渊儿代父皇叩谢姑父的大恩!”说着郑重地叩下头去。
温如玉慌忙想爬起来,却力不从心,忙道:“太子千万别这样,折煞我了,快快请起。忠君报国,本来便是我份内之事。”
心里酸涩难语。这未来的少年天子心地仁厚,他这样的举动,将自己对景剀的唯一一点怨气都驱逐得干干净净。
要退,还退得了吗?
“太子,我如今病着,怕是一时上不了朝。你能否帮忙代我向皇上奏请两件事?”
“什么事?姑父请说。”
“我如今已是残废之人,请皇上解散鲲鹏军,或者将它改编入别的部队。”
“好,我去跟父皇说。”
“还有,将兵权交还兵部。”
景渊神情怔忡,他不知道父皇作何打算。但无论如何,姑父既然这样说了,他便不能回绝。
“渊儿只能代姑父转告,至于父皇是否准奏,渊儿不敢妄自揣测。”
温如玉微笑:“我明白。多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