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心动,画地为牢
“看起来,萧盟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的心可以放下了。”在萧府的一个院子歇下,太阳升起,这个时候让秦中元睡觉,他还真睡不着。
看着他,迎着阳光,他脸上的疲劳看起来更甚了。
“我没担心他,更担心的是我师父。”回答,孟涟城却不乏有说谎的嫌疑。
撇嘴,秦中元表明他才不信她的鬼话。
“我不舒服,给我运功。”朝着她伸出手,秦中元的感觉真的不太好。但现在青天白日,他根本就睡不着,强迫自己睡觉,只会让他更难受。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修长好看,需要握笔的地方有些薄茧,但不影响美观。
握住,肌肤相触,传给两人的是对方的体温。
孟涟城的温度高,对于秦中元来说很舒服。而他的体温则相对较低,摸起来凉冰冰的,炎热之时肯定很舒服。
运力于手臂,炙热的劲力顺着孟涟城的手渡进他的身体,秦中元身子一抖,那气色以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呼,舒服。”呼一口气,秦中元觉得他现在再熬一夜不睡觉也没任何问题。
半晌,孟涟城松手,两个人的指尖摩擦,她的手很热,而他的手,也很热。
“舒服了就别再嚷着你很疲劳了,好像我做了恶事一样。”旋身坐下,孟涟城不再看他,那张漂亮的小白脸儿,看久了头会晕。
“本来就是你的错,我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所以你理应负责。”提醒,要她深切的记住,她欠他很多。
给他一个冷眼,孟涟城刷的站起身,欲走。
“慢着,你要做什么去?”看她要走,秦中元立即认真起来。
深吸口气,孟涟城不眨眼的盯着他,“我去师父与盟主交手的地点去看看。”
“我陪你。”站起身,他几步走到她身边。
“颠簸了一夜,你该休息休息。”蹙眉,这小白脸儿现在整日跟着她,到底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入戏太深了?
“不,以免我的头上多顶绿帽子,我还是跟着你为好。”微微倾身凑近她,忽的眨巴一下眼睛,反倒惹得孟涟城眼皮一跳。
“绿你个头!你要是想戴,随时通知我,保证让你天天戴新鲜的。”抬手,以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把他推走,转过视线看着别处,也是要掩饰自己变热的脸。
看着她的侧脸变红,秦中元薄唇弯弯,“别这样说,伤了我的心。”抓住戳他胸口的那只手,她体温真的很热,摸着很舒服。
心头一跳,孟涟城大动作的甩掉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冷眼,“走。”转身先走。
秦中元满目愉悦的跟在后,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又滑落到她的屁股上,他发现,这个女人的屁股长得真漂亮。
当日戒尘与萧震岳交手的地方是萧府的后山,其实这里也算不上山,只是一片树林而已。
而此时,这片树林已被夷为平地,树木尽数被拍断倒在地上横竖交错,枝叶凌乱,一片狼藉。
“看起来,这里经过了一场大战,不过这些树木就无辜了些,被摧残成这个模样。”摇摇头,秦中元一副惋惜的模样。
孟涟城点点头,“没错,师父武功高强,盟主的武功也不差。萧家绝学叱咤江湖近百年,与松雾门属同宗,足以抗衡少林寺众多绝学。”
“各种绝学?这偌大的江湖武林,哪一家都与绝学脱不了关系。但唯独我长鹤山庄,以万贯家财纵横江湖,想来真是深感骄傲啊。”有些阴阳怪气,但更多的是讽刺,有武功就是了不起啊,随意破坏随意打杀,有本事都用脑子啊,他保证让所有人都不知怎么死的。
斜睨他一眼,孟涟城完全习惯了他的自恋,“所以这才是江湖,江湖奉行以武力解决任何问题。钱财嘛,固然有用,不过大多数都不光明正大。”
“你在讽刺你的丈夫么?要知道,你能从那么大的麻烦里脱身,也多亏了我用了那不正大光明的方法呢。”转过身面对她,秦中元有几分不爽。她看不起他?
“没有讽刺你,而是在夸你,有那么一颗聪明的脑袋。”抬手欲戳他,却在马上要碰到他脑门的时候停下。
看了一眼她的手指,秦中元歪头,“来啊。”
“算了,若是真戳到你,你肯定会扬言把这个也算在你那个黄金小本本上。”收回手,孟涟城弯着唇角看向别处。
秦中元也笑,“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债了么?夫人。”倾身,很容易的靠近她,温暖的气息萦绕鼻端,舒服的让他睁不开眼。
身子微微向后仰,孟涟城眯起眼睛盯着他,“不要靠我这么近。”
“为什么?”说着,他又近了几分。
“因为、、、你会受伤。”话落,她整个人瞬间消失于原地,残影一闪,她绕到他身后,拽着他的腰带向后一拽,秦中元立即踉跄着后退,几步之后才稳住。
回头,后面就是一棵被截去上半部的树桩,一块树皮支撑在那里,恍若一柄刀锋。他若是坐下去,腰肯定会被戳穿。
“呼,你来真的?”吐口气,秦中元看着孟涟城有几分不敢置信,她居然真的可以这么对待他。
孟涟城反倒笑起来,眉目弯弯灿若玫瑰,“知道怕了?”
看她笑,秦中元立即挥手,隔空打她,却惹得孟涟城笑得更开心。
“这笔账一定得给你记上,对丈夫不敬,贬你下堂。”终于忍不住戳她脑门,孟涟城却很轻松的躲过,眼角眉梢的笑不曾褪去。
“想看的都看到了,咱们走吧。”这一切都证明,戒尘曾经用尽全力与萧震岳一战,孟涟城看到了,也看懂了。
“嗯。”笑看着她,秦中元与她并肩同行。背影和谐,那么一瞬,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顺着萧府的长廊行走,只孟涟城与秦中元两个人,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这样好像还是第一次。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护卫,萧府的,别家门派的,个个都是高手。为了保护萧震岳,各家各派都下了很大力度。武林盟主,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瞧瞧他们,都在瞪你呢。”扫视四周,秦中元这不会武功的都看到了他们的白眼。
“随便,我已经习惯了。”孟涟城不置可否,被瞪几眼又不会掉肉。
“你习惯了不代表我习惯,你是我的夫人,他们却随意的瞪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扬眉,秦中元满目不悦。
唇角弯弯,“你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了,若不是你,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对我群起而攻之了。”
垂眸看了她一眼,秦中元挡不住的好心情,真是没想到,他和她也能有这么和谐相处的一天。
转过长廊,秦中元的神色却一变,因为长廊尽头走过来几个人,是他很不愿意见到的。
不是别人,正是白术,跟在他身边的还有白芷,以及随行在后面的白家护卫。
白术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清楚的听到,对面的脚步声如此熟悉,他马上就知道在这长廊上碰到了谁。
“哥,孟涟城和、、、她丈夫在前面。”白芷不知该怎么说,但无论如何也要说,让白术听明白,现在孟涟城已经不是以前的孟涟城了,她是秦夫人。
云淡风轻的面庞浮起若有似无的笑,“嗯。”他回答,随后举步继续向前走。
“白术。”与秦中元走过去,孟涟城一如往常。
秦中元却眸色深沉,通身贵气满目高傲,睥睨一众高人一等。
“月亮。你的伤都好了么?听你气息平稳,应当好了七八成了。”白术开口,同样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却诸多关心。
“嗯,的确好的差不多了,我自我疗伤的能力越来越强了。”笑,看着他,孟涟城的表情绝对是正常的,但身边的人却不那么认为,眯起眼睛盯着她,顺带着扫视白术。
白芷站在一旁瞧着,尤其秦中元那眼神表情,她看的有点担忧,“哥,秦公子也在,在孟、、、在秦夫人身边。”
白术神色不变,“秦公子。”
“白公子。”回应,语气却不怎么样,带着他独有的高高在上,恍似除了他,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蝼蚁。
孟涟城看了看他,发现他好像不怎么高兴,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白术,白芷,你们先忙吧。我还有事情要做,有时间我过去找你们。”身边这个小白脸儿连她与他的属下说话都会不悦,更何况白术?
“好。”微笑,白术一笑直攻人心,似乎有一种能穿透的力量。
白芷也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到时候秦公子秦夫人一起。呵呵,还有啊,忘了祝你们新婚愉快了。”白芷的话都不连贯,一向伶俐,如今可见她确实很紧张,生怕秦中元会对他们不利。
“谢谢。”点点头,孟涟城以眼神安慰白芷不用这么紧张。这孩子是真的被秦中元吓着了,恐怕长鹤山庄与白家想结亲的事是不会成了。
让开,孟涟城与秦中元离开,白芷回头瞅着他们俩的背影消失才吐出一口气来。
“怎么了?如此不安。”身边,白术轻声问道,那声音恍若一阵风。
白芷叹口气,“哥,往后你和孟涟城别再那么亲近了。你看不到,刚刚秦中元的眼神可吓人了,好像能吃人。擅于玩弄诡计的人就是不一样,那眼神都充满了阴谋。他好像是真的挺喜欢孟涟城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你再和孟涟城像以前那么亲近,他肯定会对付咱们白家的。武林各家大部分欠咱们恩情,但他秦家可没有,要对付咱们没有任何顾虑。”
白术目视前方,眸子清透,脸上神色淡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么?那又如何?诡计多端,用心险恶,她不会永远属于他。”一字一句,清冷又有几分忧伤。
白芷欲言又止,瞅着白术的侧脸心头不忍,他根本就看不到孟涟城的表情,他若是看得到他就会发现,孟涟城对秦中元很不一样,十分不一样。她觉得迟早有一天,孟涟城会心甘情愿的属于秦中元。
这是她的预感,而且很强烈。
往居住的小院走,秦中元双手负后面无表情。
孟涟城不时的看他一眼,颇多无奈。
不过她一直没说什么,这小白脸儿就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但她能忍住不说话,不代表某人能忍住,走出去很长一段路,终于开口,“从此以后,你能不能不要与白术那么亲近?我还在你身边,你这样我面子往哪儿放?别人会怎么看我?”
看着他,孟涟城忍不住唇角抽搐,“你想的太多了,别人不会随意猜测你,而是会猜测我,猜测我什么时候会死。”
皱眉,“不要这么说,你若死了,我很难再找你这般的女人续弦了。”
“续你个头,想娶小的尽管娶,不用等我死。”给他一个白眼,孟涟城绕过他继续走。
“别生气,下次我尽量不说的这么直白。”跟上去,秦中元薄唇弯弯,惹着了她,他又开心了。
“哼。”给予一声冷哼,孟涟城直接不理他。
走回小院,却不想小院门口有个客人。
是萧震岳现在的妻子,一个样貌很温柔的人,稍稍会些武功,但很弱。
看见她,孟涟城很意外,因为,萧夫人对她的存在一直都是有芥蒂的。
“萧夫人。”孟涟城对她没什么芥蒂,如同对待所有陌生人一般。
“孟、、、月亮。”孟女侠三个字哽在嘴边,最后还是叫了她的乳名。
“萧夫人有话尽管说,不用刻意为难自己与我拉关系。”孟涟城很直白,旁边秦中元看着她眼睛都不眨。
萧夫人垂眸,半晌后才道:“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闻言,孟涟城看了一眼秦中元,用眼神传递话语,‘她是个女人,总该放心了吧!’
秦中元扬了扬眉,“去吧,早些回来。”
给他个白眼,孟涟城转身离开;得到白眼的人却乐呵的很,他喜欢她乖乖听话。
两个女人顺着鹅卵石小路走到了花丛深处,在前的孟涟城停下,转身,微微垂眸看着萧夫人,“萧夫人有话尽管说吧。”
萧夫人抬眼看着她,眸光如水,“月亮,以前我对你的存在总是感到心里难安,害怕你会回来,会夺走一切。但看来,是我太小人之心了,你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笑笑,孟涟城点点头,“你能想明白真的很好,为难自己太过痛苦。”
萧夫人点点头,脸上也浮起一丝微笑,“月亮,这次你师父他、、、攻击盟主,他差点丧命,我吓坏了。我不知道萧家与他有何仇怨,但那都不是我们做的。月亮,你能不能找到你师父与他说说,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她早就知道,戒尘报仇是灭门的。她不怕死,却害怕萧宇她唯一的儿子会死。
孟涟城深吸口气,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这也是我没想到的,若是我能再见到他,我会阻止他的,但不一定会成功。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记得带小宇藏起来。”她未必能阻止的了戒尘,自从听到萧震岳被袭击的消息时,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萧夫人心一沉,“你也阻止不了么?”
“嗯,他计划复仇已经四十年了,你觉得我能阻止的了么?”孟涟城摇摇头,她与戒尘生活十五年,她了解他的痛苦。若是让她阻止,她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她太了解他的痛苦了。
“作孽啊。”萧夫人闭上眼睛长叹,先辈的过错,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承担?他们都是无辜的,尤其是小宇,他谁也没伤害过。
孟涟城不语,因果报应天理循环,一切都是定数。
萧震岳的内伤很重,智云大师与葛道人都是当今武林高手中的高手,分别给他运功疗伤,他恢复的很快。但也仍旧不能立即下床,起码得修养几个月。
江湖个个门派都聚集在江波城,萧府尤为甚,孟涟城在这里,就能经常的碰见各种以前的仇人。
钟山一战,少林寺十八罗汉死伤众多,这还是孟涟城第一次杀人。但当时的情况时,不能逃跑,就只能一战;但若交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会有人死在她手下。
不过,没看到少林寺的僧人时她心如平镜,但看见了他们,以及不少僧人用仇视的眼神看着她,她才恍然,这次她确实成了别人的敌人了,因为她确实杀人了。
意识到了自己与少林寺的尴尬关系,却好像总能碰到僧人,眼下,智云方丈就在眼前。他身后,随行着五六个大和尚,个个气息不凡,都是高手。
“智云方丈。”停下脚步,孟涟城很坦然的开口。
智云方丈面目慈善,一身袈裟恍若祥云,“阿弥陀佛。”
“哼,方丈师叔,我十二个师弟均死在她手,要师侄为惨死的师弟报仇。”一看起来有些狂躁的大和尚瞪着孟涟城,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孟涟城看着他唇角弯弯,“随时恭候。”
“你、、、”大和尚更气,意欲冲过来。
智云抬手拦住大和尚,一边道:“悟量,住手。悟止等人丧命,并不都是孟施主的过错,他们一意围攻孟施主一人,若他们至今完好无损,那丧命的就会是孟施主。一切说来,还是他们技不如人。天意如此,难以挽回。”
大和尚仍旧不忿,狠狠地盯着孟涟城。
孟涟城反倒笑着摇头,“智云方丈此言差矣,他们确实死在我的手上,我是凶手也没错。我做过的事我向来不会否认,欢迎各位来为少林寺的高僧报仇,小女子随时恭候。”颌首,孟涟城绕过他们扬长而去。
智云方丈叹口气摇摇头,“年轻人啊。”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遮盖上了一层阴云,太阳也被罩住,不过一会儿天上就飘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
往回走,孟涟城的步伐不紧不慢,雨滴掉落在身上脸上,浸湿了她的睫毛。
走着走着,她的步子最后停下。长叹口气,仰头看着天空,对于成为杀人凶手的自己,她更多的是感觉茫然。
老天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十七年了她一直在琢磨,但找不到答案。
这个身体原来的小女孩儿主人被孟卿雪发疯时一顿鞭子狠抽丧了命,她住进了这个身体,活下去,为的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就是为了取他人性命?
她知道那些死在她手里的僧人都是无辜的,但却不得不杀,但时至今日她又因为杀了他们而感到迷茫。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觉得她已经混乱了。
雨势渐渐变大,雨水打在她脸上,冰冰凉,打的她睁不开眼睛。
蓦地,一片伞遮住头顶的天空,雨水不再无情的浇落在她脸上。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的伞,尽数遮在她头顶。
收回视线,顺着伞柄看过去,秦中元立身于雨中正看着她。
整个伞都罩在她的头顶,而他却被雨水淋着,一刹那,孟涟城的心头不受控制的一动。
“把你自己也遮住,不然会生病的。”不知说什么,但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
秦中元却不动,依旧固执的只给她挡雨,“你在想什么呢?”雨水顺着脸颊滑下来,白皙的肌肤如同羊脂玉一般。漆黑的眸子深沉如井,恍似要看穿她。
眨眨眼,听他这么问,她就有一种想要把心里所想都告诉他的冲动。
“我以前很自信的与你说过,我从来不杀人。但现在,我变成了杀人凶手,背了十二条人命。”看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她心头的感觉很奇怪。
“你在想这个?虽然是事实,但有个前提你需要知道,你若是不杀了他们,那你就死定了。”看着她,秦中元一字一句,很认真。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没感觉愧疚。只是,觉得迷茫,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杀人的么?”这个很重要,她一直不懂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想,你来到这个世界,是专程为我而来。”唇角弯起,秦中元笑道。心下却是诸多感触,看见她在雨中淋雨,他走过来下意识的将伞都给她的时候,他恍然了一件事。
她十五年前简单的看不过眼教训了他,而他却记恨了十五年,每日都想起她。那时觉得是恨,但现在他觉得,他用十五年前的事给自己化了一个牢,十五年后,她该来把他从牢里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