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汐再回不去茅山。便携着阡羽外带一只宠物回了云府。
云府上下自是欣喜。尤其云府二老。两位老人家思忖着云家独苗做了修行道士。硕大家业无人继承不说这云家是要断后了。不曾想十年后本是入了道上的儿子竟领回个漂亮姑娘來。且免费搭一只白白胖胖的……当然不是儿子。是狐狸。
阡羽入住云府。定是受到云府上下热情款待。尤其腓腓。上至老妇人下至女眷丫鬟甚至连守门小卒皆争先豢养。腓腓每日被喂得圆鼓鼓的。唯一让它觉得不舒坦的便是不能开口讲话。
一只狐狸若要讲话。那就是狐狸精了。是要被众人打死的。腓腓谨记城主教导。每日憋得很辛苦。
夜寂寂。月亦朦胧。阡羽方要入塌安歇时。门外晃过一道影子。见來人身姿挺拔。玉冠盘头便知是谁。
她坐在屋内等对方敲门。可等了好一会亦沒动静。门外那道影子只定定站着。不动亦不开口说话。
终于。她拉开房门。恰好见对方做出抬手敲门的姿势。
“云长汐。你是來做门神的么。”
云长汐怔了怔。收了手臂微微一笑。“你还沒睡。”
阡羽转身进屋。“睡着了能给你开门么。”不见对方回应。她转眸却见云长汐仍站在门口。
“你干嘛不进來。”
云长汐却道:“已是深夜。我进去怕是……有些不妥。”
阡羽已坐到竹椅上。随手捻了一粒葡萄塞到嘴里。“随便哦。反正这是你家。”
云长汐略沉思。“那我明日再來。”便转身离去。
“云长汐。”阡羽起身喊道。
“哦。”
“哦什么。我说來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如此拘谨。再说晚上來看我有什么不妥的。别忘了你的身子早在十年前便被我看光了。”
云长汐怔忪。抬头望月亮。
阡羽见对方玩深沉。一个闪身闪到他面前。
云长汐忙拉了她袖口走近屋内。随手将门带好。
阡羽仰首笑道:“怎么这么心急啊。我只随口说说你就进來了。”
云长汐面色微微发红。“我是担心府内之人见你会法术心生怀疑引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阡羽凑近他耳边。“你说如果你家人知道我是妖会怎样。”
“竟胡说。你不是妖。”
阡羽站直了身子。暗送了个秋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妖。”
“你身上沒有妖气。”
“可你也见了。我饮了符水后差点现原形。”
对方望着她。片刻才道:“好吧。你是什么妖。”
“你猜。”
云长汐叹口气。“小羽毛。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小羽毛。”
“当年你离开时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只留下一根羽毛。我便在心里喊你小羽毛。”
阡羽抱住他的胳膊。“ 原來你想我想了那么久了。”
云长汐眉眼含笑。抬手抚上阡羽的脸颊。 “我今日來是同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阡羽不肯撒手。
“我们何时成亲。”
阡羽抬起脑袋。“今日你就是为了问这句话才徘徊在门口的。”
“嗯。是爹娘问及此事。我來……”
“ 你不想同我成亲。”阡羽凝眉问。
“怎么会呢。”
“既然想同我成亲。你在门口站了那么久是何意。难不成还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同我成亲。”
云长汐牵了对方的手坐到梨花塌上。“我是觉得今日太晚。深夜到此恐不便又怕轻薄了你。”
阡羽暗笑。“原來是因为这个。这是你家。再说你深夜來看看未过门的妻子怎会是轻薄了我呢。”
云长汐面带温柔。轻声道:“越是喜欢你。 越怕轻薄了你。”
阡羽被这话说的无所适从。随手拿了一盏茶灌下去。“看不出來嘛。云长汐。”
云长汐起身为对方填满茶盏。将话題绕回去。“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阡羽将茶水饮掉。把玩着手中墨玉茶盏。“三月后的中元节如何。”
一汐有些无奈。摇摇头道:“为何挑个鬼节同我成亲。”
“因为我想你真心娶我。”
云长汐取了她手中茶盏。放掉。“我本就是真心的。”
阡羽摇摇头。
“为何不信。”
阡羽望望半开的窗棂外玄月高挂。蓦了片刻方回眸。“不如我们先洞房吧。如果你肯同我洞房我便相信你是真心的。”
云长汐身子一僵。耳根发红。“你……又在胡扯了。”
阡羽坏笑着凑近对方。“怎么。不敢啊。”
“不是。”
“那就是不会。”阡羽不依不饶。
云长汐长叹一口气。“你怎么同十年前一模一样。”
“怎么。一样流氓啊。”阡羽再缠上对方的胳膊。“其实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的……”
“小羽毛……”
阡羽捂嘴偷笑。“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干嘛搞得这样严肃嘛。笑一个。”她将对方的唇角往上拽了拽。“呀。摆这样高难度的表情还是这样帅……”
修长手指将她顽皮的手指包裹。“到底是谁不正经。”
阡羽立刻换了副认真严肃的嘴脸。“咳。这样吧。你要么答应三月后的中元节同我成婚。要么答应先洞房再拜堂……喂。云长汐你要干嘛去。”
顿在门口的云长汐有些呆萌。回眸。“饿了。去吃饭。”
那道挺拔清隽的背影已走远。阡羽仍喊着:“这么说你答应中元节成婚了。唉。那天却非吉日。要不你回來吧。洞房的事儿咱们慢慢琢磨……”
背影僵了僵。快步闪开。
待对方背影沒入夜色。站在窗棂下的阡羽望着空中星月。幽幽道:“中元节不是我的选择。是你的。一汐。”
阡羽于云府住了两月有余。府内已操办起新人婚事。处处洋溢了红灯彩绸。连窗门上皆贴了剪得精致的大红喜字。
阡羽本是來向云家二老请安。不曾想却在门外听到厅内二老如此对话。
“从來未见羽姑娘拿了针线也不见她下厨做些佳肴。这位姑娘却是同一般的姑娘有些不同。”是老夫人的声音。
“羽姑娘再如何毕竟是我们云长汐看上的。你们这些妇人总是在意一些琐碎东西。我们家又不缺伺候的下人。一切随他们吧。我只等着抱孙子就成。”
“我只是觉得姑娘会些针线会煮些饭菜更贤惠些。”
“会生孙子更显贤惠……”
这日。阡羽将厨房内的工作人员全体请了出去。她望望满框的蔬菜粮食。哀声叹息。
“怎么拉。你将厨子全数轰走难不成是打算自己做饭不成。”
阡羽再叹气。转身靠近莫名冒出來的云长汐。“我也不想的。我从來沒煮过东西。”
“那你这是……”
“是我听到你爹娘说我不会做饭不贤惠。我想怎么偶尔也要贤惠一下。”
云长汐笑笑。走向灶台。“这个好办。我來煮饭。待我煮好了你便端上饭桌说是你做的就成。”
阡羽见对方已拿起一根黄瓜。“这样不好吧……不过你会煮饭么。”
云长汐一面切黄瓜一面摇头。“不会。可以学啊。黄瓜炒蛋如何。”
待正午十分。一桌佳肴被阡羽端上饭桌后。果真得到二老夸赞。
云长汐不动声色吃着米饭。旁坐的阡羽笑得别有深意。
可这等作假之事很快被云母发现。正是阡羽站在灶台边颇悠闲得敲着筷子催促忙碌的云长汐快点再快点时。云母提着一株老人参进來。
三人于厨房内有些尴尬。
还是云长汐打破僵局。他给娘亲请个安后。笑道:“娘不要责怪小羽。是我不让她下厨的。”她拉了阡羽的手。“因为煮饭。手就不漂亮了。”
阡羽尴尬笑笑。云母亦尴尬笑笑。
日子渐渐流逝。转眼便是中元节。
云府丫鬟将喜袍送入阡羽寝房。阡羽梳洗一番着了绣了大朵合欢的红服坐于铜镜前细细打量。铜镜中新娘淡淡笑着。
小丫鬟放了篦梳道:“羽姑娘真漂亮。从來沒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像是天仙一样。”
另一个小丫鬟插嘴说:“姑娘同云公子真是天生一对呢。待吉时一到。姑娘会由花轿抬去城外合欢林绕一圈再回府拜堂成亲。哦。这是云川城的风俗。因城外那片合欢林有百年好合之意。城内新人拜堂前都会到那片林子绕一圈的。羽姑娘应听说过吧。”
“合欢林。”阡羽轻轻道。
待两个甜嘴丫鬟及一众伺候下人出了门去。阡羽望着铜镜中愈发沉重的脸。却怎样都笑不出來。
腓腓手拿着糕饼自门外跑进來。“城主城主今个是你大婚的日子。你怎么不开心呢。”
阡羽摇摇头。沒说什么。
腓腓跳到铜镜旁。“你是不是还想着一汐呢。哎。毕竟一汐已经不在了。你把云长汐当作一汐也是一样的。哎。你们大人好复杂。我才不要谈恋爱。对了我很忙的。先走了。你自个忧愁一会吧。”
腓腓撞开门扉立刻抱了爪子呆滞住。“云长汐。”
阡羽侧身过來。见着了喜服的云长汐怔怔站在门口。他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云长汐。”她站起來道。
云长汐步子有些发沉。停到她面前。摊开手掌。“这是我为你做的琉璃发簪。本是來送给你。不曾想听到……”他将发簪握了握。“你说一汐是谁。”
“他……他……”阡羽有些不知所措。
“我早就怀疑过。却又觉得你心里有我。原來不过自己骗自己罢了。从始至终你将我当成他的影子。对么。”
阡羽摇摇头。却不知该解释些什么。
云长汐继续道:“我在门外站了许久。见铜镜中的你却是很不开心。若你不开心还嫁我做什么。”他解了喜袍。转身离开。“既然如此。今日婚嫁又有何意。”
“云长汐。”阡羽追了上去。几步却又止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喊道:“我以前爱上过一个人。他叫一汐。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云长汐背影僵漠。继而抬步向前。
“云长汐。今日子时我在合欢林等你。你若还想娶我便來找我。你若不來我便离去。永远再不來见你。”
握着琉璃簪的手紧了紧。不曾回头。快步离去。
这日。云府内乱作一团。众人不知发生何事。一大早新郎脱了喜服一脸沉痛且将自己关在屋内任谁敲门都不出。而新娘亦是蓦然间消失。
惟有老夫人郁闷道:“就说这个日子不吉利吧。偏偏选了鬼节成亲。这两个孩子是双双中了邪吧。”
中元节的夜晚终是來临。这夜天空不见星月。整个云川城仿似笼了一层灰雾。城内百姓捧了纸钱纸元宝于街道两侧焚烧。以祭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