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儿对这崖下可还有印象?”皇帝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问搂抱在怀中的人儿。
容语蕊从皇帝的怀中探出头来轻声说,“语蕊醒后就已经上了入宫的马车,这儿的一切语蕊却是没有半点记忆,”挣了挣身子,她旋又低声道,“语蕊逾越,还请主子责罚。”
“今儿特例,你又何苦为难自己,”皇帝语气稍显温和,揩去容语蕊眼角扑簌落下的晶莹珠泪,“即是没有印象了,那就按曲集刚才说的那个方位走罢,你,也是要节哀才好。”
容语蕊哽了哽,绝丽动人的面上添加了一抹悲戚,“自母亲离世后,语蕊就是爹爹手把手亲自教养长大,语蕊……语蕊实在是难忍心痛……”容语蕊惶然后退两步,就要跪在这尖锐的石子路上,“语蕊君前失仪,还请主子降罪。”
“语蕊,别忘了昨日朕对你说过的话。”用力提起容语蕊,皇帝眼中却是难得有了一丝躁怒,挥袖前行。随在其后的曲集等人面面相觑,却是半句话都不敢劝诸出口。
那人不再亲昵的唤她颜儿,而是含着淡淡寓意的警告。容语蕊跟在他后面心口发苦失魂落魄,他想要她能够用真面貌对他,没有隐藏没有心机,可是他又知不知道,若她真的这样做了,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以往她什么都未做,就被人安上了一个妖妃的头衔,如今,若真的还这般肆无忌惮的回到宫中,等待她的必然不是白绫就是毒酒,她虽是不怕死,可她更想要活呀。
他想要她全身心的依附于他靠他而活,可他又想过没有,被斩断了羽翼囚禁了身心的她,哪还有半点值得他去要的地方,他——就不能好好聆听一次她心底的声音,让她能够平安度过剩下的日子吗?
“朕一直都想为你好,却总是事与愿违,”皇帝看着容语蕊彷佛天降大祸的表情,心里涌现难得一见的挫败,这个女子,总是让他心潮起伏不像他自己。“颜儿,朕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活着,这样,这样——”朕才会觉得逼你回来朕的身边朕没有做错。
金口玉言,金口玉言,他却是不想因为他的一己之
私而真的让她成为后宫中那诸多应声虫的一员,在他心中——她终归是和旁人不一样的,颜儿懂他这心思吗?
还记得桃花源记里的那句——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眼下正是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呈现在皇帝等人眼前的,就是一大片绚烂的野桃花林,或粉或白或深红的桃花姿妍各异的呈现在众人眼前,真真是美不胜收。
“第九棵……桃花树下……”容语蕊看到这一大片的桃花林,眼前只觉一片漆黑,下意识攀住了旁边的一株桃树,泪如泉涌。
“姑姑!”小荷面露急色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容语蕊急声唤道。
“我……我没事……”容语蕊勉力给了小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一株一株数过去,神态专注,清丽绝俗的面容上剔透的泪珠儿不停的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往地下掉。
“……一……二……五……七……九……第九棵……”终于,她数到了第九棵……腿脚一软,她坐倒在地上,浑然不顾那泥土染脏了她一身胜雪白衣。
“爹爹……洛儿……洛儿来看您了……”容语蕊强迫自己端正跪好,恭恭敬敬的对着桃树磕了九个头,“洛儿还活着,洛儿没死,您,您,应该能走得安心了些,洛儿……洛儿一切都好。”
“爹爹……洛儿劳您养育是十五载,却是半点恩情都未报答,反让您在这偏野之地枉死……”容语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洛儿愧对您和娘亲,愧对容家列祖列宗……”
“洛儿不孝,四年后才能到得您身边,让您和娘亲团聚,洛儿不孝,让您对洛儿失望,没有护好您为洛儿安排的好姻缘……累及他人遭累,英年离世……洛儿本是要随他而去,以命偿命,却不料天意弄人,爹爹啊,您为何要拼死去救洛儿,若您不去,您应当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而非……葬身荒野不得善终……”容语蕊捶着桃树枝干,险些没哭昏过去。
“难怪……难怪……难怪那日她不逃……她原是要偿命与我那可怜的宇弟?可她既对那份姻缘并无排斥之心……我那宇弟又为
何会英年早逝?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不得当的隐情?”听到那句随他而去,慕容冷面色大变!
他们虽说为了顾及容语蕊的**,并未靠那第九棵桃树很近,可他们毕竟是习武之人,对声音都颇为敏感,这三丈之内的声音很难瞒不过他们去,因此,不论是皇帝还是慕容冷或者曲集都是将容语蕊的哭泣之音声声入耳。
皇帝的脸色颇为不耐,明明知道那慕容宇与容语蕊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明知道容语蕊还是处子之身,他却依然无法克制住满腔的杀意和愤怒,眼下听到容语蕊哭着说要随那慕容宇而去,更是让他险些破了那引以为豪的养气之术抓了容语蕊径自打道回府了。
“爹爹,您是不知,那日女儿抱着您跳崖后,被一神秘老人所救,他将女儿送进了宫中,下了哑药,让女儿三年不能开口,女儿在深宫之中可是步步如履薄冰,没有一日过过安生日子,就怕不能出宫来到您的身边,伴您一生。”容语蕊振了振心神,强忍了满腔的悲怆苦恨,“爹爹,您为何就不带了女儿去了,娘亲逼着女儿一定要活下去,已经让女儿无所适从,可您,您为何也是如此,也要用自己的生命来逼迫女儿,女儿,女儿没有您们,该如何生存下去……女儿不能没有您们啊……”容语蕊泣不成声,“失去了您们,女儿就如那无根的浮萍,没有依归没有落处,只能如那天空随处飘荡的白云,生不得福啊,爹爹,您如今怕是已经见到娘亲,您,您们就托个梦给女儿也好,让女儿能心无挂碍的随您们而去可好……”
“可恶!”皇帝怒哼一声,跨前一步就要去将那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女儿给钳出来带走,听着这声声的浮萍啊白云的,他实在无法忍耐满腔的怒火!她是白云是浮萍,那朕又是什么?!还有,他都不准她死,她哪里来的胆子要她的父母带她走?
“主子啊~”曲集壮着胆子上前拉住了皇帝,“容姑姑这些日子心情郁结一直都没有解脱,如今让她在亲爹面前大哭一场也是好事一桩啊,您且暂且忍忍,让容姑姑哭个痛快罢!”曲集抹着泪说,一副被容语蕊深深感动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