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坚持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血液的主人非画中女子。
步生花收了桃花扇,有些错愕,“猜错了。”
“废话。”我说。
千里迢迢赶来裂锦山庄却是空欢喜一场。原本想着好不容能名正言顺地做件好事,发发善心将惨不忍睹的第一夫人弄死再收进画来。这要一个一脸整洁一颗青春痘也没有且气质十分妖娆的大美人,这要我如何下得了手。
我叹息着,忧郁着,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忧郁便觉腹中空空。我提议先找个像样点的酒馆酒足饭饱一顿再从长计议。
半刻钟后,我将硬邦邦的肥狐狸往饭桌上一拍,招来小二点了一些荤素搭配的菜并吩咐他去买几粒核桃送过来。
我大快朵颐之时,瞥见靠窗位置几位衣冠楚楚的男子,结账后集体正了正衣冠谈笑着走下楼去。
“今个是藏欢楼虞欢姑娘收客的日子,我仔细打扮了一番,望能被虞欢姑娘相中,春宵一度。”
“估计你没戏,我听说,虞欢姑娘最近喜欢狂野类型的男人,你看我将胸肌练得怎么样,腰身壮不壮,虞欢姑娘见了,必定春心荡漾。”
“虞欢姑娘乃引江城第一美人,岂会被你们这些穷酸相吸引了去。想我好歹也是当今圣上的岳丈的干儿子的表姐的堂弟,我这金光闪闪的身份岂是你们可比的,虞欢姑娘定会选我做房客。”
我望着远去的风流背影,对着两位仙人挤眉弄眼,“有热闹凑,引江城第一美人。我们去围观可好?”
步生花不置可否,手指不停戳着桌上躺得坚挺的肥肥。凫苍却道:“正事没办,看什么美人,天下女人长得不都一个样么。”
我被这话给震惊住了,凫苍仙人的眼神确定没问题?难不成她觉得我同她母亲长得一样么?当然这话若这么直截了当问出来,那可定找揍。
我委婉地问了句颇具技术含量的话,“凫苍大人,请问你觉得我与你的母亲大人谁长得既端庄又年轻一些。”
想必他会说他母亲端庄一些,我自然年轻一些,这句话既给他面子又给她母亲面子,还能照顾我的面子。倘若凫苍敢回答说分不出我这张脸与他母亲那张脸有何区别,我立马跪下给他磕三个响头。
凫苍僵了一下,半响答:“我没母亲。”
这话也让我有跪下磕头的冲动。
我将僵硬的肥肥搭在肩膀上,一边在它脑门上砸核桃吃一边赶去藏欢楼瞧热闹。心中不时分个神钻研一下皇上的岳丈的干儿子的表姐的堂弟究竟是个什么;偶尔亦会灵魂出窍思虑下六界之中什么生物没有母亲?
哪怕我是根小羽毛,都会有母亲的吧。我的母亲可能是根大羽毛,我想。
我吃核桃吃得正酣时,凫苍的刀子眼时不时向我心口插过来,插得我食欲不振。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嫌弃我不务正业就知道吃喝嫖赌嘛。我丢了核桃,装模作样地掏出画卷展开,随便拽住个大街上的大婶,漫不经心地问,“这位年轻的姐姐可否见过画中女子。”
我还是有敬业精神的,我还是没忘记我是来收魂的。凫苍你看见了吧,把你那张好似排泄不畅的脸收起来。
哪知一脸麻子的大婶义愤填膺道:“这个该遭天谴的狐狸精谁不知道啊,这女子竟勾引良家壮年陪她浪,我们家的那口子去年背着我去藏欢楼找这个叫虞欢的狐狸精,结果回家后一个月起不来床。这妖孽不知怎么折磨我们那口子,直到现在我们家那口子的腰子还没补回来,我整日整夜喂我们那口子驴鞭羊鞭牛鞭马鞭都不管事啊,十分影响我们夫妻婚后的幸福生活。”
“可不是嘛,我们家那口子前年去的藏欢楼,在那呆了一晚上回家后就彻底废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改嫁。”另一个大婶拎着一只鸭子凑过来道。
“这个虞欢真不是个东西,放着好好的裂锦山庄二夫人不当,一纸休书竟休了她家相公,重操旧业开妓院勾引起男人,这人要脸树要皮,骨子里浪的人真是天下无敌。”
……
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一猪腰子脸大板牙妇人,喷着吐沫星子骂道:“这个**老娘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拿她身子泡酱菜。我相公五年前去了藏欢楼回家没几天就断了气,老娘找到一个相公容易么,她想借用老娘相公的身子老娘大方让她一用,怎么也得省着用吧,这都把人给用死了,都是这**害老娘守寡。”
大板牙妇人河东狮吼般的嗓音吸引了大批围观妇人。妇人们见我手中的画像皆指手画脚骂得相当有激情。
我激动的有些心慌气短,抖着小手将画卷收起。原来虞欢姑娘恰巧便是画卷中的美人,真乃高山流水不易寻,纸醉金迷青楼处。
这次我可以雄纠纠气昂昂踏着专业收妖的正义步伐去藏欢楼……泡姑娘了。我可以说是老天爷阴差阳错成全了我龌龊无聊有点小变态的理想么。更原来,这虞欢姑娘乃裂锦山庄二夫人,想必他家病态美相公的病态美是拜她所赐。
不当夫人当妓女,这姑娘的思维当真标新又立异,这是心理扭曲到何种程度才至此啊。
不过她真有那么厉害?一个人废了多个男人?这是练得什么邪门功夫,十有八九乃传说中的采阴补阳。我在想那秘籍她在藏在何处,若是被我发现,我顺便可以翻阅一下,毕竟我是个爱读书的小姑娘。那么高深的秘籍里一定配有插图吧,那些个插图会是什么样子呢……
“姑娘你打听那**做什么。”一位大妈打断我天马行空的思想。
我瞥了眼一旁蹙着眉头站得彷徨的两位仙人,聪明道:“这两位乃世外高人,听闻引江城有妖孽,我们是专业收妖户,来收妖的。”
我挤个笑容便拽着两位大仙跑得很利索。万一群情激奋的妇人们见我漂亮误以为是去藏欢楼应聘的,那就麻烦了。以大板牙妇人想要人肉泡酱菜的凶恶思维,估计她手中的菜刀会直直朝我天灵盖砍过来。
我生拉硬拽两位仙人赶到藏欢楼时,对着楼顶倾泻而下的灯笼串以及鎏金招牌道:“你们俩谁上,听见了吧,虞欢姑娘很厉害哦。”
两位大仙相视一望,笑得相当有深度。笑意未从眼角散去,步生花使劲在我脑门上一戳,瞬间将我戳成一位水嫩嫩的美少年。
“你上。”两位大仙道。
苍天啊,要不要这么腹黑啊,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弱弱的小妖精真的好么?我顺手摸了摸胸,哇,扳平扳平的。
我被两位大仙驾着进了藏欢楼。
装修奢华精致的花厅,屏风绮艳,香炉袅袅,早已满座。
几位面目清丽的白衣女子为矮桌上的宾客陆续掌茶。凌波微步间,花香浓郁,体香醉人。
我伸着脖子观察,赞美道:“这家青楼有前途,走的是高端风格,看人家青楼丫鬟的装扮像不像饱读诗书的深闺小姐。”
步生花摇摇扇子,笑笑,“有意思。”
由于未曾提前买票,宾客席没了位置,我们三个只得蹲墙角。难为步生花好似拉屎的动作还能将手中的桃花扇摇得很风流。
宾客里除了女扮男装的我以外,其余全是男人。其实这好像是句废话,毕竟没有女子有逛青楼的嗜好。
在一众男贵宾往花台上砸了一堆银子银票金珠后,虞欢姑娘终于抱着一张古琴千呼万唤始出来。
宝蓝色云锦丝袍点缀几朵紫荆花,华贵摆尾倾泻一地,头挽凌云髻,额贴金色花钿,领如蝤蛴,香肩半露,胸线饱满。怪不得这位虞欢姑娘能经营如此大的花楼,她胸前的事业线长得好。
花台的虞欢,眉目流转,顾盼生辉,确实当得起引江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她对着大家颔首后,便缓缓将一把深色古琴置于木案上,优雅落座。
这位姑娘一字未发,纤细指尖拨弄案上古琴,恕我不能用行云流水绕梁三尺之类的赞美之词,因这琴音当真古怪,听得人恹恹欲睡。
在我几乎要合上眼之前,迷迷糊糊瞥了一眼,满座宾客皆已呼呼大睡口水潺潺。宾客中央,似乎有个朦胧的身体摇摇欲坠不肯倒下。
突然,后脑勺一阵痛麻,我立马清醒过来。谁暗算老子。刚要骂街,后背一推,我被硬生生推了出去。鉴于藏欢楼大理石地板过于光滑,我打着回旋转了两丈后,成功撞到一株玄红大柱子上,见了漫天的小星星后,我扶着柱子爬起来,瞪着眼转个脖子一瞅,那两位缺德大仙正闭着眼打呼呼。
真是岂有此理,刚才推我推得如此猛烈,现在装睡装得如此逼真。
步生花,凫苍,难道你们真想让虞欢采了我?今个若我名节不保,定会让你们晚节蒙羞。
虞欢本是奔着宾客间摇摇欲坠的那个身影而去,见我突然很有精神头的冒出来又笔挺地站起来,她精致的眉眼微微一怔,款款向我走来。
“这位公子,你便是虞欢今晚选定的贵客,请随虞欢去了寝房,为公子更衣侍寝。”
我下巴差点掉下来,抚了抚小胸口,瞥了一眼宾客间那位摇摇欲坠的身影,正用飘渺中略带仇恨的眼光瞅着我。
我灵台瞬间清明了,原来这游戏如此简单,只要听着虞欢的琴音最后坚持不倒下的那个,便是与她巫山云雨之人。
难道她想择一个精力充沛不容易睡着的壮汉来陪她快活?这个女人究竟彪悍到何种高度,又饥渴到何种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