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范香兰又厉声道:“方宝,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华先生无论怎样都比你强得多,刚才的誓你都听到了,别说没那样的事,就算有,那也是明智的选择,秃鹰基地的人执行任务都是为了钱,难道还会有什么情谊,如果有人受了伤成了拖累,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方宝凝视着她,淡淡的一笑道:“阿兰,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当年我离开你,那也是明智的选择,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很有愧疚,可是现在,没有了,因为你不值,我只是看在过去的份上提醒你,今后你要跟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和我无关。”
范香兰也紧盯着他的脸,冷笑着道:“当然和你无关,对于一个死人来说,什么都和他无关了,方宝,是你自己回来找死,怪不得我无情。”
方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道:“这是上天注定的,我当然不会怪你,范香兰,我们之间的缘份已尽,随你对我怎么下手,但有一件事,希望你好好地考虑,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范香兰道:“什么事?”
方宝道:“当年我从杨多金手里救你出去,并不是因为你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听了洪三桥他父亲的话,了解到那些为了保护父老乡亲,为了中国人的尊严而到缅甸与日本鬼子浴血奋战的中国远征军有家归不得的艰辛无奈,虽然这样做很对不起红色山寨那些替我戒除了毒瘾的善良老人,但现在我也没有后悔。你的祖辈父辈选择在这里,是当时唯一的选择,可是现在整个世界有了新的变化,老兵们无论回国还是在缅甸找一个地方生活,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已经被欧美国家视为世界头号毒枭,华邦军也被认为是世界最大的贩毒武装,只要欧美的特种部队和缅甸军队联手,归来城是无法守住的,士兵和百姓将会伤亡惨重,如果撤到深山,像佤邦军那样常年在山洞丛林里生活,成人不能享受生活,小孩不能接受教育,就算你还控制着毒品,赚了大笔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如果继续下去,你们范家将不是远征军老兵们的救星,而是罪人,只能留下千古骂名。”
范香兰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华家荣已经吼了起来道:“放屁,放屁,一派胡言,缅甸政府和欧美各国关系向来不好,怎么会和他们联合禁毒,真要打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再说我会全力帮范司令的,有了钱,要享受生活还不容易,范司令完全可以到美国去,电话指挥手下就行了。”
听着华家荣在那里干吼干叫,方宝却睁开了眼,道:“操你屁眼儿的,真要是欧美国家铁了心,又打着禁毒的招牌,缅甸政府敢不听话,小荣,以你的心眼儿,只怕听到了风声,就会远远的闪到一边去,和范司令划清界限,美女你多的是,没有了毒品,她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对不对。”
华家荣正要拍着胸口诅咒发誓永远对范香兰忠心耿耿,忠贞不渝,就见到一名女兵匆匆走了进来,向着范香兰敬了一个军礼道:“司令,刘家声教官、孙亚伟教官、百里夏教官求见。”
刘家声是“铁猴子”的真名,孙亚伟果然去找了他,还拉来了百里夏,方宝却暗自一叹,范香兰对自己死了心,又有华家荣唆使,他已经死到临头,孙亚伟他们来求情是救不了的,而孙亚伟暴露自己也到达了归来城,让范香兰有了防备,要悄悄施救将极其困难了。
此刻,范香兰走到了上首座椅上坐下,“哼”了一声道:“孙亚伟也回来了,好,让他们几个都进来。”
那女兵应答着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见到刘家声、孙亚伟、百里夏大步走入,他们在归来城做军事教官,另外精通缅甸各族语言风俗的骨罗和善于开锁的马广生也在,不过这两人是后来加入的,和方宝没什么交情,当然也不可能来替他求情。
……
三人进入大厅,见到方宝赤着上身戴着镣铐,没有多说,只是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离范香兰五六米远的地方,向她敬了一个军礼,由铁猴子刘家声道:“范司令,方宝这次到归来城对你是没有恶意的,请你放过他。”
孙亚伟立刻指着华家荣道:“是这个畜牲杀了老狼,方宝来替他报仇,不会危害归来城的安全。范司令,你能不能看在你们过去的交情放了他。”
百里夏是缅甸人,但和方宝并肩作战过,后来又跟着秃鹰帮方宝助范香兰夺回了归来城,和他也有交情,不过话不多,只是道:“请司令放了方宝。”
范香兰冷沉着脸道:“私入归来城,就是死罪,孙亚伟,你是和方宝一起潜进来的吧,念在你这些年为军队训练了不少优秀士兵的份上,我饶过你,别的不用说了,你们走吧,至于和华先生的恩怨,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别在归来城生事。”
瞧着孙亚伟三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华家荣对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昂首傲立,冷笑着道:“范司令说得不错,我们的恩怨在外面解决,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别说你们三个,就是整个秃鹰基地的人来了我也可以让你们灰飞烟灭。”
方宝知道,华家荣这话绝没有虚张声势,以他今时今日的势力,便是秃鹰基地全盛之时要派人踏平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孙亚伟他们不知道老狼的事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而且还要替自己求情,无疑已经让这杂种暗起杀机,这三位战友兼兄弟的前途将变得危险,顿时回过头去,向着孙亚伟做了一个停止求情立刻离开的眼神,走到了范香兰的面前道:“范香兰,要动手就来吧,我方宝绝不会皱一皱眉头,不过胡家兄妹只是为了报柳昭的恩,并且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才会帮我进来的,我当年也算救过你,救过整个华邦军,如果你还有一丝的良心,就放过他们。”
范香兰盯着他,厉声道:“方宝,你以为自己像个英雄,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无情无义又花心的男人,到现在都不知悔改,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救得了别人,胡家兄妹背叛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
正说着,刚才那女兵又走了进来,向范香兰敬礼禀告道:“田师长和一群军官求见。”
听了这话,孙亚伟三人都面露喜色,这女兵口中的田师长就是田家杰,可说是当年方宝一手提拔的,现在是华邦民主独立军第一师的师长,和当年王猛子的地位相当,向来为范香兰倚重,在归来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由他出面替方宝求情,面子无疑比自己等人要大得多。
范香兰做了一个手势,那女兵便出去了,很快就见到一群穿着军官制服的军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身材健壮五官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正是田家杰,当年骷髅军被洪三桥叛乱冲散时他只是一个团长,是方宝到象谷组织成立华邦民主独立军的时候相中了他,让他负责领兵,到现在肩上的军衔已经是中将,而华邦军最精锐的部队也在他手中。
这时,方宝还看到了一个人,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但又显着强悍之气,那是尼达罗,当初他陪范香兰到佤邦求援兵被拒,还被洪三桥安排的人追杀,结果他说服了这尼达罗带了一队佤邦士兵跟着他们,并且在被王猛子排挤到归来城附近发展根据地时也仅带着这队人,可说是华邦民主独立军最原始班底。他走的时候尼达罗是少校营长,现在的军衔已经是上校了,估计已经是一团之首。
除了田家杰和尼达罗之外,方宝再看别的军官,他们有七人,每一个自己都认识,全是跟着他最初在象谷成立华邦民主独立军的兄弟,肩上军衔最低的也是少校。
此刻,田家杰带着众军官走到了范香兰面前,向她敬了军礼,然后道:“司令,方副司令能力出众,带兵有方,他能够回到归来城是士兵和百姓们的福气,请你放过方副司令,和他重新携手,带领归来城的军民同创未来。”
范香兰立刻道:“住嘴,从他离开归来城起就不是副司令了,我已经决定要枪毙他,田师长,你们不必多言了,都退下去。”
田家杰不但没有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望着范香兰用很诚恳的语气道:“司令,我已经接到了消息,卢玛将军又要进攻归来城了,这一次听说他调集了六个师,而且还有两个空军中队,美国方面将全程提供卫星情报,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凶猛,我们如果有方副司令相助,或许会解脱危局。”
范香兰冷笑着道:“我已经打败卢玛派来的军队三次了,难道还会怕他吗,那时候你的方副司令也不在啊。军队有没有这个人都是一样。”
田家杰似乎看不到范香兰的脸色,继续道:“华邦民主独立军是方副司令一手建立起来的,他虽然和司令在感情上有了分歧,但我愿意以自己的人头担保,他对司令你和归来城的兄弟姐妹没有恶意,只要和司令你重新携手,一定可以带领大家渡过这次危难。”
听着他这话,尼达罗等军官也都纷纷附和,愿意用性命担保方宝这一次来对范香兰和整个归来城无恶意,也希望方宝能够重新回到军中指挥。
此刻,方宝的心中涌起了阵阵的热流,在他离开之时,除了公务外,和田家杰等人没有多少额外的交流,私交也不深,想不到八年过去,他们竟然愿意用性命担保自己,这一份情,实在是意外的收获。
然而范香兰似乎已经铁了心要杀方宝,声音尖厉起来,道:“你们几个都是我手下最重要的军官,能到今天这个位子,是我一手提拔的,不是这个离开了归来城的叛徒,好,看在你们求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他留一个全尸,把枪毙改为溺毙,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如果再啰唆,那你们就陪着他一起死。给我全部退下去。”
虽然大家都想救方宝,可是还没有到同生共死的地步,而且这样陪着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看得出范香兰心意已决,于是都没有开口了,人人脸带黯然,而孙亚伟飞快的向方宝递过了一个眼色,示意自己一定还会想办法救他。
可是范香兰竟然已经料到了孙亚伟等人不会甘心,一声令下,一队握着手枪的女兵便跑到了大厅上来,然后把孙亚伟、刘家声、百里夏全部押了下去,自然是关进牢中。
这时,在范香兰的吩咐下,又有四名女兵过来,把方宝押出了大厅,推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向着城的东南方向而去。方宝心里一片的黯然,因为他知道什么叫溺毙,华邦军的死刑除了枪毙外经常使用另外两种死法,一种是火毙,将被施刑者淋上汽油活活烧死,用于那种罪大恶极之人,而还有一种就是溺毙,用竹笼装上投入水中,一天一夜之后才从水中捞出,用于那些有取死之罪,但曾经立过功劳的人,执行的地点就是在东南方向的平安大水库。
……
一路疾驰,二十分钟之后,就到了那大水库,水库的边上停着一艘可以用于打渔的木船,执行溺毙之刑也由这艘船。
船上有现成的竹笼,方宝被抬了进去,里面还放上了一块足有三四十公斤重的石头,能够让竹笼迅速的沉到水底,一天后捞上来,也不至于污染水源。
方宝没有反抗,双手双脚被沉重的镣铐所制,无论是“掌刀指剑”还是“真传洪拳”都无法使出,更何况除了四名身体健壮不亚于男人并经过了严格训练的女兵,渔船上还有五六人,就算是反抗也是徒劳无功的。此刻,他真的觉得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在来归来城之前,他想过如果被范香兰抓住的后果,估计会被痛骂一顿,最多也不过被打几下出一出当年绝然而别的怨气,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杀自己,他这些年历经危险,没有死于敌人的刀枪之下,却眼看将被溺死于一竹笼之中,心中有说不出的无奈与遗憾,无奈的是此时无法摆脱困境,遗憾的却是他大志未酬,龙盟正被七国黑帮围攻,处于极度的险地之中,他要是一死,虽然还有凌展欧阳光等人撑着,但没有了主心骨,面临着外力的强击,无疑将分崩离析,就此解散,或许只有师父亲自出山收拾残局。
此刻,一辆越野开到了水库边,范香兰和华家荣走了下来,看到方宝被装进竹笼等待着被投入水中的情景,华家荣脸上是微微带笑,说不出的开心,而范香兰却走上了船,到了竹笼前,蹲下了身子,凝视了方宝好一阵,才道:“你后悔当年离开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