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长乐宫。
镌刻繁复雕花的窗棂前,长身而立面如玉冠的男子对着手中的银箔面具凝视许久,唇畔荡漾愉悦的弧度。
内侍老公公一脸诧异,立于身侧的小公公更诧异,压着嗓尖道:“甘公公,好几日了,咱们皇帝到底在偷偷高兴什么?”
“咱家也正纳闷呢,这皇帝是咱家自小看到大,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大幅度的表情。”
我瞪大眼仔细瞅了瞅,幅度大么?不过是眼神温柔,嘴角扬起的暧昧恰到好处。这样看来,北燕皇帝平日是个面瘫。
直到宫外传来天女觐见的通报声,北燕皇帝终于将痴缠的视线自银箔面具上移开。
木槿儿态度端庄缓步而来,跪地垂首道:“木槿儿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北燕皇帝不动声色收了眉眼间的欣喜,手中的面具被一把花梨扇代替,颇具慵懒地敲着食指,面无表情地道了句天女免礼。
木槿儿起身后,略微垂目,始终没瞅龙榻上的皇帝一眼。
“天女靠近朕来。”磁性而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内殿中。
木槿儿莲步缓移,选了个比较合宜的距离停了下来,眉眼对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看着很是认真。
“抬起头来。”低沉的嗓音透着淡淡慵懒。
木槿儿终于将别人欠她银子不还的一张闷脸,展示给北燕皇帝看。
同时,木槿儿静如死水的眼眸似乎浮起一抹惊艳,转瞬即逝。面前的皇帝长得很不像皇帝。难道北燕国的皇帝是选美选出来的? 一国之君怎么可以长得如此英俊撩人,这样真的好么?当然这是身为看客的我,内心的由衷之词。
北燕皇帝带着颠倒众生的脸蛋,以及君王特有的傲然气质施施然走来,停伫在木槿儿面前,视线辗转片刻,“天女似乎不高兴。”
木槿儿屈身行礼,嗓音清淡,“木槿儿天性如此,高不高兴都如此,望皇上恕罪。”
北燕皇帝眉心微不可察皱了下,一双深眸略带质疑,“天性如此?”
“是。”
思虑一会,卖相好的北燕皇帝拿出大国手笔的气度,赏了木槿儿一些奇珍异宝,并赐住无忧宫。
木槿儿初到无忧宫时,宫门口的木槿花开得正浓,而如今,只剩稀松的几朵花摇曳于枝头,孤零而残破。
木槿儿把当初宫殿上所言天性如此表现得很是到位。近两月来,脸上除了淡漠,再没第二种表情。
可本是面瘫的燕国皇帝,面部表情却有了进一步改观,以前只是面瘫,现在却是面瘫得很纠结。
纠结之根本不过是因这个从梁国而来,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天女。此天女简直是个冰雕女,对任何人任何事提不起一丝兴趣。以前总觉得自己面瘫到一定境界,不曾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日,黄昏微雨。燕国皇帝命人提着一只翠绿鹦哥赶来无忧宫殿。
“笑一个,笑一个,槿儿笑一个。”鹦哥脆生生地叫唤着。
木槿儿眼皮略微抬了抬,又垂下去,手执细箸慢慢地夹着盘中菜肴。
“笑一个,笑一个。”鹦哥不停地叫唤,或许觉得这位美人太不给它面子,嗓子叫唤的沙哑了便闭了嘴,将脑袋缩进脖子里睡觉。
燕国皇帝摆手遣了下人,夹了一箸青笋置于碟中,漫不经心道:“天女来燕国已有段时日,起初以为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才会令天女闷闷不乐,可时日渐长仍不见天女有所好转,如此看来定是北燕招待不周怠慢了天女。朕决意将天女册封为朕的槿妃,天女意下如何?”
木槿儿恭谨起身回礼,“谢皇上。”
北燕皇帝继续漫不经心道:“今日,朕便留宿无忧宫了。”
木槿儿身子微微怔了下,嗓音飘渺,“是。”
“槿妃,你想不想朕留宿在这儿。”皇帝说着,视线却停驻在翠色佳肴上。
良久,空气中没一丝声音。
“不回答,便是愿意了。”皇帝半眯了深眸,起身道:“替朕沐浴更衣。”
简单六个字,令木槿儿身形一窒。
浮满花瓣的温池里,北燕皇帝将健硕的胸膛露得恰到好处,多一份低俗,少一分降低性感指数。我……咳……我在想假如我把眼睛闭上,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咳……
手臂轻抬,浮动一池花瓣,北燕皇帝慵懒着嗓音道:“槿妃,你可喜欢朕?”
原谅我没忍住……
池边垂目而站的木槿儿又是一愣,今个皇帝没吃药,好像与以前的感觉有些不同,她只好缄默不语,继续扮僵尸。
没吃药的皇帝又开口了,“既然不回答,朕就当喜欢了。”
原来这是个自恋帝。
自恋帝动了动嘴角,“槿妃愿不愿意为朕诞下个小皇子。”
氤氲缭绕的温池中,只听得池水微微波荡的声响,木槿儿一如既往,将僵尸进行到底。
自恋帝将池水又拨弄两下,继续自恋,“不回答,朕就当你愿意了。”
木槿儿自顾自盯着池边的画屏发呆。
“槿妃,想不想陪朕一起沐浴。”
木槿儿微微蹙眉,不语。
“不回答,就是想了……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