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夕照带人追出五十里,根本没有瞧见梅如雪与星罗王子的影踪。垂头丧气地回来复命,景剀气极败坏,恨不得冲冠一怒为红颜,立即杀到碧海国去。
沐天麒连忙劝道:“皇上,这毕竟涉及到两国邦交,弄不好引起战火,令百姓无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请皇上三思。”
景剀面沉似水,盯着沐天麒,思索着道:“这事透着古怪。为什么梅姑娘会放下温如玉不管,突然跟着星罗王子跑了?她那么爱他,你只是给了她一个温如玉的消息,她便不顾一切地飞马赶来了。谁知一遇到星罗王子便像中了盅一样,方向都搞不清了。”
沐天麒不知他何意,不敢轻易搭话。
“我怕是梅姑娘着了星罗王子的道,被他掳到碧海国去了。天麒,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只能先回京城。但朕绝不能放过星罗王子。朕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派你的人到碧海国去,查找梅姑娘的下落,随时向朕汇报!”
“是!皇上放心,臣绝不会让梅姑娘成为碧海国的王妃的!”
“好!”景剀拍拍他的肩道,“不愧是朕的好兄弟!”
景剀的大部队终于回到了京城。
温如玉被关进天牢,他的伤势仍然很重,太医称足足需要一个月才能活动手脚,但若是筋脉接不好,从此便再也不能用剑了。
这是一间单独的牢房,看起来比较干净,也没有霉味。在牢狱之中,它算是天堂了。张夕照告诉温如玉,这里五十年前曾关过他的祖父景皓。
温如玉心中一片悲凉,苦笑道:“皇上还算有点人性,没有将我丢给老鼠为伴。真得谢谢他了。”
张夕照喟然道:“公子,我帮不上你。但希望你好人有好报。”
温如玉感激地看着他,道:“张大人,你已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如果没有你,我早已放弃生命。谢谢你。”
张夕照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两人眼里俱是一片温暖之意。
过了一会儿,张夕照想到什么,沉吟道:“皇上曾道,待我们回到京城,便要我调集人马到倦客岛去取宝藏。现在我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打算,但若是要去,我怕还得劳烦公子。”
“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们只拿到了你绘的倦客岛地图,但具体宝藏埋在哪里,里面有多少机关,我们都不知道。我怕要取到宝藏比登天还难。所以,真的要去时,我们还需要东方二老的帮助。但他们恨皇上入骨,根本不会愿意帮忙的。除非……”
温如玉微笑道:“你放心。我会劝他们交出机关图的。只是……他们的下落我也不知道。”
“这一点你放心。侯爷既然能找到梅姑娘,便也已找到了东方二老。”
温如玉点头道:“既然如此,张大人需要时随时来找我便是。”
“谢谢公子。”张夕照又露出感激之色,“公子的胸襟真是非常人可比。皇上这样对你,真是……”
温如玉淡然道:“他只为他的江山,心目中根本容不下别的东西。我只盼他有一天能够醒悟过来。”
张夕照黯然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呆了片刻道:“对了,侯爷怕公子这个月内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他特意调了名侍卫过来照顾你。”
“请代我谢谢侯爷。”
“公子莫要怪他挑了你的手筋脚筋,他也是迫不得已。”
温如玉微笑道:“怎么会呢?他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他根本没有错。我只有感激他对我的暗中照顾。”
张夕照回身轻轻击了两下掌。
只见一名约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的侍卫走进来,躬身道:“张大人。”
张夕照向温如玉道:“公子,这便是侯爷派来的侍卫,他叫薛青。”
薛青走过来,将一个精致的铃铛放到温如玉床头,轻轻道:“我一直在外面,公子若有任何吩咐,只需要摇摇这个铃铛便是。”
温如玉心中涌过一股*,含笑道:“谢谢小兄弟。”
薛青有一瞬间的眩晕,继而展颜一笑,双眸亮如星辰。
温如玉一呆,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可这个人分明从未见过。
接下去的几天,薛青天天照顾着温如玉,所有饮食起居、煎药服药,甚至还为他读书排遣寂寥。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令温如玉丝毫没有感觉到牢狱生活的痛苦。
第五天,温如玉躺得实在难受,求薛青扶着他,努力站起来,靠着墙一步步挪动双脚。可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几乎将大部分重力都压在薛青身上了。
薛青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唯恐他跌倒。
温如玉不能用手,只能用肘部抵着墙,饶是这样,还不能使上力气。一会儿便满头大汗了。
薛青心疼地看着他,道:“公子还是歇着吧。你看,都累得一头汗了。”
说着伸手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动作温柔细致。
温如玉微微一颤,看着薛青,眼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让我觉得这么熟悉?”
薛青缩回手,有些尴尬地道:“我只是一个侍卫,公子在怀疑什么?”
温如玉呆了呆,黯然道:“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
“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是……是一位姑娘。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温如玉喃喃道。
“哦,是这样啊。”薛青道,“她是不是你的红颜知己?我看公子好像在想念她?”
“是,她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我欠了她很多很多。小兄弟,你还年轻,你可能不懂……”说到这儿,温如玉忽然感觉手肘碰到的墙砖有些松动。
薛青也察觉了。两人相视一眼,薛青机灵地用手去敲敲那块墙砖,道:“这墙后是空的。”用手一推,那砖便转动了,里面露出一个暗格。
薛青伸手进去,从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来,原来是块犀牛皮,包着一枚紫色的玉珮。玉珮后面刻着一个“皓”字。
“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东西。”温如玉激动地道。
“是一封血书。”薛青展开犀牛皮,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血字。
“天佑三年,余遭囚*。料生还无望,故立此书。余一生坦荡,俯仰无愧于天地。无奈命不由人,同根相煎,手足不容,遂成家族叛臣。余丹心一片,天地可鉴。若余后人得此血书,切记身为景家子孙,当以家国天下为念,不计私仇,报效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景皓绝笔”
“无奈命不由人,同根相煎,手足不容,遂成家族叛臣。”温如玉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心如刀绞,身躯摇了几下,几乎跌倒。
薛青连忙将他扶到*躺下。
温如玉闭上眼睛,英挺的双眉紧紧蹙起来。
“公子。”薛青蹲在他身边,轻轻道,“王爷胸怀磊落,一心报国,他是真正的英雄。虽然景钰那样对他,他却仍然不计前嫌。他真是令人敬佩啊!”
温如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薛青明白他此刻心里有多么痛苦,但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好久,好久,温如玉自言自语道:“祖父,孙儿答应你,身为景家的子孙,一定为捍卫江山社稷而鞠躬尽瘁。不再计较个人的恩怨,不再与皇上为敌。
可是,你知不知道,孙儿的心好痛啊。这个地方五十年前关押了你,如今又关押了我。不是我们背叛了家族,而是家族抛弃了我们。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语声令人心碎。
薛青听得热泪盈眶,颤声道:“公子,你别难过。是非自有公断,你这样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帮你的。”
温如玉缓缓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你若不是如雪,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还要继续瞒我么?”
薛青的泪哗地流了下来,一下子扑到温如玉身上,失声痛哭道:“是我,是我。我是如雪。”
温如玉用手臂轻轻揽住她,哽声道:“傻丫头,你何苦为了我吃这么多苦?你是个女子,混在那些男人中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天,你受了多少委曲?”
梅如雪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唇边却绽开一缕绝美的笑容:“这些天是我此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有你在身边,我好幸福。”
“雪儿……”温如玉紧紧抱住她,声音如同叹息,“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已失去*之身,怕此生都无法报答你了……”
一声“雪儿”叫得梅如雪柔肠百转,泪水又忍不住流下来。
“不要这么说,大哥。我不要你报答。即使你一辈子关在这天牢里,我会陪你一辈子。”
“好感人的场面!朕的天牢竟然变成你们幽会的后花园了!梅姑娘,你骗得朕好苦!”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温如玉与梅如雪一起失色。
只见景剀正从天牢门口拾级而下,浑身散发着暴风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