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介宁说到便要做到, 当天夜里,趁着小厨房里没人了,自己进去顺了几块甜糕来, 那纸包着装在袋子里, 屁颠屁颠地往东五院去了。
此时已经过了巡查的时候, 洛介宁便是借着这个机会溜到钟止离门前, 敲了敲门。
钟止离看起来没睡, 很快,门便开了。钟止离看着站在门前一脸笑意的洛介宁,就知道没有好事。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师兄, 我带东西来给你吃了。”
钟止离听闻此言甚为意外,问了:“什么?”
洛介宁像是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袋子往他眼前一送, 嘻嘻道:“甜糕。”
钟止离没结果, 也没让身让他进来, 只站在原地看着他。洛介宁这时候就该发挥厚脸皮的好处了,一个跻身就进了门, 便笑嘻嘻道:“师兄,你这里好香啊,是点了什么吗?”
钟止离淡定地关上了门,转身淡淡道:“挂了香料而已。”
洛介宁把纸包里的甜糕装在盘子里,殷勤地端在他面前, 道:“很好吃的哟。”
钟止离没接, 问道:“你在厨房偷的?”
“……”洛介宁尴尬地挠挠头, 道, “别这么说嘛, 是我觉得你饿了,给你拿出来的。”
“你觉得我饿了?”钟止离不动声色问道, “你是我肚里的虫?”
洛介宁看他半天不接,怪尴尬的,干脆拿起一块就要往他嘴里塞,钟止离终于动容了,伸出手阻止了他粗鲁的行为,道:“你又来找我为何事?”
洛介宁歪着头笑道:“没什么,交个朋友嘛。”
钟止离一口咬了甜糕,道:“你的朋友还少?”
洛介宁看他一口一口吃下去,问道:“好吃吗?”
钟止离的表情算不上嫌弃,但是也没有惊喜,只是很怪异。洛介宁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好吃的样子,边道“怎么了”,边从旁边也拿出一块吃了进去——
没有什么问题啊。
“挺好吃的呀。”
钟止离吃完后一拍手,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想让我去二场,我不会自作主张。”
洛介宁看他是铁了心不要跟他在一块儿了,一脸失落道:“好啦,就是听说你喜欢吃甜的,所以专门给你送过来的。那我走了。”
洛介宁的表情非常到位,把钟止离拒绝他后的落寞失望虚空演得淋漓尽致,钟止离有些不忍心了,但是看着他要开门了,也没想好要怎么把他留下来,说起来两个人这才第二次见面,钟止离确实不懂他的脾气。
洛介宁就这么出去了,回到东三院的时候,被刘祺一把拉了进来,没想到那周单和胡缪竟然都聚在屋子里,好像是专门来等他说笑话的。
洛介宁翻了个白眼,幽幽道:“人家不来就是不来。”
周单摇了摇头,装成熟道:“看来这个小白公子还挺有骨气。”
刘祺低声笑了两声,道:“看吧,总算是有你搞不定的人了。”
胡缪就在一边静观其变,静静地一言不发。
洛介宁叫嚣着:“我明日定要去看他!”
刘祺一把捂住他的嘴,急急道:“祖宗,外边刚走了一拨人呢!”
周单学大人摸着下巴,语气稳重道:“我劝你还是别,不然你大伯又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子来整你了。”
洛介宁回到屋子里还很不满,但是一想起钟止离吃甜糕时怪异别扭的模样,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翌日,三掌门江其深从一场把躲在草丛里偷看门生练剑的洛介宁拎到了洛修繁面前。
“你又造孽了?”
洛修繁只要看他一眼,看到他那猥琐的表情,就知道此人必定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江其深似笑非笑道:“听闻他是去看钟笑的。”
江其深到一场把他从草丛里拎出来的时候一脸看戏的表情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带门生练剑的齐归璞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这边,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刘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跟周单耳语:“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洛介宁当场就道:“我是来看钟止离师兄的!”
“哈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的大声笑中,钟止离很不情愿地转过了头,很想撇清跟这个人的关系。江其深晃了晃洛介宁的衣领子,笑道:“好呀,你想看,我等会儿让你看个够。”
说罢,便把人拎走了。洛介宁挣扎了一路:“掌门!江掌门!二场都没人看着啦!你都不担心吗!”
江其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心情很好道:“小崽子,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等江其深把这些都讲给洛修繁听后,洛介宁低着头站在一边,想着这次又要来什么花样。却没料到洛修繁静了片刻,才出声道:“你既然要看钟笑,那就去看吧。”
洛介宁眼前一亮,激动道:“真的吗?”
洛修繁犀利的眼神往他那里一瞄,洛介宁立马站直了,等待发落。江其深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心道这小子是越来越上道了。
“单脚独立站到他们练完。”
苦惨了的洛介宁在烈日下,头顶着一碗水,两手还端着两碗水,单脚站立在一块崎岖不平的石头上,直面数百个练剑的门生。齐归璞站在一边边看着那百号人,边盯着他,道:“水洒了明日可是要重来的,你当心着点。”心里却道,这次大掌门想的主意很不错。
洛介宁看着远处光顾着练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的小白公子,心里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再看了一眼憋着笑的刘祺胡缪两人,心里更是雪上加霜,只是看到周单绷着张脸,心里才好过了点。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周单在他来之前已经因为笑得太离谱被齐归璞骂了一顿了。
齐归璞问道:“你对钟笑很感兴趣?”
洛介宁生怕他一开口说话,那满满的三碗水就要洒了,便双目直视前方的钟止离,一动不动。齐归璞又道:“看他底子就知道他不跟你们这些人一般,去三场都绰绰有余。”
洛介宁心道原来他不知这看起来弱弱的钟止离居然还得了这么多人的欣赏,倒是脾气有些怪异的。洛介宁想到这里,酸痛的手臂有些坚持不住了。
齐归璞看着他手里的两碗水在微微发颤,叮嘱道:“你可坚持住,不然你接下来天天都要看到钟笑了。”
我再也不要来看他了啊!钟止离内流满面的内心在叫嚣着,面上却依旧是不敢有一丝丝的表情,生怕他一闭眼,就要从石头上摔下来。
门生们中场休息,便一股脑地涌向了内心已经在嚎啕大哭的洛介宁。刘祺在最前边,看着他流满了汗的脸,一脸鄙视道:“叫你爱出风头!”
洛介宁内心辩解,不是呀!我真的不是要出风头呀!大伯那一枪已经把我这只鸟打死了呀!
胡缪伸出手就要拍在他肩头上,洛介宁看着他逼近的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在他的手离他的肩只有一寸的时候,后边伸出了一只手把他的手拉了回去,接着就是淡淡的声音:“你拍下去,那三碗水就全要洒了。”
胡缪刘祺同时回头看到了已经过来了的钟止离,忙退了退后让出了一条道。
洛介宁方才松了口气,看着那钟止离,想要咧出一个笑,但是使尽了全身力气都没笑出来。倒是那两条手臂和那只站了一个时辰的脚,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
钟止离也没有走近,听着旁边的人都在笑洛介宁,只是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洛介宁内心差不多是哭得撕心裂肺了,这是什么意思?
刘祺和胡缪看着他走远了,爆发出了一串不属于人类的笑声,周单咳了咳,拍在刘祺肩头上,道:“咱们还是同情同情他吧,毕竟还有半个时辰才午休呢。”
齐归璞在一边也幽幽道:“你要是累的话,我可以让你休息一下。顺便告诉你,下午是你明师兄来这里。”
啊啊啊啊!
洛介宁觉得他还不如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很快,门生们都要继续练剑,洛介宁面带绝望地看着他们重新开始动作,出了一身的汗,手臂上的汗都从衣袖上边滴了下来,脸上就像是瀑布一般不停掉汗。洛介宁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连带着意识都快要不清晰了。
齐归璞好心地过来给他拿手帕擦了擦汗,还帮他理了理衣服,点了点头,道:“可把我们小祖宗给累得。”
这半个时辰,洛介宁觉得是过去了半年。
等到齐归璞终于说散了的时候,刘祺连忙过来把他身上三碗水给端了下来,拍拍他的背道:“快快快!吃饭了!”
洛介宁从那石头上下来,觉得他已经死过一遍了。偏偏他颤抖着双腿下来的时候,往人群中望去,见那钟止离无情无义地从他身边翩然而过。