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香兰的脸上显出了痛苦之色,道:“玉罕,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为了怨恨,可以去不顾一切,那会多么可怕,当知道方宝有别的女人的时候,我曾经想派人去杀了她们,那样的想法是可怕的,最终我还是得不到方宝,他会恨我,会认定我是一个蛇蝎女人,是一个和罂粟花没区别的女人,我同样什么都没有,同样会煎熬一辈子,玉罕,放下吧,和我一起放下怨恨,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归来城将不复存在,军队将不复存在,所有的钱将分给大家,我会一无所有,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只是想让你帮一帮你过去的亲人朋友,也希望你放下后能够过得比现在好。”
玉罕沉默了,看着她好一阵才道:“你要我怎么做?”
范香兰道:“我要你去说服卢玛回到仰光后促成政府答应华邦军放下武器的条件,第一,不许再追究华邦军过去做的事。第二,华邦军的居民去留自由,还愿意居住在缅甸的,给予他们正式的国民户籍,任何城市都可以选择。第三,由他负责和联合国禁毒署联系,要求像坤沙和彭家声一样取消对我和我的手下全部的国际通缉。在做好这事之前,你会留在归来城,事成之后再放你回去。”
玉罕缓缓点了点头道:“好,但我也要提一个条件。”
范香兰道:“你说。”
玉罕的目光瞧向了她身后的方宝道:“我要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要是在过去,玉罕提出这样的要求范香兰必然是会恼怒不允的,可是这次,她没有回答,却径直走出了石室,然后把铁门关上了。
……
玉罕面对着方宝,默默的伫立良久,才凝视着他道:“阿宝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过去方宝一直觉得范香兰小心眼儿误会了他和玉罕,但数度见到玉罕瞧着自己的那种只有成熟的有经历的男人才能够体会的眼神,而在这种时候她竟提出和自己单独相对,就是傻子当然也猜得到为什么了,而在如今,他也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直觉真是很灵。
知道玉罕还不了解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他点头道:“还好,玉罕,我抓你回来,别怪我。”
玉罕忽然凄然一笑道:“阿宝哥,你心里一直有她,哪怕是和她吵了嘴分了手心里也有她,对不对,她那么漂亮,又是司令,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而我,不过是一只在你身边经过不打眼的小麻雀。”
方宝道:“不,玉罕,你也长得很漂亮,并不是小麻雀,可是我对你从来没有想过那……那方面的事。”
玉罕的神情更黯淡了,道:“我知道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的,否则也不会带我从归来城出去后,就留下我一个人在外面不管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只有恨,让她一无所有,有一天跪在我面前向我求饶是我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我学会了交际,学会了风骚,去接近卢玛,然后迷得他和老婆离婚娶了我,后来就让他派兵攻打归来城。但是,前几天听说归来城在被不停的轰炸,所有的建筑都被毁得差不多了,还不知道里面的居民有没有伤亡,我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厉害,亲手毁了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伤害了那些疼过我的长辈,那些和我一起玩耍的朋友,我想让范香兰痛苦,可是渐渐的才知道,我和她的根是同一个地方长的,砍掉了这条根,她会流血,而我也会流泪。”
想到在卧室外听到玉罕对卢玛说的话,方宝知道她并没有撒谎,心里也说不出的一阵难受,道:“玉罕,城虽然毁了,可是里面的居民全部进入了防空洞,并没有什么死伤,你还有改错的机会。”
玉罕摇了摇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忽然潸潸的垂下泪来,道:“华邦军的士兵全是归来城的居民,前几次进攻,他们死了不少,就连我的……我的堂兄也战死了,我错了,真的错了,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男人,毁了自己的家乡,也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今后我只有在佛祖座前日夜替他们添香颂经才能够赎的我罪过。”
听着玉罕竟有出家之意,方宝赶紧道:“玉罕,只要你把阿兰提的条件促成了,就是做了大善事,相信你堂兄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原谅你的。”
听着方宝这话有关心自己的意味,玉罕秀美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笑,道:“我们掸族人从小就信奉佛祖,长伴佛祖左右是自己的福缘,不过你放心,归来城的事我会尽力办好的,范香兰既然连她爷爷爸爸传下来的基业都肯放弃,我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这些年我接触军政府的人很多,听他们说,欧美各国政府对范香兰专把金三角的毒品卖到西方非常不满,一直在逼缅甸政府对华邦军进行彻底的清剿,由于过去西方国家对缅甸军政府驱逐并屠杀少数民族的行为不满,进行了多次的制裁,军政府和这些国家的关系不好,所以也没有听他们的,但是,这几年缅甸政府和西方各国的关系已经有了缓和,迟早会对华邦军和归来城下手,如果有欧美国家的情报系统和特种部队配合,华邦军抵抗不了多久,会比现在的伤亡要惨重的多。”
方宝点头道:“阿兰比我们想像的理智,玉罕,你有没有发现,和过去相比,她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玉罕“嗯”了一声道:“要是在过去,她是死都不会认错的。”
说到这里,她朝着方宝走进了一步,深深地注视着他道:“阿宝哥,范香兰有一件事没有感觉错,那就是我喜欢你,在后院服侍你的时候,虽然天天见面,可是回到床上躺着还是会想你,希望天赶快亮,能够早点儿见到你。”
这样的感觉,方宝曾经有过,那就是对崔牡丹的单相思,这或许是每一个少男少女都会经历的过程,他能够理解,可是不能继续,当下道:“玉罕,那是因为归来城的男孩子太少了,我没有你想像中那样好的。”
玉罕的眼神迷离,似乎回到了八年前,道:“或许吧,可我就是想你,阿宝哥,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没资格跟着你,可是你能不能亲亲我,这也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方宝当然不会拒绝她这样的要求,走了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一吻,他并没有去抱玉罕,因为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绝没有可能,而搂抱是很容易让人失控的。
……
玉罕的确没有要求更多,在方宝的一吻之后,对着他少女般的甜甜一笑,神态便渐渐的恢复了少妇的成熟,走到了铁门边,打开了门,见到范香兰在外面负手而立,大声道:“带我去见卢玛。”
范香兰点了点头,挥手让一名女兵将玉罕带走了,跟着回到了石室中,望着方宝道:“阿宝哥,我已经派了人到美国和华威帮的骨干见面谈运送毒品的事,现在接替华家荣位置的是一个叫董煌的家伙,由于华家荣死之前已经打电话给他说与我这边达成了协议,他还没有想到华家荣的死和我有关,以为在边境时发生了什么意外,说好只要我的货到了泰国,他们会派船接到美国去,这次我给他们的货是他们前几年在华家荣带领下开始做毒品分销生意的总量,姓董的也很紧张,会派最得力的手下到泰国去接货,而到时候我的人也会在董煌的身边等待消息,只要在泰国和美国同时动手,华威帮必散无疑,到时候你想办法接收他们的一部分手下与地盘就行了。”
对于华威帮的情况,方宝早就了解,知道董煌过去是华家荣手下负责纽约生意的堂主,从意大利黑手党或者麦德林集团那里拿毒品分销也是他在负责,立刻道:“好,你马上给董煌发消息过去,毒品正发往泰国,三天后就能够到达,然后安排你的人和我的人联系,到时候把董煌在什么地方告诉他,他自然会派人去干掉董煌的。”
范香兰对这事当然已经思考好了,点头道:“我派到美国和董煌见面的人叫做楼青云,他也是我这里负责欧美生意的联系人,带着一百多名兄弟在欧美已经呆了六年了,你把你的人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给他说,让他马上取得联系,至于泰国那边,我约他们在曼谷的BANGKOK港口交货,那里是秃鹰的地盘,他也有不少能干手下,用不着你再派人过来。”
方宝答应着,立刻把欧阳光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范香兰记好后,便拿了一部卫星电话在手中向室外走去,方宝知道她准备联系那楼青云,而地下通道对卫星接发的信号都不好,便跟着她走了出去。
顺着通道向上,没多久,便到了外面空地,卢玛在华邦军手中,缅甸军自然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进攻,此刻归来城四周一片寂静,只偶然从森林里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
范香兰给在美国的楼青云打了电话后,方宝接了过来,把这事告诉了欧阳光,让他等待着楼青云那边的消息。
……
当结束了和欧阳光的通话,范香兰道:“阿宝哥,你累不累,在地上室闷了好久,我想在外面走走。”
这次的行动来去乘坐的是直升机,体力并没有怎么消耗,方宝也想跟范香兰多一些相处的机会,立刻答应道:“不累,往哪边走,我陪你。”
范香兰笑了笑,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道:“我想回范园看看。”
见到范香兰伸手,方宝赶紧去牵住了,心里却好生的感慨,在他认识的女人中,范香兰的性格无疑是最多变的,好的时候真的是温柔如水,甚至还会帮他洗脚,是一等一的好女人好妻子,可是狠起来的时候,就连他也会感到胆寒,真希望这一次她的温柔可以持久一点儿,不,最好是永远能够保持下去。
默默的向归来城的方向走了一阵,方宝道:“阿兰,你想不想知道玉罕给我说了些什么?”
范香兰摇了摇头道:“不想,因为我能够猜到,你还记不记得我对她说的话,看到了她这些年做的事,就像是看到了自己,阿宝哥,实话告诉你,在知道你和那个崔牡丹在一起,还跟她一起住在学校的时候,我真的好想杀了她,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妒火,派出了人去皇妃村要她的命,人都到了四川,我的气才消了些,收回了命令。”
虽然崔牡丹活得好好的,但听到这话,方宝的一颗心还是“忽忽”的乱跳,要是范香兰真杀了崔牡丹,而且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他不知会有多痛苦,也不知该怎么来报这个仇。
这时,范香兰握住方宝的手紧了些,道:“阿宝哥,你不要担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我渐渐长大,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爱或许就像是一把沙子,你捏得越紧,它反而会消失越快,就像是玉罕,她说恨我是因为我骄傲的高高在上,其实不完全是,她那么恨我,是因为我曾经是你的女人,而当初我没有给她和你亲热发展的机会,否则她绝不会为了打击我不顾归来城里和她认识的那些乡亲父老,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变化,还有她的恨对整个归来城造成的伤害,我开始幸庆了,幸庆自己没有走得那么远,那么偏激,还有挽回的余地,否则,我伤害的不仅仅是我和你,还有强强,他夹在我们的相互仇怨之间,看着自己的父母越离越远,甚至恨不得杀死对方,一定会非常痛苦。”
方宝听出范香兰是在真心的反思,可这是一个很情绪化女人,现在这么觉得,说不定忽然一个事件又让她改变了想法,而强强应该是她最在乎最能够让她的这种平和保持长久的关键所在了,赶紧道:“是啊,强强是个好孩子,他是上天给我们的最好礼物,我们都应该好好的珍惜,让他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
范香兰听他提起儿子,脸上荡漾出了母爱的光辉,轻轻“嗯”了一声道:“强强一出生我就把他交给了郑军医,由于事务太忙,去看他的时间很少,这次我肯放下,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我不想强强被我连累,会有什么危险,也不想他长大之后接替我的位置天天与子弹和毒品打交道,那会过得很辛苦很不开心。”
方宝点了点头道:“是啊,凝雪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取名叫做方易,就是不想孩子走我们的老路,宁愿他们平凡一点儿,长命百岁,开枝散叶就行了。”
听着方宝提到别的女人,范香兰的眼神仍然有些闪烁,虽然很快克制着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要我和你那些女人见面可以,要我和她们生活在一起我也认了,可是如果那些女人要给我脸色看,又或者背地里编排我,那我也不会客气,为了强强,我可以忍,但是要有一个限度。”
这话又让方宝的心加速跳动起来,他深深的知道,范香兰说得不错,她如今只是在忍,在努力的改变自己,但是那种狠辣的个性,还有多年女枭首的经历是不可能让她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如果受了气,搞不好真的要翻脸掏枪酿成血案。而在他的女人之中,崔牡丹和杜雨灵是不会争什么的,吴莎妮虽然有个性,但克制能力向来还不错,他最担心的就是江凝雪,那可是一个大小姐,脾气与范香兰有大同小异之处,朝夕相处,擦枪走火的情况难免会发生,那么事情就大了。这实在是旧烦刚平新烦又生,男人要想把一群女人聚在一个屋檐下还真不容易,这时候他才特别佩服师父张浩天了,他娶了九个老婆,可是照样摆得四平八稳,九位王妃和睦相处亲如姐妹,下次碰到他,非得好好学学这门事关自己终身幸福的盖世神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