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娘娘一点时间,她会长大的。”摇晃着怀中的女子,威伯对着空无一人的闺房说,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沙哑。
后面传来细碎的足音,面上隐隐有泪痕闪烁的雪儿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刚刚吼完跑出去她就心软了,自家娘娘是个什么人难道这些年来她还没悟透吗?这才冲了回去,没想到……雪儿鼻子一酸。
“她还是个孩子,却被迫逼着拔苗助长了,”摸着怀中女子的头发,威伯絮絮叨叨的说,“她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习惯了忍耐,习惯了去争去抢去勇敢面对一切,可她不一样,我家小jie是个纯善的连蚂蚁都不敢踩伤的孩子,她自幼被我家老爷和夫人捧在手心里,不问世事,原本老爷和我都以为,她去了慕容家会更好,因为慕容小少爷听说性子虽然稍显柔弱,却是个实诚人,会好好宠着我家小jie的,我们都以为,那儿可以让小jie慢慢长大,从身到心的慢慢长大……没想到……”
“那后宫,也许适合很多女子,可是不适合她,她太笨,也太一根筋了,以后,她去了那个见不得人的去处,还要请你好好看顾了……”老人声音嘶哑的说。
雪儿面色微变,这容家人不知为何都对权势分外都不看重,娘娘排斥也就罢了,就连着家中的老仆都毫不恋哉的说那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
“这丫头人家对她好一份,她就恨不得回报十分,虽然惹出了足以捅破天的祸事来,却都是无心的,她无心去伤害你们容何一个,可就算是无心,她也一直难解心结,郁结到现在……”
“婢子……婢子以为,以为娘娘已经解开心结了,婢子,婢子已经不怪她了……”雪儿迟疑着说。
“是啊,你不怪她了,可其他人,其他人也不怪了吗?”威伯摇摇头,凝望着怀中睡着了都在下意识流泪的容语蕊,花白的眉毛重重一抽,“不,你还没有真正了解我家小jie,不是我自夸,我家的小jie,有着一颗就是整个宫廷都没有的金子般的心,那男人如果他珍惜,那么,他也会因为这颗心幸福一生,若是不珍惜……哼哼……”
雪儿冷汗直冒,那男人……那男人不会是指皇上?这老人家,还真是大胆,他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姑娘,这些日子我瞧你也是个一心为我家小jie着想的人,”威伯语气淡淡
的说,“今夜子时,你到我院子里来一趟,有些东西,我要传给你。”
“是。”雪儿郑重说。
“那些东西,是我容家屹立不倒的梁柱,到了你的手里,你要知道……”
“一切都是以为娘娘服务为第一先决条件。”雪儿说。她差点就管了姑姑手下的暗卫,虽说后来没有真的掌管,但对这些暗地里的东西,她也算有所知之。
“不错,这容家的人只会认容家的主子,这个度,你要好好把握……找了这么多年……原来是进了宫……进了宫……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可怜的大姑娘……”老人阖目,无声浑浊的泪滚落进花白的胡子里。
“这个……”雪儿估摸了下此时的时辰脸色微变,眼下已经是午膳十分了。
“大姑娘
这时候是醒不过来的,”老人耷拉着眼皮淡淡说,“膳食相信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厨房里,你端了去给贵人罢。”
“那,那不是娘娘……”雪儿急了。
“口味并无甚差别,甚至还要好上几分,”威伯凉凉地说,“更何况,你那主子也没有下旨要我家大姑娘给他做厨娘?”言下之意自然是少做一顿又不会死。
雪儿默然了,她悄悄退出了容语蕊的闺房,转身去了厨房端了一食盒上等的佳肴往陶然居而去,这时候雪儿才想到,那威伯虽说与娘娘可谓至亲不过,却依然是仆从,如今抱着娘娘坐在娘娘的闺房里,没被人发现还好……要是被人发现了……雪儿心里一急,赶紧将膳食送过去亲自交给曲集后,退出陶然居后冲回了容语蕊的绣房。行动仓促的她没有瞧见曲集看着她时那古怪的神色。
待到雪儿回去后,她家娘娘已经安卧在绣床上了,旁边有一个穿着绿衣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在一旁守着,至于威伯,却早已经不知去向。雪儿缓了口气,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她也是个关心则乱,以威伯那样的智慧,又怎会落下一个把柄让人抓呢,好笑的摇摇头,雪儿来到绣架前,将那些被容语蕊弄乱的用具一一归类,心中已经是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决计不会再让娘娘受半分委屈——不过——这深宫大苑内——不争就会被人踩——她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娘落到那般进退不能的地步了——所以——娘娘,雪儿也许会放松,但并不代表您就能偷懒了啊——雪儿笑着将无用的丝线打理好,
嘴角漾笑,如同一只得着了什么好处的小狐狸。
陶然居内。
谢君平和慕容冷告退后,曲集冷汗涔涔的将一张密折递给皇帝,头更是压得低低的,额头和地上铺就的地毯半指的距离都不到。
“这老人家倒是个有趣的。”皇帝翻阅着手中的密折,那里赫然就是威伯和雪儿的对话还有容语蕊绣房里的一些情景,“金子般的心吗?”皇帝闭目沉思了片刻,“唔……曲集,今晚你就跟着那丫头去,看看这老头要传些什么给她,若是不犯禁的,就归了颜儿门下。”
“是……”曲集从地上仰了仰脖子,身子却是纹丝不动,像只探出壳子的乌龟,颇有些可笑,“主子,要不要,要不要给那老头儿一点教训,他……他这般目无尊上……”曲集恨得牙咬咬。
“人家那也是为主出气,”皇帝不在意的摇手道,“瞧着也是个忠贞的,这容鼎天啊,错过了朕还真有些可惜了,”想了想容语蕊,皇帝眼中神色转柔,“那容鼎天虽未见人却也知必是个不凡的,连他手下的仆人都这般有趣,可这女儿,怎么教得跟个小笨蛋似的……”语气看似抱怨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这个……这个奴才倒是知道……”曲集抖着胆子说,“昨儿个奴才有听那威老说,说女儿当娇养,又不存着去做什么大事儿,这般纯真无邪的瞧着……瞧着才好……”
“是吗?”皇帝微笑,“曲集,你倒是给朕说说,朕的紫禁城,真的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对这话他还真有些耿耿于怀。
曲集吓得脸色一青,“奴才哪会有这等不敬念头,都、都是那威老不知天高地厚,您,您真应该重重的罚他、罚他!”曲集只差没就这么厥过去。
“好了,不吓你了,”皇帝看了眼旁边的食盒,“把这个带出去。”
“主子,今儿个,您,您就用了碗粳米粥……”曲集瞪大眼睛。
“朕吃不下,”皇帝冷冷的扬眉,“不行吗?”
“行、行,您说行当然行……”曲集没胆的一缩脖子,哪个不知道您是瞧着这不是那梅妃做的膳食这才借口不吃了,您,您至于做得这么明显吗?
“明日叫九弟和慕容冷不用过来了,朕另有要事。”皇帝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一抹淡淡的笑意从他唇间流泻而出,“朕也该去瞧瞧朕的梅妃娘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